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神明与无用
“舅舅怎么没把你多关两天？”暮诚气不过地问。
云不期笑得很讨打：“这还不是多亏了你！构建灵气通信网络的第一批试验灵器已经投产成功，要送过来给仙门大比的组委会试用，这东西老头子没有我清楚，自然只能放我出来送货！”
构建灵气通信网络就是暮诚之前用来争取到各分局局长支持的东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虽然各分局局长有心支持暮诚逐步推动道衍司改革，但各自背后代表的势力，却不见得能认同他们的做法。
暮诚明白这一层，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们讲大义、讲情谊，而是公事公办地进行利益交换。
构建灵气通信网络是暮诚几年前因为无限网络偶然产生的一个设想。
随着现代通信网络的发展，即时通信这种原本需要依靠高阶灵器、灵符才能实现的情景已经变成人类生活常态，也被现代修仙者所接纳，成为不可或缺的必须。
但使用普通人通用的通信网络，对于修仙者来说，仍然存在一定不便和风险，例如信号、网络不足，信息被拦截、解码、泄漏。因此，暮诚便产生了构建修仙界特有的灵气通信网络的想法。
通信说到底就是利用电磁波传递信息，电磁波是一种能量，而灵气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能量，同样可以在自由空间中传播。而根据现有的灵气研究学成果，灵气也和电磁波一样能够用作信息传递，不然那些传信用的高阶灵器、灵符也不会起效果。
只是高阶灵器、灵符往往价格高昂，加上普通人创造的现代通信网络也被现代修仙者广泛接受，因此，依靠灵气构建通信网络的技术，在如今的修仙界仍然是一片空白。
而空白，有时候也意味着无限的商机和不可估量的利益。
经过几年的试验研究，暮诚和林不忘总算研究出降低高阶通信灵器成本的方法。前年，精通灵器设计制作的陈附生加入这个项目以后，更是在尝试如何将通信灵器与普通手机结合上有了巨大突破，这才有了这批试验灵器的投产制作。
早先暮诚将这批通信灵器的消息放给各分局的局长，一是为了争取各分局局长在改革方面的支持，二就是为了拿到更多的投资。
这么大块蛋糕，云中城和衍天道真想独吞，不被噎死，也要被眼红的人咬掉一块肉。倒不如，一开始就邀请大家合作，既能不立于危墙之下，又能获得一批同盟，共同对抗道衍司的老顽固，何乐而不为。
两人如此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开幕式结束。
云不期话头一转，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订了徙云小筑的套房？”
暮诚眼皮都不抬，道：“那又怎么样？”
“自然是留一间给我啊！我被老头子放出来晚了，没订上客栈，你那儿房间那么多，随便分我一间就行。兄弟一场，你总不会忍心和去和别人挤大通铺吧？”
暮诚毫无感情地笑道：“我忍心。”
云不期狠狠盯着暮诚，暮诚面不改色地回看他。
良久，云不期败下阵来，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唉！弟弟大了不由哥！就算不让我住，好歹让我跟弟媳妇说两句话吧！”
大概是“弟媳妇”这个称呼取悦到了暮诚，他总算和缓了语气：“有事？”
云不期收起嬉皮笑脸，无奈道：“上次在帝都，老爷子抓我回云中城，收了我一切对外联系的设备，等我拿到手机再联系苏泷，她已经把我拉黑了，就算我换了手机给她打电话，她听见是我，也会立马挂断。”
“你想让朝朝帮你说好话？”
“……差不多吧。”云不期是真没辙了，不然也不能求到暮诚这里。
暮诚眯眼看他：“这不像你。”
云不期的母亲是个普通人，和他父亲是典型的商业联姻。两人既无感情基础，也无共同话题，唯一的联系就是合作的生意。因而，两人平时各玩各的，倒也称得上相敬如宾。
只是，对云不期而言，父母实在称不上什么很好的榜样，连带得云不期对待感情的态度也十分随意，从来走肾不走心。暮诚从前说过他几回，但到底是他自己的选择，暮诚也不好多加置喙。可他也从来没见云不期对哪个女孩子的兴趣如此浓厚长久过。
暮诚拍了拍他肩膀：“我会转告朝朝，至于她要怎么做，我不会干预。”想了想，他又说，“我不清楚你和苏泷之间是什么情况，但你注意分寸，别做对不起别人的事，不然朝朝要我打你，我是不会手软的。”
