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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各一方


“旧人早已留在千百年前的时代,他们的名姓被史册记载。我们翻阅史料,试图从浩瀚的文字中窥探当年,感受从当年背后传来的余温。”

        “今天所说的岁清史,是大越史的一部分。大越朝历代皇帝均命史官当朝写史。史官们写出的文章经中央编整后,作为大越朝的正史流传后世。”

        “放眼历史长河,大越朝的史事记载总是最详备的,但也有人认为,在编写史书的过程中,出于掌权者的私心,有的人被加以美化留名青史,有的人则被加以丑化为万人唾骂,甚至还有的人无名无姓地湮没在历史长河,再无后世人询问知晓。”

        “经后世史学家、考古学家研究,大越史中,岁清史当与真正的史实出入无几。岁清可以算是一个大厦将倾的时代,而岁清史经过了一次大规模重编。我个人认为,岁清史的记叙最为详细,岁清年间的事件也最为令人动容。”

        “……”

        ——现代某中学某历史教师

        ————

        岁清元年,幼帝登基,欧阳谨丞相辅佐皇帝把持国政。

        ……

        岁清二十八年,北疆魏家军统兵魏少成通敌叛国,魏家满门抄斩,魏家军余部与北疆周家军合并。

        岁清三十六年,周家军统兵周煜行病重,卒,后北蛮入边,周家十六岁长子临危受命,率兵出征,一战成名。

        岁清四十年,周子宁少将军试图联合北蛮率兵攻进京城,谋得帝位,而计谋败露,北蛮叛变直攻入境。周少将军畏罪,弃北疆军于不顾,当朝挥剑自刎,血流千里,时年弱冠。太子受惊大病,精神不振,痴傻如狂。

        同年,清平公主顶太子之位,入朝参政,一介女流,祸国殃民。

        ……

        ————

        岁清四十二年,正月十五,太子府

        “你才痴傻如狂!你全家都痴傻如狂!写得什么破东西!驴唇不对马嘴!”“痴傻如狂”的太子殿下唐金摇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手里的书册扔飞了出去。

        站在门边的一素衣青年一把接住了太子殿下扔出来的书册。他眉眼温和的脸上写满了淡然。他倚靠着门框,随意撩了一下蓝带束好的长发,紧接着漫不经心地翻阅书册,抬手摸了摸颈侧淡淡的剑痕。

        他风雨不动安如山地看完,嗤笑着上前把书册递给唐金摇,哑着嗓子说了句:“是,他全家都无情无义,血流千里。”

        唐金摇把书册扔到一旁,又抬手倒了一碗茶往前一推:“周哥哥坐吧,再过过咱们动身入宫赴宴。”

        周子宁往桌前一坐,端起茶就灌了一大口。

        唐金摇看他豪迈的喝茶方式,思索片刻开口道:“周哥哥,你想回北疆吗?”

        周子宁清了清嗓子,道:“殿下放心吧,您和公主救了我,我保护教导您是应该的,辅佐公主也是应该的。”

        十七岁的小太子一脸愁容地揉了把脸:“少将军十六领兵,我十七了还要装疯卖傻为了保命,让皇姐和欧阳家博弈。我真是……”

        其实那本“驴唇不对马嘴”的书册关于岁清帝幼年上位,丞相执政的描述并没有错。欧阳家在前朝就受先帝信任,当朝更是权倾朝野,祸国殃民,广结权贵,同盟甚多,硬生生地架空了胆小怕事的皇帝。而大越朝实行双丞相制度,现任丞相就是欧阳家父子欧阳成和欧阳臣清,为欧阳谨之子和孙。

        周子宁笑道:“殿下,您没命了咱们可真完了。这样吧,等您登基之后,给我们这群人多发点银子,让我们体会体会什么叫富贵子弟。”

        见唐金摇正无语着,周子宁也不逗他了,道:“暂时不急着回北疆,我回了北疆您怎么办?最好是有机会能带着您走。北疆那边还有叶将军,叶将军又与我们同盟。况且我一回去,死了两年的少将军突然诈尸,把将士们吓得拿枪捅自己怎么办?”

        唐金摇:“……”

        当朝朝廷官员主要分为三派,一派是以欧阳丞相为首的权臣奸臣,一派是以清平公主为首的忠臣,还有一派只在朝廷中混一份俸禄,不站位,上朝只走个过场。

        欧阳派势力最为强盛,混饭派无人理睬,清平派最初以周魏两家武将为首,势力不小,而在周子宁被害自刎后,同盟官员也被连坐了不少,后来官员们要么认为国家无可救药已经请辞,要么已经被贬做小官,总之,同盟甚少。

        而欧阳派不敢对公主过于猖狂的原因在于北疆军。

        北疆军自开国起源于周魏两家,时间久,世代良臣,而北疆又战事频发,所以北疆军自开国以来由两军将领全权负责,不设文官限制军权,征兵制度也异常严格,以至于欧阳家搞北疆军就搞了好些年,就比如说到周子宁自刎后才开始在北疆军中设文官限制军权。

        现在的北疆军由早些年朝廷派出的将领叶岑邈统兵,欧阳成本以为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北疆军,谁知叶岑邈直接“背叛组织”,一心投靠清平公主,气得老丞相头上冒烟。

        也就是因为清平公主后面有叶岑邈,叶岑邈后面有北疆军,欧阳家才不敢妄自对公主下手。

        万一北疆军直接杀上京城了呢?

