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爱意汹涌
两个年龄不过三十的小青年没能就两千多岁的老祖宗的故人想出个所以然，一个不速之客就打断了他们这处的安宁。
云不期搭着暮诚的肩膀，一脸的痛心疾首：“你这用完就扔的毛病二十几年如一日，可真叫哥哥伤心啊！”
暮诚眼皮都不抬：“二十几年都没点自知之明，我觉得你更应该反思你自己。”
“嘿！”云不期气笑了，“行！感情不是你求我帮忙的时候了！”
林朝好奇地问：“帮什么忙？”
“咳咳，没什么，一点小事。”正在喝水的暮诚呛了呛，避重就轻地掠过了这个话题，问云不期“你怎么来了？”问计问到美人计，自己还老老实实照做了这种事，要是让林朝知道，暮诚觉得自己怕是真没脸见人了。
云不期倒不是真想揭暮诚短，只是随便逗逗他，闻言顺坡下驴接话道：“还不是老爷子老太太想你了！”
暮诚抬头，林朝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客座区前排靠近三尊的位置，云老城主和一个中|年|美|妇正时不时转头将目光落在他们这偏僻的一角。见到这两个人，暮诚心头一暖，面上的笑容都开始透出些孩子气。
他拉过林朝的手，兴冲冲地说：“朝朝，走，带你去见我外婆！”
客座区的坐席都没有设置名牌，全凭个人喜好落座，先到先得。只有前面两排固定列座给长老会长老和各大仙门主事人，方便他们与三尊叙话。
座次排序和三尊的喜好有关，主要还是为了照顾高台上的三大“吉祥物”。毕竟吉祥物们难得现身，要是跟一些不熟的人坐得近，难免会有点没话找话的尴尬。
靠近高台的第一排左右两侧分列着观星阁和衍天道派，衍天道派是道尊的本家自不用说，观星阁却是因为仙尊的关照。仙尊与观星阁的渊源一直是修仙论坛常年居高不下的热门话题之一，众说纷纭却难有定论。唯一能肯定的是，若非仙尊护持帮扶，观星阁怕是早就在修仙界汹涌的历史洪流中销声匿迹了。
也正是因为仙尊的坚持，如今早已式微、备受修仙界冷嘲热讽的观星阁才能始终在长老会中占据一席之地。
坐在观星阁坐席上的是阁主修一洛和观星阁的两位殿主。这会儿仙尊正在询问修一洛修炼的情况，本就慈眉善目的一张脸显得越发柔和。修一洛惯常没有表情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点生动，乖巧地回答着仙尊的询问。
观星阁和衍天道派之后便是云中城和逍遥仙境。
云中城来的是老城主云烈和老夫人范妤妍，随行只带了一个严肃寡言的左秋。
暮诚本想见过两位老人就坐回去，却不想云老夫人已经让司者把座位加好了，暮诚不想拂了老夫人的心意，便没有推辞。
可惜云老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有亲近向来宝贝的外孙，反倒是笑眯眯地把林朝拉到她身边坐下，轻声细语地问她要吃什么糕点。
云不期用肩膀撞了撞暮诚的肩，挑眉笑道：“诶诶，看到没，大红人你失宠了啊！”
暮诚白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个幼稚鬼，转头去和老城主说话。云不期只好无趣地转头对着不苟言笑的左秋诉苦：“左爷爷，你瞧瞧，咱家最不受待见的就是我了！”
左秋从小看着云不期长大，知道他只是惯常喜欢做戏，没搭话，眼底却透出几分宠溺的笑意。
这些年暮诚在道衍司行事狂悖大胆，却少以云烈外孙自居，就是不想给云中城带去不必要的麻烦。眼下云烈却大大咧咧地在千灯会上让暮诚与自己同坐，各方打量的眼神不断，内里的想法只怕更加百转千回。
“外公何必这样，”暮诚明白云烈想替他撑腰的想法，却还是无奈道：“之前长老会的事，你在背后替我斡旋，云中城内怕是早已有人不满。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十八局有推动道衍司改革之心，外公这时候跟我亲近，难免有人会误会云中城是站在我这边的。”
云老城主不以为意道：“误会又如何？我云烈做事还要看别人眼色不成！”
云烈年轻时候就是个人如其名的火爆性子，云向晚死后修身养性多年才勉强养出一身看似淡然的壳子。他从前宠爱独女，女儿死后便偏宠外孙，只是暮诚向来自立，又极有本事，所以他和范妤妍也操不了几个心。
但前头长老会上的事也让他意识到，就是他们当长辈的太放心了，才让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敢来暮诚面前耀武扬威。
老城主自斟自酌一杯，心情好极了，他看着场中，像是在看那些窥伺他们的人，又像是什么也没看。他说：“诚儿你记住，你是云中城的人，是我云烈的外孙，云中城护着你，天经地义。”云烈老了，他和范妤妍修行都不在意驻颜之术，鬓角也染了些白霜，但当他豪气干云地撂下这句话时，暮诚又觉得他一点没老，和二十二年前那个站在他面前说会保护他一辈子的英雄一模一样。
林朝本来在和范妤妍聊天，聊着聊着视线却总忍不住歪过去落在暮诚身上，她发现暮诚在云老城主面前总有些孩子气，譬如现在，满心满眼的孺慕之情让他褪去了惯常的成熟，变得有些幼稚和柔软。不一样的暮诚让她有种不一样的新鲜感，却同样让她着迷地挪不开眼睛。
范妤妍看在眼里却不说破，笑着从储物的手镯里取出一只锦盒打开，露出里面一只漂亮的流云纹宝石银簪：“初次见面，我也没有备什么好礼物，只有这只簪子，还是当初要给诚儿娘亲的，你别嫌弃。”
那只簪子瞧着就不便宜，林朝慌忙放下糕点推辞道：“不行不行，这也太贵重了！我第一次见您，还没给您准备礼物呢！”
范妤妍摇着头微微笑道：“诶，长辈赐，不可辞。这可是我给外孙媳妇准备的见面礼，还是说，你现在还不愿意做我这个老婆子的外孙媳妇？”范妤妍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眼神灵动、泛着光华，说话也不端着，调笑里带着三分促狭，一边说，还要一边看林朝刚刚望向的方向，臊得林朝简直不想抬头。
