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混乱（9）
狐族中的交流方式有很多，其中之一包括了气味寻踪法。
九尾循着奥休留下的味道，成功与他汇合，就在小土楼附近的隐蔽角落。
正所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奥休性格天真，但似乎也没有那么傻。
他焦急地在原地转圈等待，不久，终于等到一抹纯白倩影，朝他奔来。
“你可算来了，还以为你没逃出来呢！”
奥休停下转动的脚步，上前给小白毛来了一记狐抱。猝不及防下，九尾真让他撞得个结结实实。
“撒开！”九尾不悦地从奥休的两只前爪中挣脱出来。
他最讨厌别的生物对他有身体上的触碰，更何况还是地位比他略低的沙狐一族，九尾只觉得全身的狐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抖了抖软毛，挥去那股不适感，才慢慢开口：“回家吧。”
“吱！”奥休一声惊叫，以为九尾要赶他走，忙不停歇地问道：“那你去哪？我此行出来的目的就是找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问完，奥休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回味刚刚那一抱中，沾染上的九尾的味道。
不像他们在沙漠中成天打滚惹上的尘土味，九尾的味道清新、温暖、干净，就像…像午后阳光照耀的森林气味。
思及此，奥休骤然一愣，他自小便生活在沙漠中，黄沙连绵，他从未见识绿色的植被，更遑论闻过味儿，可为何脑海中下意识会出现如此比喻？
而且，他貌似从一开始就对九尾很感兴趣，甚至到了盲目信任的程度。即使九尾咬伤了他，奥休也从未恼怒过，反而还在对敌中处处听从九尾的指挥。
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奇怪的感觉。
“喂！”突然，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细爪晃在他眼前，奥休从走神中清醒，就看到九尾小脸皱成一团，不耐地看着他。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九尾看到奥休回神才继续道：“当然是我和你一起回家啦。”
笑话，他费尽心机地想从小土楼中跑出来，为的就是到沙漠中突破第四条尾，怎会再去别的地方。
奥休一愣，须臾后兴奋地咧开尖嘴，“好呀，我带你回去！”
他没有问九尾为什么要去他家，目的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他愿意来。
“嗯。”九尾这时才捡起他的矜贵，淡淡道：“前边带路吧。”
奥休高兴地应道，欢欢喜喜地踢踏着走在九尾前面一个身位。
年轻就是好呀，容易蒙骗。
九尾悠闲地跟在后头，难得地享受了短暂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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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惘城通往沙漠的道路要经过一条必经之路，那便是刻有“漠惘”二字的玄铁碑座。
奥休与九尾两只小狐狸不紧不慢地朝那赶去，不多时，便看到漆黑凉夜中闪烁着幽幽冷光的铁碑。
越走近，九尾心底就越不安，总觉得似乎在某个暗影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可看到奥休依旧无知无觉地向前走，他甩了甩脑袋，只当是自己多虑了。
真正走过那座铁碑，却无事发生时，九尾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看来果然是自己想太多……话说他怎么觉得风有点大呢。
九尾闲聊般的询问道：“小沙狐，你冷吗？”
