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浪漫与真实
秦烟打了一个哈欠，眼睛都不睁地在林朝桌子对面坐下，含含糊糊跟林朝道了一句“早”。
“烟姐早！”林朝递了根油条给她，“今天早上是豆浆油条。”
“辛苦朝朝啦~”秦烟一只手突兀地长出一截，轻轻捏住林朝的脸亲昵地摇了摇。
林朝对秦烟特殊的“亲近”方式已经习以为常，眯着眼冲她“嘿嘿”一笑，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吓得直接把碗摔了。
林朝现在每天早上都要出早功，是整个18楼除暮诚外起得最早的，顺理成章就接过了给大家带早饭的任务。
会议室的大门突然打开，暮诚火急火燎地从里面走出来，从桌上拿起一根油条塞进嘴里就往楼顶走，没走两步，又倒回来，差点没让身后跟着的同样风风火火的邱岳和、纪小北撞作一团。
暮诚又拿了一杯豆浆，弯着腰对林朝道：“你昨天提的账户直接扣费问题，我已经有想法了，回来再跟你细说。”
林朝咬着油条乖巧点头：“嗯，好！”
“今天我没法来看你了。”
“放心，我没问题的！”林朝拍了自己胸脯两下，朝暮诚比出大拇指。
“那行，我走了，等我回来。”
“嗯！”
话音没落，暮诚带着邱岳和、纪小北就已经没影了。林朝不得不感叹了一句，大神的能力常人难以企及，工作也是一样。
早上陈依依刚一宣布暮诚可以结束轮椅生涯，暮诚就立刻接过近来最为棘手的“药师案”，抓着邱岳和、纪小北讨论完案情，又马不停蹄地出门抓人，连早饭都来不及坐下吃。
看见林朝望着暮诚离开的方向出神，陈依依冲同样注视着林朝的秦烟挑眉，用林朝无法听见的密语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嗯，有点子像新婚小夫妻被忙碌的工作棒打了鸳鸯。”秦烟开起玩笑来，嘴上没个把门，就仗着林朝听不见。
正边吃早饭边琢磨最新程序的林不忘注意到修一洛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烟又和陈依依“眉来眼去”几个回合，郁闷地摘掉了鼻梁上架着的银边眼镜。新出炉的豆浆温度颇高，蒸腾的雾气熏得眼镜上起了一层水雾，比不带眼镜还要影响视力，秦烟便索性摘了。
“啊——！”
秦烟突兀地惨叫一声，手中豆浆打翻撒了一地。她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住眼睛，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指缝间不住往下淌。
“阿烟！”“烟姐！”
陈依依慌忙凑过去查看，林朝也着急地跟着靠过去。秦烟却突然伸出手，朝着林朝的方向急道：“别过来！”
林朝顿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秦烟没多解释，忍着剧痛勉强牵起一个笑：“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依依，送我回房间。”
陈依依将秦烟搀扶回房，留下桌上、地上刺目的血滴。林朝恍然回神，急忙扯过桌上的纸巾去擦那些血渍。修一洛想要用法术帮她，却被林不忘用眼神制止：让她做点什么吧。
出了这档子事，三人也无心再继续早饭，草草收了桌子，各自占据了一个沙发出神。
秦烟房间内，陈依依仔细检查过后，替秦烟清洗过眼睛，用町葛草捣成的草糊隔了纱布给她敷上，说：“问题不大，就是眼睛受到过度力量刺|激导致灵脉和血管超负荷引起的出血，敷了药，等两天就能好。”
秦烟摸着脸上裹着的纱布，点点头，没心没肺地哈哈道：“我也觉得问题不大，就是疼了点。”
“你从朝朝身上看到了什么？难道她身上的活咒又有变化？”
“嗨！不是活咒。”秦烟颇有些头疼地道：“你还记得她昨天说自己接待了两个魔族吗？那两位魔族大能应该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法术痕迹。其中蕴藏的能量过大，我刚刚摘下眼镜，用肉眼直视她，才会这样。也是我丫的倒霉！”
“魔族？那朝朝会不会有事？”
“应该不能吧？以他们的本事，要想对小妮子不利，还用得着绕那么大圈子？想来应该是她的机缘。”
想了想，秦烟又道：“只是，因着这道痕迹，我却无法再观测到她身上的咒印变化了。这事还得给诚哥说一声，让他有个数。”
“嗯。”
陈依依又坐了一会儿，确定秦烟无碍，才出了房间。客厅内三人听见响动，齐齐转过头。
