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插班（2）
九尾入学比规定时间晚了几天，他被分配到三班，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一年级小学生。
因为陈铮在附近有房，九尾不愿同人类低龄儿童住宿，便向学校申请了走读。
周二第一节课是历史课，授课教师正是在校门口接待他们的柏庚校长。
“孩子们，又见面了。”
柏庚的白眉似乎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又长了点。
九尾支着脑袋坐在第四组倒数第二桌右侧，一边看着身子佝偻的老头一笔一划在电子荧屏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警惕同桌不定时发作的诡异行为。
他的同桌是雌性人类，一头蓬松的齐肩短发，戴着黑色圆框眼镜，正神叨叨地在纸上鬼画符。而两人同坐的桌子之间，画出了一道足有手指粗的实线，它还有一个失传已久的江湖名称，“三八线”。
三八线起因还得回到清晨。
九尾今天第一次上学，早早来到教室，随意找了个空位坐。附近的同学看到后，立刻热情地劝他换座位。据说是闵枫之的精神不太正常，从姓名就可以窥见一斑——闵枫之，闵疯子。
闵枫之就是他的同桌。
当时的九尾不屑一顾，只当人类幼崽智力不全，听风是雨地乱吓唬人。
何况，等闵枫之来了以后，圆圆的娃娃脸，干净的小花裙，明摆着就是位可爱小女生，更不可能是什么“疯子”。
他刚抬手准备放低尊态地问好，这位可爱同桌出乎意料地朝他摁了一张纸条。
“邪灵退散，抱元归一！”
闵枫之嘴里低喝，软软的小手指点在九尾额头，一张陈旧的黄纸瞬间黏在皮肤上，劣质胶水的粘腻感，刺激得他狐皮疙瘩都起了。
九尾：“……”
人类幼崽的初次见面就是恶作剧么？
九尾默念着陈铮临走前一天交代他的“清心诀”，不要顶撞老师，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和女孩子交往的三条咒语，心平气和地撕下黄纸，慢条斯理地拭去胶水。
然后他才低头看纸上的内容，云里雾里遍布一堆乌漆的乱痕，勉强能从中分辨出四个字，“恭喜发财”。
“……”
闵枫之抱胸俯视九尾，略带遗憾：“你怎么把我的符纸撕下来了？真浪费。”
“你确定这破烂叫符？”九尾捏住一角，抖了抖，满脸的不信和嫌弃。
“它不是破烂！”闵枫之显然被九尾的用词和表情气到，细眉拧成麻花，怒声：“本来你可以被神灵保佑一年的，现在连三个月都没有了！”
九尾反手就送回去，力道还挺大，一声脆响，黄纸瞬间贴在了闵枫之的下巴：“你自个保佑去吧。”
闵枫之气不过回了一拳，俩小孩都是心气高的主儿，当即就扭打起来了。前后左右生怕被波及，赶忙移开桌椅空出一片场地让两人发挥。
小女生显然没学过打架，一切全凭感觉，手脚并用，哪方便揍哪里。而九尾虽是男生，可他身形偏瘦，又不能真像狐狸一样上嘴撕咬，竟与闵枫之打了个不相上下。
还是班里的小胖墩趁老师来之前出面调解，先以绝对的体型优势分开他们，再用拇指蘸墨，在铁桌中央画出一条泾渭分明的沟壑，喝止二人不得越线，这才堪堪息战。
“我不和你交朋友了！”闵枫之顶着弄乱的鸟窝发型，回想起家族长辈的嘱咐，越想越生气，恶狠狠丢下断绝关系的誓言，撇过头不再看九尾这边。
切，谁稀罕呐！
九尾不服气地哼唧，在心里的记仇本上又添了一个新名字，上一位是开枪伤他的雄性人类。
无形中，闵枫之的地位还被九尾拔高到与稽查队副队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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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堂课，我们聊一聊星球的历史。”柏庚絮叨了一阵，逐渐进入正题。
看到闵枫之抬头听讲，九尾才放下戒备，也望向电子屏。
一颗蔚然碧绿的星球在屏中旋转，球体并不是单调的绿，而是夹杂着亮蓝、淡黄、深棕和玉白，神秘又迷人。
柏庚似摩挲地抚在屏幕上，缓缓开口：“数万年前，星球不是如今的模样。她包容万物，存在着各种生命体，飞禽走兽，游鱼菌类，包括古星球人。”
“以及最重要的，植物。”