“我有名字的，我叫奥休。”奥休磨牙哼唧，放慢脚步与九尾并排走，“你冷呀？咱俩挤挤就不冷了。”
红灰的毛发在黑暗中并不起眼，奥休一直都知道。可九尾不同，他是至净的白，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出的白得透亮，就像世绝无双的珍宝，到哪儿都闪闪发光，招人垂涎。
奥休虽不至于垂涎，但挤一挤他还是非常乐意的。
不等九尾嫌弃的拒绝。突然，斜刺里，一卷疾风呼啸而过，目标直指两只狐狸。
“吱吱！”“吱！”
二狐同时尖吼出声，提醒对方小心。
下一瞬，疾风劈在了空处，奥休与九尾被分开各躲到一旁，他们这才发觉这竟然是由沙土飞速回旋下聚起的狂风。
幽暗中，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缓缓走出，正是年逝水。
男人不咸不淡地启唇：“真有幸，在下能见到漠惘沙域威名在外的沙狐族。”
语气淡淡，不无嘲讽。
九尾竖瞳猛地一缩，暗叫不妙，他忘记了年逝水这个变数。
在土楼中，他们与戈奕对峙的动静不小，没有引起年逝水的注意已是有鬼怪。而羽沢英又如此大方地放他们离去，定是备有后招。
他一时糊涂，竟把这一茬给忘了！
“吱！”奥休急促地叫了一声，这正是他在小土楼闻到的那股危险气息。
可他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兽性的嗜血本能被激发，遇强则强，只有与强者碰撞才能得到真正的历练，这也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
“吱！”九尾，我们一起上！
闻言，九尾迟疑了片刻，驻在原地，大脑急速思考对策，分析若真打起来胜算有多少。
他在生灵禁区的树洞中沉眠了近两千年，刚一醒来又被老怪物大伯送进了人类世界，无论是成长环境亦或是思维方式，皆是向人族模仿、学习，处理事情的角度自然与“土生土长”的奥休不同。
就在他分心的一刹那，奥休已经朝年逝水冲了过去，九尾连阻拦的话语都来不及说出口。
澎湃的灵力从小沙狐四肢涌起，逐渐蔓延至全身，果不其然为风、土双系。他利爪弹出，每次落至地面都会留下十个深深的孔洞。
只是眨眼间，奥休已冲到年逝水面前。
“吱！”厉吼声中，沙狐前爪几欲刺中男人的心脏部位。
“可惜，你还太小。”年逝水轻喃，仿佛浑不在意，不躲不避，任由小沙狐打在他的胸膛。
奥休眼中已亮起得意的明光，他对自己全力以赴的一击颇有信心。直至利爪接触到面前雄性人类的衣服，他才傻了眼。
这是什么鬼？为什么我拔不出自己的爪子了？
从九尾的角度看，就像是奥休自己主动粘上年逝水不松爪，半边身子悬挂在半空，时不时摇晃抽动，好似一个活着的狐形挂件。
下一秒，年逝水嘲弄地勾起唇角，右掌握拳，不曾凝聚灵力，便轻飘飘地打在了奥休门面大敞的肚皮。
“吱！！！”
九尾只觉全身血液逆流，滔天怒意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吞噬——他看到奥休的腹部裂出一道半掌宽的伤口，可却没有鲜血流出，只剩一个漆黑空无的大洞，似是在那一瞬间都被蒸发了。
他冲上前接住奥休破败如落叶飘零般的躯体，此时奥休嘴角边才缓缓流出鲜血，瞳孔溃散般放大，艰难地喘息着。
“吱！”奥休，你坚持一下。
九尾没发觉自己的嗓音中已带出了颤抖，他拼命试图催动灵力救治奥休，可他在满心焦急中也忘了，他目前只能通过尾巴发出灵力……
“我听闻在异兽心脏下方一寸位置，有一颗灵丹，汇聚了兽类毕生的修为。”年逝水悠哉地走到九尾二狐身前，蹲下，“你是要自己剖开肚子呢，还是我来帮你？”
“吱！”九尾愤恨地嘶吼。
年逝水食指轻搓，一颗坔星跃动于指尖，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别装了，你会说人类语言。”
他居然从那时起就监视着自己了？！
九尾心下一惊，可怒火中烧的他顾不得这些，大骂出声：“该死的人类，必遭天谴！”
年逝水堪称温柔地轻笑：“你身为兽族，同我说天谴？真是纯粹得可爱！”
