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田忌赛马”
林朝的心情跌落谷底。
十八局的大家为了这件事上下奔走，付出了多少时间精力，如今却是这样的结果。要是他们收到消息，不知道该多难受，尤其是依姐和大神……
她甚至不忍心抬头看暮诚的表情，她不想看见大神难过失望的样子。
暮诚察觉到林朝的低落，握住了她的手，让林朝的心更加酸涩。明明自己已经很难受了，还要来照顾她的情绪。
林朝抽了抽鼻子，憋出一个笑容，抬头想宽慰暮诚两句。
……
大神，你别是难过傻了吧？
暮诚一改刚才的愁眉紧锁，笑容灿烂得有点傻乎乎的，跟快要蹦出葵花籽来了一样。
林朝怔楞一瞬，随即恍然地转头看向背后空中的全息显示器，上面清晰地展示了各局局长的选择。
27人赞成，7人反对，就连总长左明，也选择了同意！
她早该想到的，以暮诚滴水不漏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却毫无准备！只是暮诚演技太好，装出一副忧闷的样子，才让她忽略其中的不合理，完成了逻辑自恰，觉得是个人都会犯错，暮诚也难免疏漏。
搞了半天，竟然是演的！林朝一口气憋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在林朝出神的时间，暮诚已经牵着她回到了座位上，而长老会讨论出了结果。
同意通过“混血种族登记处”淘汰议案和流程变更方案！
至此，长老会议程全部结束。
完成了结会的礼仪，除了长老会代行处的司者和需要留下协助完成流程登记的分局，其他人员都开始起身准备立场。
淘汰案的结果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纪隋、“黑面鬼”这类打从心底里反对淘汰案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大多冷哼一声或者睨暮诚三人一眼，便气鼓鼓地快步立场了。
乐见其成的人则挨个来朝暮诚道贺。
魔都分局的局长是个浓眉大眼、留着胡茬的中年大叔，名叫太叔弘新。他长相有些混血，身材魁伟，穿着广袖长袍，却毫无仙风道骨，倒像是个常年混迹酒吧的英伦绅士。
“我没想到你真能做成。”太叔弘新的中文纯正得和他的长相十分不符。
暮诚有些感慨：“我也没想到，能真的争取到你们的支持。”
“没办法啊，谁叫你们这些年轻人这么敢想。你们所描绘的那个未来，很难不叫人动心。”刘英也凑上来诚心实意地调侃。
暮诚坦然道：“我只是给大家提供了一个选择，而最终做出怎样的决定，仍然在于各位取舍。我很高兴，能有与各位同行的机会。”
太叔弘新微微笑了一下：“我期待你能让我们有更多的惊喜。”
“必不负厚望！”暮诚亦笑着回他。
“不过，这件事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结束，尤其是那些利益相关的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你以后行事，一定要多加小心！”
“明白。”
送走了太叔弘新等人，就见云烈带着左秋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们。
暮诚兴冲冲地迎上去：“外公！”
云不期跟在暮诚身后，怂眉耷眼地唤了一声“爷爷”，得云烈不咸不淡地睨他一眼。
“好歹是云中城的大少爷，东倒西歪的，像什么样子！”
云不期大概也是被云烈教训得产生了抗性，十分不诚心地点头应“是”。
等云烈把视线转到暮诚这边，面上就跟多云转晴了似的，眉开眼笑起来，“好好好！不愧是我云烈的外孙，有本事！”
林朝觉得云烈对这两个孙子的差别简直不要太明显。
暮诚有意帮云不期说话，便道：“这事也不是我一人能做成的，表哥也出了不小的力！”
云不期见暮诚搭梯子，忙笑呵呵地往上爬，“就是！我最近可都累瘦了！”
“我怎么看着你倒是胖了不少？”云烈冷哼一声，眼里的笑意却是掩不住的，“其实你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过要争取长老会的支持吧？”
“什么都瞒不过外公。”暮诚笑道。
云烈没好气地拍他一把，“少跟你哥学这些有的没的！我是老了，可我眼睛不瞎！”
“嘿！爷爷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跟我学的？”云不期不满地嚷嚷。
云烈和暮诚没理他，一起往殿外走去，左秋和林朝紧随其后，徒留云不期还在原地表演自怜自艾的戏码。
“的确，我和表哥这段时间对各家长老展开大张旗鼓的争取都是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掩盖我们真正的目标。”
“怎么会想着从各分局局长入手的？常理来说，争取长老会的支持怎么都要比争取各分局的支持简单。”
“外公也说了，这是常理。”暮诚很有耐心地为云烈解惑，“淘汰案涉及的主要是卷司和各分局行政部的事务，这些事务设置由来已久，老牌仙门在其中的牵扯远比新近崛起和相对势弱的仙门多。要想获得他们的支持，需要付出的代价不一定是我们能给得起的。
以己之短搏彼之长，这并不符合外公的教导。
各分局局长虽然代表的势力更为复杂，但胃口也小得多。比起长老会，他们需要的，才是我们能给得起的。”
“那也只是相对。如此数量下，你们到底给出了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这么多人愿意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支持淘汰案？”
暮诚抿嘴笑着看向云烈：“外公觉得，我有什么？”
云烈看着他，沉思不语。
