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日子
也许是桐叶的念叨起了作用，中午李有福回来捎话说, 赵婉娘想她了, 让她明早跟着送菜去趟晚照院。︾樂︾文︾小︾说|
桐叶的心突突跳, 这是她和陈青约好的：如果时机成熟，就以赵婉娘的名义见一次, 商量赎身的办法。
事情终于有了一点眉目，桐叶咬紧下唇，她焦急地在屋里转了几圈, 刘招弟跟在她后边嘻嘻哈哈。桐叶想不出陈青会用什么办法赎身，不过应该和银子没有多少关系。
但她还是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小匣子，他们家存的银子全在这里。因为她娘太喜欢给她置办衣裳首饰, 桐叶只好做了管家, 让她娘没法随意置办。
打开匣子里边有一张一百两银票，一张二十两银票，还有二十多两散碎的银子。桐叶拿出一百两银票，放好匣子。
回身看见刘招弟还在她旁边嘻嘻哈哈, 这几天招弟不再见人就说‘你有银子吗, 有我就跟你走。’只是嘻嘻哈哈的跟着桐叶。桐叶帮她顺顺头发，她就赶紧蹭蹭桐叶的手指。
桐叶拉着招弟坐到椅子上，倒杯水喂她喝。招弟没法自己喝水，她会打碎茶杯。为了缓和自己焦急地心。桐叶拿起她正给她爹做的鞋子, 一针针纳鞋底。
第二天一早桐叶跟着李有福和石头，一起进了县城。那父子两先去给天香楼和几家酒楼送菜，桐叶则去了钱府。
“这事得请你姑姑帮忙。”钱府角门外稍远些的地方, 陈青看着好几天没见的桐叶笑着说。
“姑姑？”桐叶皱眉“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没有办法，但是她能帮忙。”陈青笃定的说
桐叶疑惑的看着陈青：“到底是什么契机，姑姑要帮的忙会不不会让她为难？”
陈青镇定的看着桐叶，稳稳的回答：“会，会让她为难。”
桐叶心头一沉，静静的看向陈青。无人的街道，唯有两个人平静的神情下，他们的心脏在‘咚、咚、咚’的跳。
桐叶握着的双手，手指越捏越紧：“很为难吗？”
静寂蔓延在无人的街道。
陈青半响说道：“不算很为难。”
“走吧。”桐叶冷静的领头往角门哪里走。
晚照院里还是老样子，不过那些那些红柱绿窗。这几年似乎没有重新油漆，颜色不再那么鲜艳，倒有几分祥和的感觉。
“陈青想脱籍要我帮忙？”摈退下人听了桐叶的来意，赵婉娘皱眉看向陈青。
陈青深深的弯腰揖手：“现在有一个机会，我有一个想法不过需要姨娘帮忙。”
如果能帮陈青脱籍，赵婉娘自然愿意帮忙：“说来听听。”
“姑姑，陈青说这事会让你为难的。”桐叶有些为难的说道。
赵婉娘笑着看了桐叶一眼：“你是我侄女，帮你有什么为不为难。”说完转向陈青“说吧。”
陈青又施一礼：“有件事姨娘应该不知道，大小姐和夫婿和离了。”
赵婉娘凝眉注视陈青，这事不对劲。钱玉贞的婚姻也算是政治联姻，虽然不是多么重要，却不会轻易和离。
“其实原本张家是要休弃，后来京城的兰大人出面运作改成和离。”陈青继续平静的说。
桐叶听得云里雾里大小姐和离也罢，被休也罢，和陈青能有什么关系？却不料赵婉娘的眉头越拧越紧。张家竟然要休掉大小姐！和离也就算了，小两口实在过不到一块也不稀奇。休弃就不一样了，这是打钱府的脸，打京城兰家的脸，这是要和太子翻脸。
不过既然兰大人能运作改成和离，想必那张家还没胆大包天，或者说张家背后的势力还不足以和太子抗衡，让张家肆无忌惮。
“京城怎么了？”赵婉娘淡淡的问。
陈青躬身回道：“这些年陈贵妃宠冠六宫，她的儿子孝义王，年前领了整个北境五十万大军。”
“啊？”桐叶惊讶，五十万大军！就算桐叶不懂政治也明白‘枪杆子里出政权’。
不过赵婉娘关心的又不一样：“大小姐既然和离，为什么府里没有任何消息？你又想怎么借这个机会脱身？”
“北境原本是太子的天下，孝义王未必能有多少话语权，不过时间久了……”
赵婉娘打断陈青的话：“那些我不关心。”
“是”陈青躬身说“消息被老爷夫人压下来了，大小姐性子骄傲，不愿意回来被人同情或者指点，现在领着下人住在京城自己陪嫁的庄子里。”
要说道脱身的办法了，能不能成功……陈青心里没有多少把握。不过如果能按着他的想法来，还是有可能的，他轻轻吸口气慢慢说道：
“如果姨娘能侧面让老爷，认为钱府恐怕有危险。再请二少爷在老爷面前，提出一条退路……”
“那条退路就是有自由身的你？”赵婉娘笑了“未免异想天开。”
陈青苦笑：“太子监国十余年根深蒂固，就算皇上偏心，孝义王也未必能斗得过。就算孝义王赢了，太子一系落马。兰夫人是出嫁女子，未必就能牵连钱府。就算牵连钱府，老爷大可休弃……”
“看来你自己也明白。”赵婉娘叹息。
陈青一条腿慢慢跪下，另一条腿也跟着跪下：“奴才再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二少爷怎么会帮姑姑出面？”