想到秦烟的叮嘱，怕林朝内疚，陈依依随口扯谎道：“呵呵，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她就是最近又熬夜研究符咒，用眼过度。”
林朝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心中不再那么沉重。知道秦烟无碍，大家也不再耽误，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修一洛因着要去一楼找行政部的白剑英核对上个案子的报告，便和林朝一道下楼。
两人一道走至18楼的标记点。林朝对着空中挥一挥手，不多时，一辆无人驾驶的英式四轮马车仿佛穿透无形墙壁一般出现在不远处，“啪嗒啪嗒”地快步跑至两人面前。
棕红色的大马打了个响鼻，用纯正的播音腔语调温和地问：“两位女士，请问到几楼？”
“伦敦雾夜”主题下负责楼层间运输之职的马儿设计了英伦绅士的特质，比起林朝第一次进18局遇到的青蛙可礼貌多了。
“1楼，谢谢。”林朝将挂在脖子上的令牌在黑色车厢门把手处刷过，利落带着修一洛上车。
两人刚一落座，棕红大马便径自前行两步，消失在原地，玻璃窗中映照的景象也由蔚蓝的天幕和镜子一样的水面变成昏暗的、雾蒙蒙的20世纪初伦敦街道。
修一洛是个寡言的三无少女，林朝心里想着事也没说话，车厢内便沉默了一路。
“你很担心。”修一洛突然出声，肯定地下结论。
林朝愣了两秒，没有隐瞒地点点头：“我在想，我的噩运会不会影响周围的人。”
先是霜寻至今都不肯靠近她，现在秦烟又疑似因她受伤，虽然暮诚和陈依依都做了解释，但林朝总觉得他们只是在安慰自己，甚至是怕自己担心，所以瞒下了很多事。
“不会。”修一洛利落地否认。
林朝看下她，她面无表情，眼神却坚定，透着种可爱，让林朝忍不住笑了笑。
修一洛担心林朝心里还有负担，接着说：“只有朝朝你，不会对不起任何人。”
林朝笑问：“这又是你算到的？”
修一洛摇头没说话，林朝也未深究。有修一洛一番开导，她心里总算没那么纠结了。修一洛话虽少，但向来实事求是，不会为了安慰谁就特地说好听话。
魔族千年难得一见，林朝也算是运气难得才能撞见一回。今天的“魔族登记处”依旧无人光顾，林朝只得继续自己的混薪水生涯，甚至因为混得越来越心安理得隐隐唾弃自己。
她做题做得累了，正抬手锤胳膊，就听门外一阵喧哗。虽说十八局的行政部大厅一直都挺热闹，像今天这样高声的吵闹却也少见。
林朝起身推开大门，就见雾气蔓延的、不算明亮的街道上围了一圈人，斜对面的“新生儿登记处”门外，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吼道：“都说了我们家就是普通混血，你给我测了、登记了就完事儿了，为什么还要我转到混血种族登记！你们自己流程问题，凭什么要我们那么麻烦！”
“这都多少回了，每次来你们这儿办点什么事，就东转西转、推三阻四！丁点儿小事都要费老子半天时间！”
在他身旁，穿素色连衣裙、面色憔悴的女人焦急地劝男人不要在道衍司闹事，男人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继续大骂，言语也越发粗鄙。女人单手抱着孩子，无奈下只得用另外空着的那只手拽住他胳膊，阻止他冲上去和人动手。
修仙者多的是爱好吃瓜、凑热闹的人，这会儿有现成的免费热闹可以看，自然都抱起手围在周围不愿离开，幸灾乐祸有之，同样不满道衍司繁杂流程的亦有之。
“新生儿登记处”门边靠着一个束着高马尾辫、穿着浅紫色高开叉旗袍的瘦高小姐姐，手里抱着一只黑猫轻轻柔柔地顺毛，正是行政部轮值的白剑英。
她对男人的出言不逊丝毫不在意，语气平淡地说：“道衍司内不得闹事。我说了，章程如此，我只是按规定办事。”
男人被抱孩子的女人拉得憋屈，闻言，收不住脾气地再次破口大骂起来：“我|日日|你|妈！你个臭婊|子，拿了工资不办事，就知道推三阻四，磨磨唧唧”
白剑英倏地眼皮一抬，她怀里正在乖巧舔毛的黑猫猛地一跃而下，身形在半空中膨胀数十倍，变成一只长着长牙的凶猛黑豹，把男人一下扑到地上，双眼通红，利齿抵在男人的脖子上，隐隐渗出血迹，吓得男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抱着孩子的女人更加慌张，单手祭出法器，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受了惊吓，“哇哇”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陈依依推开人群，温声打着圆场问女人：“这是怎么了？”转头半真半假地训道，“剑英，好好说话，动什么手！”