“本来我也不想杀你，联盟研究所中多得是想要抓你们做研究的，”年逝水站直身体，眼睫微闭，无奈道：“奈何，我有一个小弟子体质特殊，需要借助异兽灵丹开启灵力，迫不得已下只能牺牲你来成全他了。”
“………”九尾怎么听，怎么觉得年逝水是在说自己呢。
但不管他究竟是为了谁，九尾绝不容许在他面前屠杀同族，尤其是人类。
“你放心，我会给你死得个痛快，不会如你同伴那样生不如死。”年逝水淡淡地宣判了九尾的死刑，手中坔星渐成拳头大小，仿佛能随时向他的脑袋攒射。
所以，在灵力大比上未尽的第三招就要在今天继续了吗？
九尾感受着头顶上方高悬的浓缩的灵力波动，拉回的理智与破釜的愤怒相互交织拉扯，一面让他哪怕没有一线生机也要逃走，再找机会复仇；一面让他豁出性命，既使蜉蝣撼树也要给予年逝水沉重一击。
脑袋中混沌不堪，强烈的求生欲望与视死如归交战，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与灵魂在这一霎那沸腾——九尾仿佛跳脱了肉体的束缚，轻灵地睥睨脚下大地，所有桎梏恍若尘土，他已毫不在乎。
而在年逝水眼中，他只看到白毛狐狸浑身毛发燃起点点亮光，似有什么在升华。浅淡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不敢再继续凝聚灵力，口中低喝，便将坔星击了出去。
再然后，他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白毛狐狸的周围，空气一寸寸破裂，数不清的细小漩涡漂浮在空中，众彩纷呈的瑰丽色泽在其中闪烁，最为明显的是青、黄双色，这分别代表了风与土属系灵气。
坔星刚脱落指尖，便被这些漩涡狼吞虎咽似的撕扯瓜分，黄色更加强烈，随之浮现的还有坔星专属的银色，就像是漩涡吞噬了坔星的属系。
不，不只是属性，漩涡在扩大，高速的旋转下甚至产生了扭曲的空间感，它也在吸收灵力！
年逝水眼中溢彩连连，作为醉心灵修数十载之辈，此等能力乃是每个修灵者梦寐以求的存在！他不知道这种异能叫什么，甚至没有人有资格为其命名。
懊悔爬上他的心头，他不该杀死这只狐狸的！
九尾澄澈的眼眸如明镜般剔透，他看向喊了一个学期老师的雄性人类，任谁注视都只觉荡涤污秽。他唇角微动，语若空灵鸣音，“奥休受到的伤害，你也尝一尝吧。”
语毕，所有漩涡同时炸裂，誓要将此地彻底铲平，落入十八层地狱。
……
良久，风沙止息，“漠惘”铁碑不见了踪影，似已碎成齑粉，化为尘埃融入了无尽黄沙中。
年逝水狼狈的从掩盖满身的沙石中爬出来，身上的衣衫被炸裂成一根根布条，他一只手按在腹部左侧，隐约可见到一个漆黑的空洞，几乎与奥休如出一辙。
他脸上露出疯魔般满足的微笑，眸色深深的凝望苍茫广漠，步履踉跄地离开了此处。
总有机会，一定有机会，我要抓住你！
---
埃维斯在梦里隐隐约约听到人类城池传来一声轰天巨响，下一刻他骤然清醒，心中莫名升起不安，急忙从自己的洞穴中爬出来，快步去找弟弟。
奥休的洞穴空无一狐，细沙上冰凉如初，一看便知无狐睡过。
臭小子，又背着他偷跑出去了！
埃维斯难掩焦躁，没叫上狐族士兵就自己跑了出去。他严重怀疑奥休是去找那只白毛狐狸去了，他的弟弟一向喜欢新奇事物。
埃维斯心中担忧有之，不爽亦有之。他按照昨日前往人类营地的方向寻去。
可没等他走多久，远处低凹的沙地上赫然出现了两具瘦小身躯。
除了奥休还有谁？！
埃维斯连忙跑过去，就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白毛狐狸一只爪子按在他心心念念的弟弟肚子上，似亲昵的拥抱，两只小狐狸都陷入了沉重昏迷。
他不虞地推开白毛前爪，正想叼起小沙狐回家，才发现奥休侧腹有一道极大的豁口，洇泅鲜血流淌，显然受了不小的伤。
埃维斯顿时暴怒，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小白毛伤害了自家弟弟。
他眯眼森森地盯着九尾，本想念在同族的份上放他一马，如今看真是千刀万剐都不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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