第34章 失衡（2）
最近奥休的情绪很差，堪称茶饭不思。他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小白狐，被自家哥哥抓起来动用私刑不说，居然还在众目睽睽中消失不见了！
连寻找的线索都没留下。
远处，硕大的金乌与地平线重合，玉钩在天际尽头徐徐升起，大漠褪去了炙热，被夜幕降临的寒意稀释，都要变得温暖不少。
这几天，每至日暮交替时，奥休便会独自坐在狐族领地边缘略高的小沙丘上，一边漫无目的地眺望，一边倔强地等待着心中期盼。
红灰色毛发在凉风中被吹得层层起伏，脑袋无精打采地低垂，似无垠荒漠中找不到归途的忧郁旅狐。
埃维斯就伫在几十步外静静看着小沙狐，细小的眼瞳中溢满哀伤。自从奥休伤愈醒来，同他大吵一架后，便再未与他说过一句话。
兄弟俩之间从来没有冷战这么久过，足足三天两夜！
思及此，埃维斯越发怨恨起那只白狐狸来，若不是这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使了什么阴险的迷魂药蛊惑他的弟弟，奥休也不至于受了重伤也要死心塌地、不分好赖的帮外狐讲话，冷落自己。
正在赶往此处的亚尔曼浑然不知有狐狸骂他是狐狸精。他此时距离狐群地盘还有不到千米，遂逐渐放缓了速度。
不方便用人类躯壳堂而皇之的进入狐族领地，下一秒，挺拔身影蓦地缩小，后肢蹬在沙面上，前爪顺势落地，十分流畅地完成了切换。
呼，还是自己的身体舒服。
他又欢快地跑了一阵，才刹车停住，白茸的小身板轻颤几下，根根软毛拂动，尾椎处三条长尾登时出现，如折柳般摇晃。
九尾满目欣喜地回首凝视，半晌，表情缓缓黯淡，眼尾闪过一滴薛定谔的眼泪——为什么他的第一尾和三四尾之间会存在如此丑陋的一道裂隙啊呜呜呜。
本来只有两条尾巴的时候还不算明显，一左一右，勉强能用和谐的对称来慰藉。可直到第四尾恢复正常，对比起来更显得那道缝隙犹如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分毫美感皆荡然无存。
等找到自己的小二尾，一定要揉搓捏圆，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九尾郁闷地收起尾巴，继续赶路。
“弟弟。”埃维斯守了一会儿，轻缓地叫着奥休，一点点朝他挪去，“天暗了，我们回家吧。”
奥休没有搭理埃维斯，只是竖起的尖耳出卖了他在倾听的动作。
埃维斯已移到小沙狐身侧，爪子抬起又放下，重复了好几回，始终不敢触摸奥休。他低下额头，亲昵地在虚空中摩蹭奥休的肩胛，以获取自欺欺狐的短暂安抚。
“弟弟，是我错了，我会用心补偿你的，你跟哥哥回去吧。”
既使埃维斯不认为他有何做错，可为了哄好奥休，也不得不装出唯唯诺诺的懊悔模样。
“叽。”
奥休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含糊的哼唧，暗想：你该补偿的不是我，是九尾。
唉，又是等不到的一天。
奥休转过身，瞥了一眼埃维斯讨好的表情，故作冷态地从藏狐身边离开。
埃维斯只能心酸地跟在后头，也不知还要哄多久，才能与弟弟和好。
忽然，两狐突兀地止住脚步，同时向北边望去。
有一股陌生又强大的力量正往他们的方向赶来，目标明确，来意不清。
埃维斯立刻挡在奥休身前，前肢低伏，做出防御姿势，“奥休，你快回家，找父亲派遣士兵。”
准备摇狐。
这一个月来沙漠里确实不太平，无论是人类还是别的兽类，越来越不将漠惘狐族放在眼里，如今更是胆敢大摇大摆地闯入他们的领土。
是该一震狐威了，免得任何阿猫阿狗都敢来这儿“到此一游”。
奥休不情不愿地瞅着埃维斯，心底也明白目前的形势，特别是狐王老伯朗冲灵失败返回巢穴，知晓他重伤的事情后，狐族上下全面戒备，严加操练。
只是尚且闹着别扭，轻易听从哥哥的吩咐，他的狐面往哪儿搁。
压迫感愈近，在埃维斯的不断催促下，奥休终究是勉为其难地放下身段回族禀报。
临走前，他还特意声明：“我是站在狐族的立场上考虑，并非听你的话。”
“……！”埃维斯满面愁容中顿时出现了一丝喜色，一时激动得哑口失言，弟弟总算和他说话了。
目送沙狐踪影淹没在尽头，埃维斯神情才渐渐归于冰霜，竖瞳眯眼，匍匐着朝未知危险探去。
埃维斯二狐能闻到九尾的气息，九尾自然也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对于奥休回去搬救兵的行为满不在乎。
毕竟，作为曾经的手下败将，天狐统领狐狸一脉已久，天威相克，区区沙狐族和藏狐族还不足为惧。
