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脱贫
第二天早上, 桐叶梳了两个高高的麻花辫盘成丫髻, 换上深绿色的袄裤，出了自己住的东屋开始干活。李家两口子自来便是勤快人，天刚亮就开始做活计。石头也在桐叶已经不用的沙盘里练字, 唯有小虎头还在睡懒觉。
郑二娘听见厨房的动静，停下纺车出了正屋去看。
“天啊，娘的乖闺女, 你咋变成这样了。”
郑二娘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还是个俏生生的小娘子，今天就变成粗丫头。没穿裙子也就算了, 袄裤村里也多得是姑娘穿。可是腰里扎一条腰带算什么？袖子挽的那么高，头上也没有好看的发髻，花儿也没带一朵。‘呼哧、呼哧’的端了一盆水刷翁，哪里还有娇滴滴的小娘子的感觉。
郑二娘过去夺下桐叶手里的刷子：“叶儿，娘来洗别把手磨粗了, 不好看。”
“娘，我就是个乡下丫头, 粗手做活本来就正常。”桐叶无奈。
郑二娘一边刷瓮, 一边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让你在家自在些，谁知道还不如给人做丫鬟。”
“……好啦，娘”桐叶被她娘的眼泪弄得没办法, 只好抱着她娘的腰撒娇“村里谁家姑娘不干活，就你闺女金贵啊~”
郑二娘抹了一把泪：“别人家的闺女能和你比么。”谁有你吃得苦多，下的力气多, 后边的话郑二娘没说。出了秦岭去了鄠县，才知道原来闺女小小年纪要走多少路。做了三年工挣回来五六十两银子，天知道她的叶儿手到底停过没。
郑二娘越想越伤心，眼泪流个不停。桐叶举手投降：“好好好，你家闺女最金贵，谁都比不了。”
郑二娘抽了抽鼻子没说话，论起来在钱府吃得好穿得好，可是一来到底要看人眼色，二来没人看着，她的闺女又要没日没夜的做活计。还是在家好，郑二娘想好了，她要好好娇养自家的姑娘，让叶儿出门前好好享几年福。
桐叶转了一圈说：“我去地里挖点野菜。”
“换了裙子再去。”郑二娘还惦记那个俏生生的闺女，她家闺女走出去自然要比别人家穿得好。
桐叶无语，怪不得她的柜子里全是襦裙袄裙：“娘，你看见谁家姑娘下地穿的裙子。”
郑二娘默了默：“那另换个发髻，娘还给你买了发饰在你衣柜的抽屉里。有个银蝴蝶翅膀一扇一扇的好看，你戴上。”
桐叶回屋拉开抽屉眉毛跳了跳：银饰有四五样，头花有七八朵，竟然还有一副莲花纹的扁银手镯，耳坠还有五六副。桐叶觉得一亩地飞了，败家啊~
郑二娘喜滋滋的一边擦手一边进来：“喜欢不？这是娘和你爹给你一点点攒的。这些银货将来都给你当嫁妆陪过去。”
桐叶算是知道为啥她爹娘整天忙碌，攒钱却慢，这些怎么也得十两银子。
郑二娘没有发现桐叶的异样，只是喜滋滋的拿起一副银海棠的耳坠，在姑娘耳朵上比划。太花了不衬这身衣裳，换了个宝葫芦的，这个好素净。
桐叶看着她娘头上，只有一根包银的福寿双全的铜簪。这还是那一年搬来八里村的时候买的，耳朵上的银耳环也是那时候买的。手上腕上空荡荡的。
“要说还是你戴回来的那副柳叶耳坠好看，不过和这衣裳不衬，今天戴葫芦。”能打扮女儿郑二娘心情好起来。
桐叶忍住心里的酸涩，其实她娘才爱穿衣打扮吧，还是太穷。她拉下郑二娘的双手，用葫芦换下郑二娘戴了两年多的耳环，笑着说：“娘戴这个好看，我戴显老。”
“是吗？”郑二娘喜滋滋的去铜镜哪里看“我说这个太素净，你爹说这个银子多，真是男人的话就不靠谱。”
桐叶打开铜镜旁的梳妆盒，里边放着她从钱府带回来的首饰：两三朵头花，一副耳坠两副耳塞。桐叶随手拿了银丁香带上，又坐在凳子上让她娘给梳了双垂挂髻，比起双垂髻更活泼些。
看着桐叶头上的红色头花，郑二娘有些不满意：“村里那个姑娘不戴着银器。”
“好了娘，我去挖野菜又不是出门见人。”说完桐叶提了篮子就走，她实在是怕了她娘。
“腰带，腰带！”郑二娘在后边喊。
……桐叶解下腰带，把衣裳拉平再也不敢在家呆了。
这会时间还早，田野里没有几个人挖野菜，桐叶挑着新鲜的荠菜挖。
“哎，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桐叶旁边响起。
桐叶回头看是一个十五六的姑娘：眼睛小有点像蝌蚪，鼻子有点塌，嘴唇略厚但是嘴巴小，分开没有一样好看的，和在一起倒是非常耐看，麦色皮肤很健康的样子。
“我叫李桐叶是村子东头，李石头的大姐。”桐叶笑着说。
“哦~你就是知县大人喜欢的姑娘，咱们八里村的李桐叶！”就算是吃惊，女孩的眼睛也没变多大。不过表情看起来好夸张。
桐叶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微笑，到底还有谁不知道她是知县大人‘喜欢’的姑娘！要这么八卦吗？她还以为回村子就没人知道了。
“那是别人弄错了，我只是长的像大人的心上人而已。”桐叶看着对方不相信的样子又说“我要真是大人喜欢的，也不会出来挖野菜。”桐叶说的很认真。
“也是”女孩左右打量桐叶评价道“原来知县大人喜欢你这样的，是很漂亮。”
桐叶脑海里闪过姑姑的样子，在用自己的一比，她的第一想法是白天鹅和丑小鸭……呸、呸、呸什么白天鹅丑小鸭，完全是错觉。
桐叶弯起标准的微笑：“还没请教姐姐……”
“我是你们家斜对门王家的姑娘，叫王银娘。”那姑娘一边说，一边麻利的挖野菜。
“原来是银娘姐姐，”桐叶看着麻利的王银娘有些眼花“姐姐好快。”
王银娘笑笑：“练出来的，多挖点卖钱，好多攒点嫁妆。”
“啊？”桐叶惊讶过后笑了，这还能卖钱!
