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日子
桐叶没有一点将要嫁人的感觉，只有忙。隔壁的新家已经完工, 一明两暗的三间上房, 两间坐东朝西的厢房。刚完工的房子潮气很重, 新置办的家具全是油漆味道。
借了几个火盆，一天二十四小时烘烤。有炕的上房, 炕洞里更是不能离火。
“招弟，这些日子多亏有你。”桐叶笑着说。
“这是奴婢该做的，大小姐不嫌弃奴婢笨手笨脚就好了。”
李家最近一个月是很忙, 因此桐叶没有吝惜钱财，天天鱼、肉不断，一家人没有瘦的。招弟只肯吃剩饭, 桐叶就每次吃饭前拨出来一些, 用筷子搅开留给她，可惜招弟还是不敢吃。
“我家不吃剩菜，再有剩的还是倒掉。”桐叶面上淡淡的说道，实际上倒掉菜肉的时候好心痛。刚来的穷困, 挣银子的辛苦, 自己种菜蔬的劳累。让桐叶深深体会到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不过桐叶的心疼完全比不上招弟，自从离开原来的主家，招弟再也没吃过肉。
从那次以后‘剩下的肉菜’招弟都吃的干干净净。
听到招弟的回答, 桐叶很高兴。招弟不仅看起来脸颊丰腴了些，人也看着和正常人没太大区别。老大夫说，可以停药了, 只要别受刺激以后就和常人无异。”
十月初五很快到了，桐叶就是嫁到隔壁，所以没什么紧张的感觉。甚至比往常还起的晚些，实在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离得近也没什么怕上厕所的问题，桐叶早上该吃吃该喝喝，完了有专门请的全福人来给梳妆。
虽然李家是新户，可眼看未来的知县夫人都忙前忙后，柴爷两夫妻也来送嫁。村子里的人自然没有不来添喜的。再加上得了消息赶来的刘家大姐两口子，刘家二姐夫。李家和陈青院里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人们围着亮出来的嫁妆‘啧啧’惊艳。
“看到没，白花花的压箱银，两百八十八两”
“那算什么，五十亩地的陪嫁‘啧啧’财主家也就这样了。”
“你们快看，这满满一盘首饰，十足十的银货！”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虽然早有耳闻桐叶的嫁妆丰厚，可是亲眼看到了，依然惊艳不已。
没时间做太多衣裳，所以布匹绸子成匹成匹的陪送。没有缎子并不是因为缎子贵，而是缎子谐音“断子”所以新婚的时候不能出现。
龙凤呈祥的绸子棉被一床又一床，铜盆、铜镜、细茶碗。不远处还有一头脑门上扎着大红花的小牛犊——桐叶家夏天新添的，也当作了陪嫁。
“你说李家这嫁妆能值多少钱？”一个村人用胳膊悄悄撞了下旁边的人。
“多少？”那人冷笑“怎么也过了就九百两”
“这陈青是发了，聘礼连盖房子顶多花下二百两。”
有眼红的自然就有挑唆的，有人对满脸高兴的守着嫁妆的两兄弟说：“啧啧，你爹娘真舍得，一大半家财都给了你姐……”然后怜悯的看着石头虎头摇头。
旁边跟着来守嫁妆的刘平，斜了一眼说话的人没有开口。说心里话他也觉得李家给姑娘的嫁妆太过了。不过别人家的事没有他插嘴的地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我姐就没有我家的今天，这都是我们家乐意。”石头感觉到说话人的恶意，梗着脖子回了一句。言下之意我们乐意你管的着吗？
虎头倒是笑眯眯的仰头说：“其实这些都是爹娘疼爱的心思。”说完他转向石头“大哥大姐为咱们做了这么多，咱们也该有份心意才好。”
石头愣了一下，该怎么表达？
“咱们不是有压岁钱，不如凑凑，看能把两百八十八凑到两百九十九不。寓意就是咱们：祝大姐和姐夫两个人长长久久。”
“好!”石头挺起胸脯没有二话。
这一记耳光打得的响亮，说话的人讪讪的笑着去别处看热闹了。而桐叶的压箱银也变成了两百九十九。
原本摆着整整齐齐银元宝的盘子，里边多了些小银裸子，而知道这些银裸子来历的，再也没有任何眼红想挑唆的，实在是人家一家人一条心。整个院子里只有笑着恭贺的声音，看起来熙熙攘攘很热闹。
“今天是李姑娘的好日子，老婆子也来恭贺。”黄金花嘻嘻哈哈的走进来。
在灶下忙碌的招弟一怔，陪她干活的刘换女心疼的拍了拍小妹的肩膀说：“别怕从她卖了你的那天起，你跟她就没关系了。”
招弟苦涩的笑了下点点头：“恩”。
李有福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姑娘要出嫁，恨不得什么都要最好的，做菜请的是酒楼的大厨。招弟看这会也没什么杂事要做，悄悄的走过去看情形。