九尾闲庭信步地向前迈去。
半晌，遥隔数十米远，埃维斯终于看清了来者。
是他？！
“你…你居然还没死？”埃维斯震惊地盯视着苍黄中的一抹白霞，眼里是藏不住的怨怼。
他不止一次劝说奥休放弃等待的心思，试图灌输小白狐狸已经丧命的念头，哪怕是掩耳盗铃之举也好，他不想再看到弟弟为此伤神。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只白狐依旧阴魂不散呢！
九尾唇角一抽，忍不住嘲弄：“本尊若死了，你们也活不成。”
他跳过战前垃圾话，爽快地亮出此次前来的目的：“你是自罚三招，还是本尊替你补上一个血窟窿？”
当初屈辱的吊杀之仇，九尾绝不会随便放过。
“我呸，你个狐媚子，害我兄弟情谊破裂，今日你既上门讨打，定不叫你活着离开！”埃维斯气急，大声怒喝，随即利爪弹出，主动朝九尾发起冲击。
狐媚子？
九尾有点摸不着头脑。要说小藏狐骂他嘛，这词用得还挺好；要说他没有骂的意思，这直冲天灵盖的爪子也做不得假。
“看来是要本尊帮你了。”
九尾无奈低叹，轻轻松松地避开攻击，紧接着同样的利爪挥出，准确拍在埃维斯颈侧，须臾后汹涌灵力凝聚趾心，吸扯着小藏狐无法动弹。
埃维斯惊恐发现，他与灵力之间的联系竟被白毛割断了！
“你放开我！”埃维斯妄图挣扎，可命脉掌握于他狐手中，又岂谈容易？
埃维斯万万没想到，不过几天没见，白毛狐狸的实力提高得如此迅速，原来昏倒在沙地中状如死狗，现下却可蹑影追风般将他制服。
这白毛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吗？！
“哎，是你非逼我出手的，让本尊看看……”哪里皮薄肉厚扎起来疼。
九尾话还没说完，一道非常惊喜的叫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白毛！”
本该去找援兵的奥休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埃维斯刚想大吼制止弟弟上前，却被九尾封住了嘴。
“小沙狐，你的伤好了？”
九尾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与年逝水大战那会儿，被一掌轰出一道大豁口，似生死难料。殊不知在第四尾进化之时，庞大的灵力溢出部分修复了奥休腹部创口，才让他挣回一命。
奥休也不知伤是如何好全的，只当是埃维斯救了他，匆匆点头。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这几日天天都在担心你！”奥休兴奋地在小白狐身边一顿乱蹭，尾巴也甩个不停。他用力嗅着九尾身上清新幽香的味道，竟觉得多日的忧愁如冰雪消融，整个狐又充满了活力。
这令埋在沙子里的埃维斯看得心中酸水咕嘟咕嘟地上涌，一片苦涩。
“嗯。”九尾打着哈哈，留神注意着不让小沙狐碰到他的被毛。虽然他对奥休的印象不错，但天狐尊严和等阶观念还是不允许九尾轻易让其它生物触碰他高贵的躯体。
这时，奥休才发现被九尾踩在爪底的哥哥，鼻尖凑近埃维斯的眼睛，又抬起头，犹豫问道：“九尾，你是来找我的吗？”
“算是吧。”九尾面色坦然，没有把“主要是来找你哥报仇的”这句话说出来。
闻言，奥休咧开嘴，一副天真开心的样子，“那你把埃维斯放了吧，我还有好多事想问你呢。”
埃维斯一开始听到奥休的关切，小眼睛当即睁大了亮光，至听到后半句话时又暗了下去。
真是弟大不中留，短暂的感动原是他错付了。
可不等九尾回答，又有一声浑厚粗犷的嘶吼自近端响起，掀起漫天黄沙：“何方妖孽，竟敢伤害吾儿！”
九尾眉毛一跳，傻沙狐尽耽误时间，还没来得及把小的打了，老家伙就上场了。
这买卖真不划算，还得让他多花费些功夫。
谁知，奥休直接自告奋勇地揽下这口黑锅，正义执言：“姨丈，是我指使九尾欺负埃维斯的，一切责任与后果由我来承担！”
声音清脆，慷锵有力，掷地有声。
诡谲的尴尬蔓延，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漠骤然寂静。
埃维斯：……臭弟弟。
老伯朗：……你看我信吗。
唯独九尾笑意盈盈：奥休这狐狸能处，有事他是真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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