白剑英早已习惯这样的事故收尾，十分配合地跟着陈依依搭的戏表演，走上前去摸了摸黑豹的脑袋。黑豹眼中的血色渐退，顺从地蹭了蹭她的手，变回了小巧地黑猫蹲到她脚边。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冷冷道：“18局是什么地方，如果不清楚，可以回去好好问一下你的妻子。我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地位，到了道衍司的地界就要守道衍司的规矩。”说完，才收起周身气势，撇下众人转身回到“新生儿登记处”内。
女人一边轻声安抚怀里的孩子，一边施法用法器扶起男人，轻声说：“陈师妹，今天谢谢了！”又有些难堪地解释道，“他平时不这样对不住。”
有陈依依出面，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不敢久留，渐渐散了。陈依依看着有些憔悴的女人，神色复杂，却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女人领着还在发愣的男人正要离开，却被斜里伸出的一只手拦了一下。林朝举着纸巾，看着女人眼角还挂着的眼泪，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放进小朋友的的衣兜里。
女人哽咽了一下，勉强牵起笑冲林朝点头致谢，带着男人进了“混血种族登记”。
“朝朝，能帮我倒杯红茶吗？”目送走女人，陈依依转头冲林朝笑道。
“当然。要加牛奶吗？”
“不加了吧，我喜欢中式的。”
“魔族登记处”的柜子里应景地放着和上个主题不同的茶点。林朝没见过来更换补充茶点的人，猜想道衍司内会不会也有“家养小精灵”，在无人时默默为大家收拾房间，添补用具、食物。
得换个时间找人问问。
她取了祁门红茶泡上，端到陈依依面前，陈依依看着她毫不讲究的泡茶手法，无声地勾起嘴角。
待茶叶泡开了，陈依依取了花纹繁复的红茶杯，给两人分别倒上。她着一身淡绿色的草纹短旗袍，披肩的长发被无暇的白玉簪整整齐齐簪住，腕上水汪汪的翡翠镯跟着她倒茶的手划出流畅的弧度，在氤氲的水汽里，十分赏心悦目。
林朝见她淡笑不语，撑着下巴轻声问：“依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陈依依学她撑住下巴，想了想，说：“嗯也不算心情不好，只是有些感慨。”
“今天抱孩子的那个，是我师妹，和暮诚一届。我们从前在书院的时候，是一个学社里的。那时候，她俏皮又爱娇，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仗着自己剑法好，把来挑衅我们学社的男修打得嗷嗷叫唤。”
“后来，我毕业进了道衍司，她找了一个普通公司做设计，没两年跟公司里一个高管结了婚，大家各有各的事，我们联系渐渐就少了。今天猛一看到她，我还差点没认出来。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又有些气她不争气。她性格不算软和，自己也有一身本事，怎么就活成了这副样子。”
林朝想了想，道：“唔，人的强弱和本事也不是完全成正比的，也许，她是当真喜欢那个男人。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做出一些让步。再说，过日子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们只见了一面，说不准她平时过得很好呢！”
“朝朝你好像什么事情都可以想通。”陈依依看着林朝笑道。明明遭受了旁人难以承受噩运，却活得比谁都努力。
“那也是没办法嘛。”林朝双眼放空地望着杯里的茶说，“我答应了我爸妈，要好好活着。”
她抬起脸，笑得很灿烂：“总要想办法活下去，才不会食言啊！”
https://www.biqugebar.net/13302_13302926/1280151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bar.net。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bar.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