云不期难得没有控诉暮诚的见色忘义，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神色莫辨。
翌日，仙门大比开赛。
因暮诚要上场比赛，林朝出完早功便陪着他一起出门了。而陈依依和林不忘由于连日忙碌，疲惫不堪，便选择了留在客栈休息。
只是，刚到服务厅，林朝便见到一个有几分眼熟的人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怨气冲天地死盯着她。
林朝尴尬地冲他挥挥手：“常笑，哈哈，早！”
“林朝，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昨天说好等我一起！是不是暮诚一怂恿你就跟着他跑了！”常笑愤愤不平地总结道，“重色轻友！”
常笑每说一句，林朝就觉着自己这个脊背被压着矮上一节。毕竟，常笑说得没错，她的确是为美色所惑，才抛下了可怜巴巴、形单影只的常笑小同学。
林朝打着哈哈：“我忙忘了……你放心！我今天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谁不讲义气谁是小狗！”
“姑且再信你一回。”常笑哼哼唧唧地说。
不想旁边暮诚突然出声：“我同意你跟着了吗？”
常笑瞬间被气炸：“我是跟着林朝！又不是跟着你，你少自作多情了！你要是看不惯我，你大可以自己先走！”
“你倒想得美！”
“别吵啦，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林朝头疼地打着圆场。
暮诚平时多成熟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碰上常笑就会自动变幼稚，可苦了林朝，只能出卖色相，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暮诚，“我昨天已经食言过一次了，不能再说话不算话，大神，你就让他跟我们一起嘛！”
暮诚冷哼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拉着林朝径直就走了。林朝一面走一面不忘偷偷冲常笑招手，让他跟上。
常笑终于没再挑衅暮诚，默默快步跟了上去。
仙门大比上午第一项便是斗法。参赛选手按修为境界高低分成不同的小组，组内两两pk，败者淘汰，胜者晋级。
暮诚虽才升上太虚上境，但他战斗经验丰富，手段层出不穷，比起一些太虚上境的前辈也不遑多让，因此前两轮暮诚胜得还算轻松。
常笑不会法术，不能参加比赛，就和林朝一起坐在阶梯状的观赛席上，一面磕瓜子一面看暮诚比赛。
这轮比赛战况胶着，双方出手太快以后，林朝便有些看不懂。
常笑虽不能用法术，但他生于修仙界，长于修仙界，耳濡目染，对各类法术的见识可比林朝高了可不只一星半点。碰到林朝不明白的地方，他倒也能讲出个三四五六来，对林朝来说，活脱脱就是一个实时解说员，让林朝无比庆幸自己选择了带上常笑的决定。
比赛看到一半，常笑突然扔给她一个造型像精灵耳朵一样的精致的银饰。
“这个是师祖给我的，说是道衍司呈给他和小师祖的新型通信灵器，据说，两个频道相同的灵器，只要在同一空间内，不管相隔多远，都能沟通上。只是，师祖和小师祖惯常是待在一起的，这样的灵器于他们也没什么用，便随手给我了。”
“那你就随手给我了？”
常笑作势要夺过林朝手里的东西：“不要就还给我！我拿去送给别人！”
“诶，送给我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林朝轻巧避过，“送个东西还扭扭捏捏的，怎么这么可爱呢？”
“说谁可爱呢！”常笑轻哼一声，“你可给我收好了！要是让暮诚看见扔了，可没有下回！”
林朝正在仔细端详手里的小玩意儿，听到这话不由得笑起来：“你怎么总跟大神过不去？你应该很喜欢他吧？怎么就不能跟他好好说话呢？”
“胡说八道！”常笑恼羞成怒，“谁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你干嘛总跟着我们？你不喜欢他，你干嘛对刚认识的我那么好？难道不是爱屋及乌？”
常笑扭过头不说话，抠着座椅把手闹小孩子脾气。
林朝以为自己说错话惹他不快了，想说两句好话哄哄他。
常笑却语气闷闷地开口：“他不喜欢普通人，也不喜欢弱者……”
“嗯？”
“他对我其实也不差。”常笑面色沉沉地说，“因为我是个天残，小时候跟着大人一起去其他世家仙门的时候，只要没有大人在场，总要受白眼、挨欺负。修仙界里有些人瞧不起普通人，称我们作‘无用’……