        唐金摇扶额道:“少将军您快闭嘴吧……我是装傻不是真傻……您就说实话,就算叶将军站皇姐,北疆军十万将士可不一定。一是皇姐是女子,自古女子不可参政,还不知道那十万大老爷们儿信不信得过。”

        唐金摇抬头看周子宁没有什么表情,又继续道:“二是北疆军被害了两代将领,他们还有没有兴趣打都不一定。”

        唐金摇见周子宁不说话,问道:“周哥哥你说句话啊!”

        周子宁直言不讳地笑道:“您不是让臣闭嘴吗?”

        唐金摇:“……”

        周子宁站起身,道:“起码现在的北疆军有叶将军在,就还可以……臣给您稍微化化妆,您这精神有点过振了,精神差点还能早回来。”

        唐金摇:“&……”

        这人是嘴里喷兵器来打北蛮的吗?!

        其实周子宁不可否认,唐金摇说得没错。周子宁了解北疆军的作风,北疆军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也就到周子宁这儿像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然而公子还长了张曾被整个北疆军“赞美”的嘴。

        北疆军就擅长打仗,常年驻守北疆,对政事朝堂一窍不通。他们不结交权贵,也不愚忠,更不会造反。在将领被害又无以扶持的前提下他们最有可能干出来的事就是丧失斗志,不站位,更别说帮谁。

        就是不知道叶岑邈能不能稳住他们稳住自己,让北疆军再撑几年。

        周子宁收走了那本书册,翻开了“魏家军统兵通敌叛国”那一页。

        魏家满门抄斩……少有人知晓那“满门”中有他的故人。

        魏家小公子姓魏名锋尚未取字,与他同龄,当年八岁。二人幼时曾聊过未来,很幼稚地约定日后一同做大将军,帮唐家重整江山,留名青史。

        奈何故人泉下泥销骨,他还尚未雪满头。1

        当年愿望留名青史的两个孩童,一个成了叛国罪臣,一个除了他再无人知晓,到最后落了一个史书无名。

        不知道他若有幸活下来,看到当今的史书,当今的朝廷,当今的北疆,会作何感想。

        周子宁一番感天动地的化妆技术把相貌清秀的太子殿下化成了人不人鬼不鬼,又把自己化得一点都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唐金摇看见他就笑了。

        谁知周子宁捧出一面铜镜,脸上带着笑直怼在太子殿下眼前:“殿下别急着笑,看看满不满意?”

        唐金摇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笑顿时僵脸上了。

        唐金摇斟酌半晌,磕巴道:“啊……少将军之技术……可谓……谓……额……”

        他发现自己谓不出来。

        周子宁笑道:“殿下您凑合一下吧,臣真尽力了。下次找清平殿下来。”

        唐金摇硬着头皮说了句:“挺好的……我知道您……尽力了……”

        毕竟让在北疆长大的少将军干这个也是难为他了。

        周子宁毫无负担地点了点头。

        二人见时间差不多,出府传了车轿入宫赴宴。

        京城在天子脚下,还是比较繁华的。

        大街小巷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将偌大的京城映照得金碧辉煌。街巷上的商铺热闹非凡,行人络绎不绝,大声聊笑。偶有面若美玉害羞的姑娘,嘴角带笑快步消失在灯火阑珊之处。

        再晚些,百姓会放飞满天天灯,以示对安康盛世的祈愿,以及对家人,对自己的祝福。

        京郊

        “子渊!这车煤要送进宫!大过节的没人愿意去!你去不去!银子多!”

        被唤为“子渊”的青年本俊秀的脸被煤染黑了大半,看不出原本长相。他刚刚绑好一车煤,连忙应答:“去!先给一半的银子马上就去!”

        对方笑道:“就没见过你这么爱银子的!”

        秦子渊笑道:“银子多得去,能进城更得去!”

        对方也不再多和他闲聊,只取了全部银子交给了他:“去吧,快去快回,好不容易进城,给母亲买点好药,买点好吃的。”

        秦子渊掂了掂银子,笑着道了谢,甚至作了个揖。

        对方玩笑道:“别整读书人那一套!我就是能帮就帮,最看不得本能功成名就的状元郎!快去吧,不然今日回不来了。”

        秦子渊把银子带好,驾车驶向京城。

        他刚走出不远,远处跑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孩童。那孩童哭得脸色通红,见到他哭得更大声了——

        “秦哥哥!秦哥哥你别走!”

        秦子渊连忙拽紧缰绳,下了车蹲在他面前:“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那孩童一边抽噎一边抹眼泪,而后从衣服里抽出一张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秦娘……秦娘走了……昨日之事……帮忙照顾的张哥哥已经帮忙下葬了……”

        “你说什么……”

        秦子渊消化着他说的话,一阵麻木泛上后脑,顿时红了眼眶。他半晌才颤抖着手接过了那张纸,没有再开口。

        “秦哥哥……你节……节哀……”

        秦子渊只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压着手下的颤抖,打开折好的纸,纸上写着——

        小魏将军,老奴有愧。

        该去平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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