王银娘回头看了一眼桐叶撇嘴：“向你们这样好看的，做几年典妾自然就有嫁妆。”说完想到什么挤眉弄眼的看着桐叶“你去给知县大人做典妾，过两年自然什么都有了。”
桐叶心里咬牙：她讨厌这个习俗。
“姐姐，这个值钱么？”桐叶让笑容看起来甜蜜蜜。
“还行，刚开春的荠菜十七八文一斤。弄得好，一二十天就能挣下三四两银子。”王银娘说着已经慢慢远了。
桐叶的笑容越来越大，她起身回家换大担笼来。
第二天郑二娘不舍的看着自家闺女，挎着担笼去县里卖野菜：“你说这丫头怎么就闲不下来？”
李有福不知要怎么说，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
桐叶先去买了一杆秤，跟着人家学会怎么称称。这玩意儿刚开始不大好用，战战兢兢，不是秤砣码远了掉下秤杆，就是秤砣近了‘哧溜’滑到提子那。桐叶试了好几次，才能颤颤巍巍称东西。
桐叶是做过生意的人，熟门熟路找到菜市，就看见有七八个大姑娘小媳妇在卖荠菜，倒是没看见王银娘可能没在这个菜市。
刚开春，没什么绿菜卖，新下来的荠菜还是很受人们喜爱。不到午时卖菜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人家来得早位置好，又已经卖了些日子，有熟客。桐叶则是第一天，对这里没经验还剩下小一半。桐叶看着菜市上越来越少的人，想了想挎着担笼去赵家。
赵家新买的宅子在青石巷，这里住的多半是小康或者富户。地价自然贵些，不过住在这里多少体面些，说出去也能让赵婉娘脸上好看。
云娘拉开院门吃了一惊：“桐叶才几天功夫，你就变成乡下丫头了？”
“我本来就是乡下丫头”桐叶笑嘻嘻的说“伯母新挖的荠菜鲜得很，你留些，剩下的给姑姑送去，凉拌也好，包饺子也行都很好吃。”
桐叶挎着空空的担笼心情很好，果然还是生意赚钱。今天卖了十三斤荠菜，无本买卖赚了二百多一点。不对这杆称要三百五十文……称阿称以后发家就靠你。
不过几天功夫桐叶就没有原来那么白净，郑二娘发现自己根本管不了自家闺女，只好商量她：“要不你还是去钱府做丫鬟，最起码晒不黑。”
桐叶才不肯，不过五六天她就赚到一两银子，更何况豆芽发好了，等着她卖呢。李有福怎么舍得自家闺女挑着去卖：“叶儿，爹给你挑去。”
“爹，你还有活呢。”
“不让你爹挑，你就别去县里！”郑二娘发威。
“哦。”
李有福挑起担子晃悠悠的走：“叶儿你还小肩膀嫩，你娘是为你好。”
到了菜市，桐叶劝走还想担着担子回去的李有福，开始卖豆芽。菜市和集市不一样，没有那么多人，而且菜市上本来就有两家卖豆芽的，桐叶的生意并不是很好。
眼看日头偏西还剩下一小半的桐叶皱眉，两个担笼里的大小豆芽，合起来怎么也还有十来斤。当然本钱早就回来了还有赚，可是这十来斤豆芽怎么也能再卖近六十七文，这可全是利钱。
桐叶发愁明天再来卖，这么点不值。不卖又吃不完，最主要的是不卖少赚一大半钱。
菜市的菜贩都走的差不多了，桐叶忽然想到陈青，他不是今年开始负责大小厨房采买！把豆芽卖给他。桐叶开心的担起担子，有些摇晃的往清阳街钱府去。
第一次挑担子，前后两个担笼来回晃，跟走路不是一个节奏，桐叶一手一个抓紧前后的勾搭，僵硬着身子赶路，不一会就全身不舒服。不舒服倒也罢了，没担过担子的桐叶发现爹娘是对的，她统共能担二十来斤东西，一会就磨得肩膀痛。放下担子桐叶揉揉肩膀，苦着脸换到另一边。
“桐叶。”
听到熟悉的声音，桐叶笑着回头：“陈青。”
陈青看着眼前的女孩眼角抽了抽，心里浮起两个字：土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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