老者声音带有特质的沧桑，似抵挡了岁月，穿梭万年。
柏庚看着孩童懵懂无知的眼神，难免心酸：“孩子们，你们知道何为植物吗？”
全班几乎都下意识地摇头，唯有一个例外。
九尾不屑地鄙视这群孤陋寡闻的人类幼崽，连植物都没见过，他之前还住过咧。
“植物是星球给予我们的馈赠。”柏庚手心轻触，屏幕上又换了一幅画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广袤森林，“植物的种类繁多，在《星球植物历年》中有详细记载，同学们有空可以去校图书馆借阅。”
他笑着打完广告，继续道：“大家都知道联盟如今以主城为中心，分为四大联邦，共同受治。但是在五千年前，星球内部如同散沙，每一块地域有其自主的统治。”
“直至灵力复苏的那一天发生了改变，是幸也是不幸。”
九尾聚精会神地听柏庚述说这段历史，他的脑海中确实留存有历辈天狐的记忆，可那些都是狐族视角，大多数在森林、山谷一类，远不如柏庚描述的丰富。
“受灵气滋养，人类及其他生物体的寿命大大延长，与之相反，是植物的日渐衰亡。星球出现大面积植物凋谢现象，有学者研究，是因生长条件受限，优胜劣汰下的自行淘汰才导致植物灭绝。”
柏庚抿了抿唇，“但我更倾向于，是植物的供给与衰败，引发了灵力复苏。”
九尾余光暼到一抹身影迅速站起，下一秒，闵枫之便出言反驳：“老师，可生灵禁区还有古树存活，与您的观点相悖了。”
这臭丫头居然也知道生灵禁区？
“没错。”柏庚并没有斥责闵枫之的无礼，他慈祥地看着她，“或许这也可能是星球留下的最后的礼物。”
他摆摆手，笑道：“老了就爱瞎唠叨，让我们回归主题。”
“植物不可逆的凋亡，终究带来了恐慌。人类开始有意识地学习操纵灵力，尽可能的保留植物种子，可大势将至，又岂能轻易逆转？”
“新灵历前1479年，星球正式进入灵力爆发阶段，亦称作混战时期。此时的植株所剩寥寥无几。”
柏庚语气渐低沉，“随着灵气爆发，不止是人类从中获益，非人物种同样也得到了补强，启迪智慧，它们在灵力运用方面甚至还要更胜人类一筹。可兽类毕竟有兽性，嗜血残暴，与人类水火不容。”
他顿了顿，又道：“长达一千五百年的乱斗由此展开，分散各地的人们团结抗敌，终于将身怀灵力的异种一网打尽。星球恢复和平，并缔结为联盟，统一治理。”
“人类联盟初见曙光的那一天，也被定为新生元年，以新灵历计年。”
“这就是星球的历史。”
说完，柏庚稍缓，注视着幼稚脸庞泛起向往的神色，白眉略向上挑，“大家是不是觉得灵力在其中发挥了最大效用？”
有了闵枫之开头，学生们纷纷七嘴八舌地回答，不约而同的都是肯定答案。
柏庚除了两条白眉较为特殊外，剩下的与普通老人无异，而且很容易给人亲近慈悲之感。他轻笑一声，温和道：“灵力发展至今已有成熟的体系，但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调用灵力。莫遑论当时，对灵力一头雾水的人类，他们能取胜更多是依靠身体素质及科技力量。”
“所以，小朋友们，学好知识才是正道。”
原来老头是在这儿等着说教呢。
九尾在柏庚说到剿杀异种后，就失去了听课的兴致。
没想到柏庚看着良善，实则谎话连篇。什么狗屁兽性，什么嗜血残暴，全是一派胡言。
“喂，激动也不要踢桌角，很震诶。”闵枫之保持着三八线的距离，压声呛他。
九尾懒懒地扫了她一眼，没搭腔。
“这老东西讲的话半真半假，不用全信，不靠灵力当时的人就死绝了。”仿佛忘记之前甩下的狠话，闵枫之继续自顾自地嘲讽：“哪还能让他在这儿活蹦乱跳地讲课。”
这话倒挺合九尾的胃口，他别扭又骄矜地应道：“我也觉得。”
闻言，闵枫之盯着九尾看了半响，鼓起腮帮：“喂，你不是吧，我都低三下四地找你说话了，至于像个小姑娘家家似的嘛。”
你管这叫“低三下四”？别仗着狐狸没学过成语就乱用词。
九尾不服气地杠回去：“我不叫‘喂’，我有名字。”
“我知道啊，你叫陈九尾。”
“哦，我也知道你叫闵枫之。”
闵枫之听到九尾字正腔圆地念出她的名字，所有不愉快顿时都抛之脑后，她主动越过分割线，握手言和：“我下次送你一张护佑五年平安的符纸。”
“……”九尾刚想黑着脸拒绝。
她又紧接着补充一句：“朋友。”
九尾最终勉为其难地拍了拍闵枫之手心。
“符纸就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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