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明与猎物
9月16日，第四个被害者出现，是个修仙者。
在十八局密不透风的追踪下，奎木狼妖不仅毫无踪迹，还再次犯下凶案，无异于是给了十八局所有人一个响亮的巴掌，也让局势原本就紧张的锦绣城更加风谲云诡。
虽然大家有意在林朝面前回避案件，但她还是偶然看见了被害者的影像。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果绿色t恤，笑起来像四月里的太阳。而遗留在案发现场的却只剩下残破的肢体和撕裂的头颅，以至于林朝当晚就做了噩梦，梦里是被面目狰狞的巨狼追逐、撕裂，逃脱不得。
天将将亮的时候，林朝挣扎着从噩梦里醒来，坐起身才发觉身上出了一身汗，被空调的冷风一吹，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打开手机，时间还不到七点，手机的光亮照出周围陌生的环境，茫然片刻后林朝才想起来，因为奎木狼的事，暮诚忙得脱不开身，她不想让暮诚为了她来回跑，就主动提出了借宿执行部多出的宿舍。
十八局的宿舍除了局里人常住的宿舍和特别的房间，其余都是统一的酒店式公寓装修，房间里还有各种一次性用品，配套十分齐全，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林朝洗漱完出去，刚好遇到夜里轮值的人回来，大家正坐在执行部的大会议室里一边囫囵早饭一边听暮诚和纪思南两位大佬结合情报分析案情。
暮诚和纪思南应该是熬了一整夜。暮诚倒还好，林朝听陈依依说，他们这种修炼到了太虚境的修仙者，其实已经用不着再睡觉了。纪思南却是从面具里露出一双睁了又闭，闭了又睁的凤眼，仿佛随时都能昏迷过去。
林朝取了早点，挨着辛苦工作回来正在吃小点心的小银鸟霜寻，在安静的角落里坐下，尽量避免打断他们的讨论。霜寻难得有时间和林朝待在一起，欢喜地蹭了蹭林朝的脸。
暮诚留意到林朝进来，第一时间打了张清洁符处理了空气中弥漫的二手烟，又甩了秦烟一个眼刀，逼得秦烟不得不掐了手里刚点上的烟。
正在做汇报的是一个个子中等、身材精瘦有力的男生，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立领夹克，戴着金边眼镜和白色无线耳机，一脸正经严肃，周身气质看着很像个科研人员。男生叫纪小北，纪思南的异母弟弟，现在在十八局市场部任副部长，是个做数据统计分析的好手。
纪小北抱着平板给众人做汇报，随着手指的移动，会议室中间的锦绣城全息投影也跟着变幻不停。
“根据霜寻和官方监控反馈回来的信息，结合奎木狼以往的作案习性，我们基本将他的活动范围划定在五城区内，所以日常监控追踪的重点都在五城区。当然，在其他区域，我们也安排了其他灵兽，目前还没有发现奎木狼在其他区域活动的情况。”
纪小北动了动手指，全息影像上显现出红色标记。
他继续说：“我们在派出去的347只灵鸟上装载了最新的探灵器，探测辐射范围约2824平方公里，可以完全覆盖五城区所有范围。目前灵鸟探测到奎木狼出现的踪迹总共7处，但都很快被他察觉逃脱了，加上他犯案的地点，活动地点一共11处，其中星河区1处、苍绵区2处、墨角区3处、益阳区2处、东丽区3处，分布非常均匀。”顿了顿，无奈道，“没有任何共通点。”
听完纪小北的汇报，暮诚沉默半晌，开口问：“其他人有什么想法吗？”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皱着眉，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线索。
林朝看着全息影像上的红点扒拉了两口粥，见大家陷入沉默，思索再三打破了这份沉默：“小北哥，你说的那个探灵器探测效果会被影响吗？”
众人不知林朝为何如此发问，纷纷看向她。
纪小北是个极有耐心的人，见林朝提问便笑着耐心跟她解释道：“所有灵器都会存在局限，探灵器也一样。一般来说，探灵器会受到无机物的阻隔，比如城市建筑物，但只有厚度达到736米，才会产生阻隔效果，所以城市建筑对探灵器的影响微乎其微。”
“736米”林朝喃喃念了念，突然发问，“你们是不是都不怎么坐地铁？”
闻言，所有人顿时陷入沉默。
作为修仙者，又在十八局任职，在场的几乎都是御行术高手，比起又慢又挤的地铁，城市最高限速可以达到250千米每小时的御行术难道不香吗？除了体验生活，有几个修仙者的会把地铁作为交通选择？
暮诚却领会到了林朝的言下之意，捻了捻手指，道：“锦绣城的地铁平均深度大概在10到20米。”
“而且，地铁是不允许动物进入的。”林朝咬着勺子继续分析，“探灵器装在灵鸟身上，如果奎木狼变幻容貌以后利用地铁换行，就很难被捕捉到踪迹。”
见无人开口，林朝便继续说：“你们看这地图上的11个点，离附近地铁站的直线距离都不算远。第一个案发地点靠近1号线的聚宝湖站，星河区和苍绵区的3个活动点则在2号线附近，还有这个、这个，剩下的这些点，也都基本可以锁定在1、2、3、4这四条地铁线周围”
说到这里，林朝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可怕的猜测，甚至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高。
“你们知道这四条地铁线的主要交汇区域是哪里吗？”她犹豫片刻，轻声说，“是锦绣城的市中心商业圈，包括我们现在在的十八局塔楼。”