暮诚将视线放远，声音也变得空茫：“我虽然有云中城和衍天道的支持，但你们是我的底线，是我想要守护的，我永远不会把你们变成我交换的砝码。”他旋即又笑起来，转回头，“可我还年轻，我有大把未来可以许给他们啊！”
“未来？”云烈皱眉。
林朝也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未来？“未来”两个字这么值钱的吗？
“外公觉得我怎么样？”暮诚朗声问云烈。
云烈弯起眼睛，像哄小孩子一样：“我的外孙，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
“那如果，我告诉外公，我有一门生意，若是做起来，可以让云中城获利颇丰，但需要云中城在此次淘汰案中支持我，抛开我们之间的关系，外公可会答应？”
“云中城的获利和损失比较起来如何？”云烈问。
“相差无几，略有所得。”
云烈沉吟片刻，道：“你的能力和眼界我自然是不会怀疑的，但如果抛开你我的关系，云中城没必要如此折腾。”
“这就是了！凭我的过往和能力，大家并不会怀疑我能带来如此大的收益，但这收益对各大仙门来说，无足轻重，所以，即使他们许诺，我也不敢当真。可如果放到那些新近崛起和相对势弱的仙门面前，怎么也该有几分心动吧？”
云烈不由得“哈哈”笑出声，“小狐狸，你们这是空手套白狼啊！”
云不期不乐意了，“怎么能叫空手套白狼呢？这明明就是风险投资！而我们，就是那只早晚会飞起来的牛！”
“少拿纪家那套来应付我！”云烈猛地拍了一把云不期的脑袋，“欺负我老了是不是？”
云不期捂着脑袋直嚎：“我哪儿敢啊，爷爷！爷爷你不能只拿暮诚是亲生的，我也是你的亲亲好孙子啊！”
云烈一听他嚎就脑袋疼，手指一动，便又施法给他定住了，只留了他一双眼睛还在不安分地转来转去，哀嚎之声呼之欲出。
世界终于清净了！林朝松了口气，某些人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其余的我也不多问了。”云烈长舒一口气，“你比你哥哥稳重，我没有多的话好给你，只有一句，万事小心！”
“外公放心！”
“再有，得空多来看看我跟你外婆，”云烈目光扫过林朝，放低了声音，“主动一点，把人早点请到家里来给你外婆看看。”
暮诚听出云烈的言外之意，嘴角咧得更开了，“是！”
“行了，我们也该走了，云罗盛会没多久了，我们到时候再见！”
说完，云烈便领着左秋御起灵器离开了。
云烈一走，暮诚的目光便落到了林朝身上，“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林朝瞄了他一眼，没说话，埋头就走。
暮诚愣了愣，没反应过来，等林朝都走出去一截了，才意识到林朝在生气。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好在智商不低，心念一转就知道林朝在气什么了。
他急忙追上去，好声好气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你。”
“那是什么？”林朝冷着脸反问。
暮诚说不出话来。
他和云不期刚才在殿上那出，除了怕提前走漏风声以外，也是抱着戏耍纪隋等人一番，好解一解前段时间在他们面前受的恶气。
林朝替他补充道：“你不就是觉得我演技不行，怕我提前走漏消息吗？只有我表现得越担心，他们才会越相信自己的计策得逞了，对不对？”
“我……”暮诚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是这么考虑的，淘汰案事关紧要，他不敢冒险，可他也的确利用了林朝。
“对不起。”他只能无力地重复道。
林朝没理他，转过头继续走，暮诚便沉默着跟在她身后。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活了二十七年，在某些人某些事面前，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手足无措。
走了几步，林朝却突然笑了一声。
暮诚猛地抬头，绕到林朝面前。林朝笑盈盈的，哪里还像在生气的样子。
暮诚有些忐忑地问她：“你不生气了？”
“我当然——还是有点生气的！”林朝又做出气鼓鼓的样子，眼睛却是弯弯的，可爱得紧，“但是，谁让淘汰案过了呢！忙活了那么久，大家的努力都没有白费！有这么大的好事，其他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我开心！而且——我想了一下，如果我是你，我应该也不会说的。”
“朝朝……”暮诚心里因为林朝的懂事越发梗得难受。她不是不生气，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扫兴。他对林朝不坦诚的不只这么一件事，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真相，真的还能像今天一样轻易略过吗？
“好啦！你以后别这么骗我就行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演技的，我也是你的伙伴，好歹相信我一下嘛！”
林朝见暮诚仍一脸愧疚，主动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啦！我饿了！”
暮诚收起凌乱的心绪，笑起来揉了揉林朝的头发。做错事的人是他，总不能还叫林朝来哄他。
“走吧，想吃什么？”
“想吃——等下，你有没有觉得刚才左爷爷走的时候好像顺手拉走了个人。”
暮诚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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