屋里静下来，赵婉娘心疼的看着快要花信年华的桐叶，真的不小了。她一手捏着帕子一角，把帕子从另一只手里抽出来。再握住，在抽出来，反复几次。终于展眉笑道：“也好，多一条退路总是好的，毕竟陈忠忠心可鉴，陈家又一家子都在钱府。”
“二少爷怎么会帮姑姑出面？”桐叶又问了一遍。
屋里静了一下，赵婉娘笑着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我看这办法还是有几分可行的。”
桐叶低下头：“这就是让姑姑为难的地方吧？”
“不算太为难。”赵婉娘故意说得轻松，可是怎么会不为难呢。可是为了自己傻乎乎的侄女一辈子的幸福，赵婉娘还是觉得值得一试。
桐叶没法久呆，李有福送完所有的菜，然后来送钱府的菜顺道接桐叶回家，自从发生那事后，郑二娘就不放心桐叶一个人出门。
“你去请二公子到后花园水榭。”桐叶走后赵婉娘对陈青说“二公子至诚君子，请他帮忙我会说实情。”
陈青深深弯腰：“麻烦姨娘。”
几年过去，已经二十二三的钱智清孑然一身，也未曾继续进学。只因为现在局势确实有点不太好，不管是结亲还是进学都不是好机会，钱府这两父子心思一致。他们不想有什么拥护之功，也不需要位极人臣。他们要的是百年的安稳，然后在稳妥中提升钱府的地位。
正是仲秋时节。钱府后花园的小湖明净清澈，周围的树木花草正在展现最后的浓绿，不过这水榭却是建在小湖上，周围没有一个人。
青竹般俊朗的钱智清轻轻弯腰：“姨娘。”
赵婉娘屈膝回礼：“二公子。”
钱府没人注意水榭这里，毕竟二少爷领着陈青，碰到在水榭赏景的姨娘去问好，没什么奇怪的。
钱智清听完赵婉娘的话，回头看看垂首侍立的陈青，微微皱眉。陈青看中府外的姑娘想要赎身，这算什么事？
“二公子知道我和桐叶的渊源，”想起宝林寺，赵婉娘微微脸红“那丫头是傻的，这辈子非陈青不嫁。她爹娘又宁可养她一辈子，也不许她卖身，陈青也是非卿不娶。”
钱智清又回头看了一眼恭敬的陈青，没有说话。
“二公子也明白，陈青若是不娶，府里就不可能重用。”赵婉娘缓缓的说着。
钱智清心里只觉得荒唐，就算不重用也不至于放了他。
“他们来说时，我只觉得荒唐。可是‘情’之一字……”赵婉娘微微叹息一声，转身看向水面“求而不得心中最苦，既然陈青注定对府里没什么大用，不如放了也罢。”
“成全他们，就算成全我幼时心中的愿望。”说完赵婉娘转回来笑靥如花“我知道二公子是至诚君子，所以才据实以告请你帮忙。其实陈青也没说错，放了他，万一有个什么确实多了条退路。”
钱智清一手背在后边，轻轻地搓手指。在他的心里赵婉娘一直是温婉娴静的，就算是笑容也只是浅浅。今天见她绽放笑容，竟然让人有一种迷醉的感觉。
‘求而不得心中最苦吗？’钱智清检视自己：有些淡淡的惆怅和遗憾。
赵婉娘见钱智清拧眉思索，捏捏帕子，深深的蹲下请求：“既然陈青对府里没什么大用，求二公子一点善意帮帮忙。”
陈青在旁边揖手深深的深深的弯下腰。
看着低低的蹲在自己身前的丽人，钱智清思索再三，罢了。他在心里叹息：成全你的心愿，也成全我想为你做一件事的心愿。
这一天晚上，赵婉娘难得盛装请钱举人赏月。理由是仲秋佳节，老爷陪着夫人过了，现在趁着月亮还圆也想和老爷补过节日。
钱举人并没有什么心思，补过什么佳节，但是这么多年来，赵婉娘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晚照院的石桌上摆着瓜果点心，四周有女婢打着灯笼。天上的月亮少了一块，不过也还明亮。
“老爷尝尝这石榴，这是临潼的特别甜。”赵婉娘亲手剥了一颗递给钱举人。
钱举人淡笑着接了放下：“我不喜欢这些。”
赵婉娘看着钱举人放下的石榴，微微停了一下，轻轻吸口气笑着说：“这石榴是我老家的亲戚送来的，看着不错，要不给京城的大小姐送些过去。”
钱举人神色平平：“京城什么没有，何须你送。”
“老爷说的是”赵婉娘挥退四下的女婢，笑着给钱举人斟茶“京城有大小姐有她外公外婆舅舅们关爱，必是什么也少不了。”
钱举人不置可否的端起茶杯细细品尝。
“有兰大人这层关系，不说大小姐在京里必然过得舒心，就是咱们府里……”赵婉娘笑吟吟的坐到旁边的石凳上“只要皇上不会老糊涂废了太子，府里就等着荣华富贵……”
‘啪’钱举人把茶杯重重的放到石桌上。赵婉娘连忙起来深蹲请罪。
“随意议论天子，你不要命钱府还要呢！”钱举人满脸怒色的站起来：“赵姨娘禁足晚照院三个月。”
说完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赵婉娘深蹲在地半天、半天没有起来。
不过一晚赵姨娘惹怒老爷的事，在钱府传的沸沸扬扬，这可是赵姨娘入府十来年的第一次。听到消息的钱智清凝视窗外的竹林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去找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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