“我五岁的时候，我爹带着我和暮诚去荆南一个仙门中做客，那掌门的孙子见我灵力微弱，身上却挂满法宝灵器，便找了一群孩子围住我，要我把东西送给他们玩。我的宝贝都是家里长辈送的，我自然不肯，他们便把我围起来打，还全打在不容易被人看见又疼死人的地方……”
林朝一时不知道该吐槽常笑这孩子缺心眼儿、没事揣着宝贝瞎晃悠，还是吐槽儿童霸凌真是到哪里都存在。
“就在我以为我要被他们打死的时候，暮诚出现了。”想起往事，常笑面上浮起几分向往，“你不知道，暮诚可厉害了！他那个时候才11岁，就已经修炼到灵通上境，在同龄人里几乎没有敌手了！”
就你这崇拜得快要赶上死忠粉的劲儿，还敢说你不喜欢你师兄。林朝撇撇嘴，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暮诚当然厉害了。亲眼看见母亲惨死眼前，背负着血海深仇，以他的性格，必定是每日不要命地修炼。
林朝从常笑有关过往地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一个沉默孤单的小孩儿，在别人还耽于玩乐的年纪，就像一个苦行僧一样严苛地要求自己，不敢松懈。
林朝心里酸酸涨涨的，心疼起那个自己没有见过的小暮诚。她的视线又落到场中，暮诚与那人虽战得难舍难分，却也没落下风。
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好呢？脑子好，天赋高，还长得帅，经历了那么多也没长歪，反而像棵长在沙漠里的白杨一样，越是生长，便越发坚韧挺拔。
林朝撑着下巴，眼神里流露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迷恋。
“哎哎！别犯花痴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常笑不满地唤回林朝早已飘远的魂儿。
林朝略微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听着呢，听着呢！那后来呢？”
常笑愤愤地说：“后来当然是暮诚刷刷两下就把他们都解决了替我出气啊！他本事那么大，有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他还威胁那帮小孩儿，说他已经用玄光镜记录下了他们的恶行，要是他们再欺负我，就要把玄光镜交到师祖手里。”
“你师兄这么护着你，你还老跟他做对？”
“谁让他说话那么气人的！”常笑涨红着脸为自己辩解，“我年纪小，有个厉害的哥哥自然想跟他玩！可他却说我懦弱，还让我离他远一点……”说着，他眼皮耷拉下来，像是被驱逐的小狗一样。
暮诚冷漠、不高兴的时候狗脾气能有多伤人，林朝不用猜都知道，常笑说他让自己离远一点估计都是好听的，说不定是一言不合就冷着脸让人家小孩儿滚，才能让常笑这么多年都记忆深刻。
“他那个时候也就是个小屁孩儿，你跟他计较那么多干嘛？还一计较就计较这么多年。”林朝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要是真想跟你师兄一起玩，你就粘着他，撒撒娇，以他现在的脾气，他铁定做不出再赶你走的事。”
常笑翻了个白眼，又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话：“要我跟他撒娇，再等一百年都不可能！”
得，这是已经不对付成习惯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暮诚是打心眼里看不上弱者、看不上普通人，他对你到底有几分真心，你自己可掂量着点儿！”
常笑这话林朝可不爱听了，她不能接受任何人诋毁暮诚，哪怕是他亲师弟也不行！
她冷着脸告诫常笑：“你要是再说大神坏话，就别想我跟你玩儿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常笑看她脸色不好，怂巴巴地认错。
他在修仙界没什么朋友，出去念大学的时候倒是和几个普通人玩得不错，可惜天街幻境里没有信号没有网，跟他们联系不上，好不容易跟林朝聊得来些，要是林朝也不搭理他了，他可得无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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