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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六十六

        我在那时想了很多,甚至可以说,很多想法不受控地到了我脑海。

        温峥的意思,惠州之事,本不是一场意外,只是因温宥仁死守阜城,阻碍了羌人的脚步,没有更进一步的调查,所以才被草草以意外定。又或者,因着有温宥仁这个变数,后来的种种又发生得太过突然,知裕帝还没来得及详查,暂且信了是个意外。

        关键是,所谓的不是意外指的是什么。

        是说愉郡王拥兵自重,直向京城,非出偶然,还是羌人的趁虚而入,其实早有预谋。抑或两者都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长久没再听到话语声,以为这一场对话便要这样结束时,林札楠突然起了另一个话头,“温峥,取舍之道何意?”

        温峥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林札楠为何问及此,小心答道,“自是取大舍小,有舍方才有得。”

        “不错,自然是有舍有得,可舍一便取无数者,温卿可有听闻过?”林札楠语声如冰,“我当然得多谢温宥仁当年以身填了羌人之祸,可纵是没有他,以羌人的家底,再怎样也越不过阜城之后的安平关。意不意外的,你真以为当时的局面,知裕帝能腾出手么?”

        而后便是衣衫之间摩擦和硬物碰撞地面的声音,似乎是温峥急切地跪了下去,我听到林札楠继续说,“朕多年谋划,若是说只仰仗你儿一人,你自己不觉得可笑么?”

        我背上冒出冷汗,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配殿的香实在点得太浓,我被呛得咳了两声,外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我意识到不妙,我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像偷听了,电光火石间,我选择就着被熏香呛到的沙哑喉咙出声,“小圆子?什么时辰了?”

        当下的情况,我实在想不出太好的办法。若是林札楠叫了人进来,甚至于只是搭着温峥一起进来,事情都会不可控。信不信解释是一方面,但凡有外人在,都不可能善终。

        所以我出了声,林札楠听出是我的声音,遣了温峥出去,迈步进了配殿。

        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侧着头看到他龙袍的一角停在我跟前,只佯作看不清,“小圆子,陛下事情还未处理完么?”

        他便笑,“睡得多糊涂,连我也认不出了。”

        他顺势坐下,我扒拉着他一只手坐起身,眨巴了两下眼睛跟他告状,“做什么去了?我申时过便来找你,小圆子说你马上就来马上就来,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我确实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林札楠看了看不远处的滴漏,已经酉时二刻了,他道,“朝中事情,脱不开身。小圆子这是存心让你等呢。”

        我装着生气的样子,“好哇!那我一会儿可得给他吃点苦头!香也点得这样浓,熏死我了……”

        话出口我就意识到不妙,什么问题都解释得清清楚楚,纵是前后都接的上,还是太刻意了。

        果然,林札楠低下头,很有些深情地盯着我,“这样疏漏,倒是确实该罚。”

        他这话像是认真的,我不忍牵连他人,硬着头皮盯回去,狐疑道,“你这样听话?不会是你让他这样点,现下推到他身上吧?”

        他还是笑,下一句话却让我心神大动,他说,“其实听到也无妨,我只是怕……你会讨厌我。”

        这样子的话,我听过一次。

        只是南郊炮火那次,是我气势汹汹同他算账,他楚楚可怜的样子,说自己没有想周全。而这回我听了一耳朵糊涂账,他倒是泰然自若,却还是说担心我厌恶。

        我厌恶吗?我实在是,来不及去想。

        于是我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林札楠抬手握住我的手腕,轻轻摩挲,笑着说,“没什么。”

        六十七

        我以为同他将心结说开,这些事情在我心里就不会有那么重的情绪,可今天遇见温棠,我才知道那不过是假象。

        我记得比谁都清楚,我害怕,我惶然,并不是林札楠一句“不必为此介怀”就可以真的不为之耿耿于怀的。

        南郊还有人活着,父母的灵位还在殿内供着,温棠与背后的温家人还在为着天下太平承担着,我一辈子都需为往事偿还。

        宋忱见我还是一副惶惶的样子,忽然将我有些凉意的双手拢在她手里。她的手总是冰,这会儿却被我的手的温度衬得暖了起来。我没抽出手,只是叹了口气,仍未解释缘由。宋忱只好开始猜,“那位既是温家的女儿,若是有心要入宫,你只怕也拦不住,结果如何还是得看皇帝的意思,你现下担心也无用的。”

        温棠为何出现在宫里?

        林札楠前日才当着满朝说了今春不开秀选,温棠这会儿出现,很难不和林札楠推掉的秀选扯上关系。

        可现在对我来说,我更关心的是,去年的十月廿九,温棠为何会与林札楠一同出现城西那个院子里。

        我有太多太多的疑惑,除了林札楠,似乎已经没人能告诉我答案,可他不告诉我,我也没有办法。

        温棠说他不是个好东西,温棠又知道多少呢?

        我想得头痛欲裂,被宋忱握着的手愈发得凉,宋忱只好着人去找前几日已经因为开春而收起的暖炉,张罗着要请章院首的时候被我拦下了。

        我扭头看向晨钟暮鼓的匾额,有些不确定地问宋忱,这匾额是有人动过了么?