“大神，你们会不会被灯下黑了？”即使不愿意，林朝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会议室内一时间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林朝的话乍听十分荒诞，但细想之下，这的确最有可能是被他们遗漏的地方，不然奎木狼怎么能越过锦绣城的层层搜索，继续作案？
奎木狼利用了修仙者的思维和生活习惯，坑了他们所有人！
暮诚作为十八局的局长，纵然心中挫败，也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他先众人一步从这漫长的沉默中清醒过来，利落地安排道：“思南、阿岳、秦烟、洛洛留下，其他人先去休息，没有我的指令，谁都不准轻举妄动。”
众人离开后，纪思南皱紧眉头，问暮诚：“你怎么想？”
暮诚双手交握抵在额上，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问：“思南，你说，他为什么会来锦绣城？”
他抬起头，眼睛看着会议室上方的全息地图出神：“当年的案子都发生在魔都，事发之后司里调查过他的背景，他最近一百年都在沿海活跃，重伤以后就直接逃匿到海外。如今伤好回来，为什么会放弃熟悉的地方，选择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内陆？”
秦烟也道：“我们妖族向来很讲究属地原则，多得是大妖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不挪窝，偏居一隅，井水不犯河水。而蜀地早就有几只经年盘踞的大妖，只是长期闭关不理世事罢了。奎木狼为什么一定要冒着被大妖围剿的风险，来锦绣城犯案挑衅？”
暮诚突然勾起嘴角，神色里是林朝曾经偶然瞥见过的疯狂：“朝朝说，他是想灯下黑。其实，他更想让我们找到他吧？”
纪思南猛地抬眼，目光凌厉：“暮诚，你必须现在就走。”
“南总说得对，”秦烟也反应过来，“诚哥你不能再待在锦绣城！或者，我们现在向云中城和藏冬谷求援，也还来得及！”
“我都不慌，你们慌什么？”
“暮云归，你别逼我跟你急！”纪思南向来好说话，现在却气得忍不住直呼暮诚最厌恶的表字。
只有邱岳和还在状况外，一脸痛苦地发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些年，我一直想要抓到奎木狼，亲手让他形神俱灭。”暮诚轻描淡写地开口，“可当年，他一个威震一方的大妖，被我这个黄毛小儿打败，重伤到不得不逃匿海外。阿岳，你说他这些年来最恨、最想杀的人是谁？”
“诚哥，你是说！”邱岳和瞳孔紧缩。
一直保持沉默的修一洛也开口说：“胜负难料，五五之数。”她手上握着正在莹莹发光的星盘，上面显示的是她刚刚为暮诚测算的星象。
“他既然想抓我，就让他来抓，我们正好以逸待劳。五五之数不还有五成的胜率吗？”听到修一洛的话，暮诚好像越发轻松起来，“思南回去好好睡一觉，后面还有得忙。秦烟和洛洛带上剩下的探灵器去巡查地铁沿线，阿岳继续按计划加紧排布地上的巡查，一定不能再让他找到机会作案。熬过这几日，剩下的都交给我。”
“诚哥！”
“去工作吧。”众人的担忧并不能改变暮诚的决心，手刃仇人的机会他已经等了二十二年，如今奎木狼自己送上门，他绝不可能放手，也绝不能输！
纪思南深深看了暮诚一眼，终于自暴自弃地转身走了。剩下的人自知劝不动暮诚，也无可奈何地跟着离开了。
暮诚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了许久，将手上拿得出手和奎木狼对抗的筹码盘算了一遍，又将连日来和纪思南拟定的作战计划重组了一次，才坐在座位上长舒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闭目养神。
等他醒过来，已经接近11点了。
大家都去休息了，执行部的客厅里悄无声息，只有林朝划在试卷上的笔在“沙沙”作响。她坐在客厅靠窗的沙发上，拉起半拉帘子采光，银色羽毛的小鸟累得在她身旁长睡不醒。
听见暮诚开门的声响，林朝抬起头，弯着大眼睛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大神，你休息好了？”
暮诚没有回答她，反而问：“之前就想问了，你是在准备考研吗？”
“你才发现啊？我可是每天都有在认真学习啊！”林朝骄傲地举起手中的试卷朝暮诚摇了摇，“我从出生就待在蜀地，除了出去旅游，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想换个环境，去外面走走，看看。”
暮诚被林朝的笑容感染了，也跟着笑了笑：“总感觉，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能好好地过下去。”
“那当然！我可是立志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人！”
“林朝，你这样很好，一直这样就好。对了，你不是要回去拿东西？”
“啊？现在吗？你不忙了？”
“我总得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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