喜房里桐叶已经穿戴一新，大红的褙子下边是火红的石榴裙。买的是喜铺里上等的喜服，衣襟上绣的并蒂莲鲜艳夺目。一双红艳艳的绣花鞋上，是活灵活现的喜上梅梢图。但是最吸引人眼睛的，是桐叶头上正插的一根，足有七八两重的赤金凤钗。
这凤钗从头到尾尺余长，双翅招展凤尾舒畅。凤头昂首而起，一双红宝石眼睛熠熠生辉，凤嘴里衔着几串碎红宝的流苏，末端是浑圆的白珍珠。
黄金花简直就看直了眼：妈妈呀！光着金钗怕是得有百两银子，李家两口子是有多傻！
这凤钗是赵婉娘给的添妆，桐叶本来推辞太贵重了，就如同她的嫁妆真的太重了。可是赵婉娘一句‘我是不是你姑姑’就让桐叶歇火了。后来陈青劝她，都收着吧，将来有还的时候。
桐叶想了想也是，姑姑自然要成婚。家里石头虎头也都要成亲，何必拘于一时，反而让爹娘难过，姑姑不开心。
话题扯回来，只说黄金花看直了眼，完全没注意到桐叶冷下来的脸色。旁边的云娘见了进来一个五十余岁的妇人，让桐叶冷下脸色不由有些吃惊。
“她是……”云娘问道。
桐叶冷笑：“她就是招弟的娘。”
云娘笑吟吟的嘴角拉平，她看向黄金花开口就是驱逐：“我们嫁女儿的喜事，不欢迎你这样的赶紧走。”
“哎呦呦，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看你们嫁姑娘这样喜庆，我就想起了我那闺女，想着趁着大喜的日子，两好并一好给我姑娘赎身，将来也好风风光光的嫁人。”黄金花满脸讨好的笑着说，这说辞她在肚子里过了几百遍，自觉得没一点毛病。
屋外的招弟听得浑身打颤，她冲进屋里跪在桐叶面前，急急的说：“大小姐求你不要让她赎我，求你，求你了。”招弟边说边磕头。
“招弟，别怕别怕你是我们李家人，谁也带不走你。”桐叶连忙伸手去拉，却被云娘挡住，一会弄脏喜服就不好了。
云娘拉起招弟抱进怀里，冷冷的对黄金花说：“听不懂人话，是要人赶啊！”
“这是怎么说的，你们才出了五两银子就买了我姑娘一辈子。”为了银子黄金花决定拼上一把“我好心来赎我闺女，你们不放人是怎么回事？还挑唆的我的闺女连亲娘都不认！”
“我呸！”门外传来响亮的嘲讽，来给桐叶送嫁的银娘来了，也是今天她才知道自己小姐妹的事情。正是一肚子火没出撒，黄金花就撞上来了。
“你算哪门子的亲娘？亲娘能把姑娘逼疯了？”银娘一手叉腰一手直指黄金花“我告诉你敢做初一，就别怕人家做十五！”
银娘的眼睛里似乎能喷出火来“没把姑娘当过人，还想姑娘认你当娘？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银娘越说越激动，左右挽着袖子到处看：“你滚不滚？不滚我棒子伺候你。”
桐叶看着银娘这样微微笑笑，和云娘，全福人一起往后靠。
“王银娘你这么泼皮，你相公婆婆知道不。”看着气势汹汹的王银娘黄金花有些怯。
“哎~我就喜欢泼的。”屋外银娘的丈夫大声回到。
屋外围了一圈的人，哈哈哈的笑起来。
“泼的好啊，泼的够辣，够劲。”有汉子在笑声里调侃。
还有汉子调侃新娘子的“李姑娘，王家姑娘的经验你可要多学学。”
院里又是一阵哄笑。银娘和桐叶的脸都成了红布。
众人都是好意，人家大喜的日子，真要闹出什么事来多不吉利。大家笑一笑闹一闹，这事混过去，黄金花悄不溜的一走，什么事都没有。
可惜黄金花不肯借坡下驴，或者说她没那眼力劲，只想借着人多把招弟赎回去。岂不知‘人在做，天在看’她的所作所为早已惹了众怒。
“李家姑娘，你也是姑娘嫁人，怎么忍心看我家招弟一直做奴婢？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心善，趁着你大喜的日子就发发慈悲吧。”
“嫁人？”刘换女推开众人，走进屋里“说起来我五十两银子的聘礼，娘就给了一床被子一身衣裳。这么多年是不是该把聘礼嫁妆补齐了。”
“就是，这一般不行的也是聘礼全做嫁妆，岳母这样心疼姑娘。就多少聘礼再赔多少嫁妆，总共一百两。”怕吓着人一直躲在一旁的孙贵出声。
“我家聘再换是八十两银子，结果再换就一身衣裳嫁过来，岳母是不是也该补上一百六十两的嫁妆。”
听到这些动静原本和赵无垢在西屋说话的赵婉娘，悄悄起身去隔壁找郑子纯过来。这黄金花真是肆无忌惮，以为拿她没法子？笑话！赵婉娘冷笑。敢搅合自己宝贝侄女的婚事，赵婉娘要黄金花后悔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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