        宋忱也抬头,想了一阵才想起来,“内务院前几日说这匾额时久,恐怕生蠹,我总记得你说过这匾额不要动,赶来阻止时内务院的人已经架上梯子了。不过内务院说得诚恳,又说新朝新气象,这也是皇帝的意思。我拿你的话搪塞过去,内务院那位是聪明人,囫囵两句就撤了。”

        皇帝的意思……这也是巧合么?

        诸般情绪涌上心头,这一回我是真的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宋忱怀里。

        六十八

        我自幼就瓷实,鲜少有病痛。从前父亲就是仗着这一点,揍我时从不客气。

        但这一切似乎从我见到父母死状开始就不同了。宋忱总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遮遮掩掩,我只隐约知道我昏迷过一阵,后来似乎是托谁的福,再醒了过来。睁开眼时模模糊糊的人影,好像是林札楠。

        宋忱只沉默不语,所以我也无从得知事实如何。

        只是从此身体就说不上好,入冬月就是一场风寒,衣服需裹得很厚,每天要喝一大碗药,人也有些昏昏沉沉。林札楠很当回事,太医院章院首五十有四,周睦十年起就没再照顾过平安脉的事情,被林札楠逼得硬是一旬一趟从不敢耽搁。

        后来开了春,章院首来一回就要念叨一回春捂秋冻,宋忱听得都要耳朵起茧,四月了都没把夹袄给我撤下来。

        可怕的是,在今日那样和煦的午后,我竟也没有觉得热。听完温棠的话,甚至不受控地阵阵发冷。但那似乎也是有些心理作用。

        我颠来倒去地想了很多,总算想起来我好像是晕倒在了宋忱怀里,可我怎么会这样清醒呢?我想睁开眼看清自己,却什么也看不见,目下是一片耀眼的白,我想动一动手和脚,却没有任何知觉,仿佛我生来只是一片魂魄,没有重量、没有身躯。

        这个想法让我恐慌了起来,因为在我短暂的十几年生命里,只有魂魄无外乎身躯已死这一种解释,我是死了么?原来死人也能想这么多没用的东西么?我在哪里呢?我会去哪里呢?人死了便是这样的么?

        繁杂而无尽头的思绪笼罩着我,我又开始不清醒起来。照理说我不该再有任何感觉,可却分明感觉到自己在一点一点被拉入混沌,而在混沌之中,我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铃音。

        “叮——”

        那声音并不算响亮,但仿佛离我极近,我清明了一些,强打精神试图同拉着我不断下坠的混沌博上一博。

        “叮——”

        又是一声铃铛的清脆声响。我在挣扎之余突然想,常人会这样摇铃铛吗?我还小时也有过什么玩意儿都喜欢摸摸碰碰的时候,有一次翻出母亲从南郊城隍庙里请的小佛铃,一只手便摇出了连串既清脆且恼人的声响,小孩子劲儿足,旁边书房里父亲被吵得静不下心,冲过来将我骂了一顿。

        是了,铃舌不易控制,一般人摇起铃铛来往往是连串的声响,这样单响一声的铃音实在是不同寻常。

        “叮——”

        第三声铃音响起,我突然从乱糟糟的思绪中抽身,睁开了眼。

        那是很不受控制的抽离,睁眼的一瞬恐慌大过于清醒,我深深呼吸了两次,才想起来将目光凝于实处。

        我还是在珩屿殿内,过往并非梦境,我实实在在经历了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但是床前离我最近的人并非林札楠或宋忱,而是元墟。

        我有些惊讶,自愉郡王之乱后,我就没再见过元墟。虽然是因为一茬接着一茬无从抽身,但我本也非什么虔诚信徒,想来即便是无事也不会常拜访。

        元墟看着我也有些惊讶的样子,我视线越过他,终于看到其他人,林札楠站在元墟身后,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我,眉间阴沉沉的,瞧不出什么情绪,对上我的眼神后才稍柔和些。再往后是宋忱,她看起来脸色并不好,眼底还有深重的乌青,我只觉得可能有些不对,却没想清楚是因为什么。

        后来才想明白,那样的青色少说也得熬上三天,也就是说我昏沉间至少躺了三天。

        可我实在自觉并没有虚弱到这个地步,何以至于忧思攻心便这么大动静?

        元墟突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将我思绪扯了回来,但他的话更让我摸不着头脑,他说,还请陛下与其他人等先候一候,娘娘身体尚需再休息一阵。

        说起来也是奇怪,按理说这样的昏迷,人刚清醒时必然是混沌的,对我而言,甚至于醒来前都是混沌的,可我此刻既不觉得迷蒙,也不觉得疲惫,倘若元墟真清楚我昏迷与醒来的原因,便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殿里守着的乌泱泱的侍从退去,宋忱看了我一阵,也转身离开了殿内,林札楠没看我,倒是看了元墟很久,只是元墟好似浑无察觉,林札楠终于也退至殿外。

        这便很值得细思了。

        此刻殿内只剩了我和元墟,只见他双手合十,对我行了一礼,“娘娘,许久不见了。”

        也算不得太久,我点点头,虽然精神不很疲惫,但身体还是不太能折腾。

        元墟笑了笑,说,“娘娘,你倒是一如既往地直白。”

        我瞪大了眼,并不知道一言不发何时也能算直白。元墟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情。

        “敢问娘娘,清醒前听到了几声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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