暮诚本来在听云烈教导为人处事，见范妤妍意味深长地望过来，林朝又一脸羞意。他目光扫过那只贵重的簪子，心下了然，略感无奈地跟范妤妍用灵力传音道：“我还没追到人家呢，外婆你别把她吓跑了。”
“外婆你还不放心？”范妤妍用林朝听不见的声音回道，“你瞧外婆怎么帮你！”
“外婆——！”暮诚不知道自己古灵精怪的外婆打什么主意，心里急得不行。
范妤妍却不再理他，三分真七分假地叹了道：“唉，我知道我这外孙有些坏毛病，脾气傲，性子倔，不会疼人，又不懂浪漫。你瞧不上他也是正常的！”
“不是的，我没觉得大神不好！”林朝不喜欢听别人说暮诚不好，哪怕是暮诚的亲外婆也不行，“大神很好的。”
她抬头看见暮诚担忧的眼神，想起陈依依的劝告，心里很不是滋味。暮诚一直很照顾她的情绪，怕给她压力，可她这样畏畏缩缩、不清不楚的态度却在无形中或多或少地辜负着暮诚这份真心。
林朝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不再扭捏，大方从范妤妍手中接过锦盒，诚心诚意地道谢：“谢谢外婆的心意，这簪子我收下了！”
范妤妍对林朝的选择毫不意外。她活了一百多年，什么感情没见过，林朝和暮诚两个孩子分明就是情投意合，互相喜欢，却又因为过分珍惜对方别别扭扭地到现在都没进展。她这个做外婆的看得心里着急，少不得就要帮忙推上一把。
她心满意足地从锦盒里拿起那只簪子：“快转过去，外婆帮你戴上。这簪子衬你，戴起来才不浪费！”
“哎！”林朝又乖又甜地应道。
另一头的暮诚彻底傻眼，感觉自己耳朵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
云不期难得看暮诚这副模样，看稀奇似地恨不得用手机给他录个像：“哎，醒醒醒醒！弟弟，怎么傻了呀？”说完还忍不住“哈哈”两声，得云烈丢他一个白眼。
暮诚这会儿没心情搭理缺德的云不期，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在殿前林朝就是在随着他喊人，见到云烈后也没像在总司那会儿一样坚持喊“老城主”，而是跟着他一起叫了“外公”……
暮诚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他喝茶润了润嗓子却毫无用处。他满心焦急和期待，想知道林朝改口和接下簪子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现在又偏偏不是询问的好时候。坐了一会儿他又生出来一点害怕，他怕是他等得太久，所以期待得有些想岔了。也许林朝只是无意地随着他喊人，也是只是碍于情面收下簪子……
暮诚烦躁得简直拉着云不期出去打一架，以至于看云不期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吓得云不期连忙挪动椅子跟他拉开距离。
后面的典礼暮诚全程不在状态，满脑子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应该直接开口问，一会儿又想还是该耐心地等林朝自己提起，想着想着，心里又忍不住怨怼沮丧起来。
他在这边自顾自地七上八下、心绪难安，林朝却还能镇定地和外婆说笑，看见坐在隔壁的纪小北因为仙门大比成绩不佳被庄内人挤兑了，还会出声帮他解围，给他打气……
兔子的脑袋又不大，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人？就不能只看着他吗……
于是，领完最后一个奖后，暮诚便立马冷着脸拉着林朝出去了，好像他不是才收获了一堆鲜花和掌声，而是刚被人抢了老婆一样。
两人落到天街上，暮诚牵着林朝的手一言不发地一路往前走，直走到他听见林朝轻喘出声，才慢慢放缓步伐。
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街角，林朝轻轻地扯了扯暮诚那只牵着她的手：“大神，你在生气吗？”
暮诚脚步顿住，嘴巴微张，还是没好意思把自己吃醋的事说出来。纪小北排挤，别说林朝出言回护，他这个当老大的都该站出来护着，怎么还能因此吃飞醋……
暮诚头痛地觉得，站在这里这个婆婆妈妈的自己像被鬼上身一样，简直比云不期还烦！
林朝从他身旁探出半个脑袋，看他一脸烦闷又一言不发，仔细想了想，转身站到他面前，耐心地问道：“跟我也不能说吗？”
暮诚低头看到那双澄澈的眼睛，所有的心烦意乱便霎时烟消云散。他静静看着林朝，手指轻轻抚上林朝的眼角，声音低沉又格外清晰。他问：“朝朝，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林朝被暮诚复杂又深情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痛，她清晰地读到了那双眼睛里暗藏的烦躁、不安、犹豫、痛苦，而这些本该属于暮诚的情绪全都因她而起。
那个本该高坐云端的神明，早已因为她，落到了人间。
林朝倏地笑起来，莫名而磅礴的勇气充斥着她的胸膛，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暮诚的脸颊。
一触即离的轻吻在绚烂的灯火里好个一场不真实的幻梦，却又在林朝倒映着灯火的眼睛里清晰异常。
林朝笑着说：“男朋友，请你自信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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