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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2


碧瓦朱甍,雕栏玉砌,匍一入大厅,便是丹楹刻桷,烛灯在大殿四周连绵不绝,映照得整座大殿都是澄黄大亮。

        一端丽冠绝的妇人从大殿的一侧走来,丰容靓饰,风髻雾鬓,一朵繁芜复杂的牡丹花钿正端在眉目中间,不偏不倚,最为大气端庄。

        “母亲。”迎面的人目若朗星,见到来人之后微微拱手鞠躬,二人对视之后,他的神情都舒朗了许多。

        沭阳公主懒散地点了点头,她微微勾起唇角,将手搭在了萧骄蘅的手上,端起了雍容华贵的姿态。

        萧骄蘅对此似是已经习以为常,他沉默地扶住沐阳,母子二人一齐入座。

        这次的国宴就是大梁一年一度的犒赏汇总席宴,原本就只有大臣汇报去年一年的丰绩,但景阳帝觉得这般太过于死板,想着席宴上只有犒赏之事,应当热闹一点,便就允许皇亲国戚和大臣们携带部分家属一齐参与。

        所以这次,沐阳公主和宣平候一家才能来。

        沐阳公主是先帝宠妃的独女,自小便受到先帝的喜爱,就连她的驸马爷,先帝都直接赏给了他一个虚爵。

        景阳帝虽然跟沐阳公主不太亲近,但因沐阳是个公主,再者她也没有强势的母系势力,两人之间也算是上下和睦。

        许多台面上的事情,景阳帝还是给足了沐阳面子,比如这些国宴的席位安排,沐阳公主一家都是上上座。

        宣平候见沐阳朝席位这边走来了,便提前把浦垫拉开,好方便她盘坐。

        宣平候身上气质干净,许是少了一丝生活的烟火倦意,便多了一分翩翩檀郞的温柔气质。

        “沐阳你又穿的少了,待会儿晚上回府的时候你又定会受凉。”宣平候话虽这么说着,但是手上却早已将臂弯里的披风披在了沐阳公主的身上。

        萧骄蘅看着这夫妻恩爱和睦的样子,又没忍住打趣:“父亲,你每次都会这么说道母亲,其实每次都帮母亲铺好了后路,母亲就是拿捏了你,才会这般任性。”

        沐阳公主“噗嗤”笑了一声,美目横了过去,示意他好好端坐吃宴。

        宴席上无非也就是那些繁琐的礼成,萧骄蘅对那些大臣的汇报不感兴趣,整个过程都是埋头吃着自己面前的珍馐美食。

        吃到最后,他都快撑吐了,这个国宴还没结束……

        他懒散地支颐,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自己碟中的鸡肉。

        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了他一声,萧骄蘅缓慢地扭头看去,他的眉眼懒洋洋的耸搭着,高挺的鼻梁被烛光打下一篇阴翳,睫毛微翘,见着来人之后,整个人也尽显了无生趣,连眼皮都懒得掀动。

        但是他整个人浑身上下却透露着逼人的贵气,金镶玉的发冠稳稳当当地束于发顶,衣衫上的薄纱在光亮的反射下闪烁出斑斓的光辉,让人移不开眼。

        即使知道他对你不屑且无视,但是人人却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这便是,长公主的嫡子,萧家小世子。

        岑涧娄看着比自己年岁小上两轮,但却已经贵气夺人的萧骄蘅,也只好虚虚作个揖。毕竟若是轮上官爵,他是世子,皇亲国戚,他也只是一个臣子而已。

        萧骄蘅知道岑涧娄过来肯定不是来找他的,点头回礼之后,又转头盯回了自己的碟子。

        仿佛先前的这一番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

        宣平候瞟了眼自己儿子的动作,他也只好尴尬地咳了两声,萧骄蘅平日里都是跟着沐阳公主,自小便养成了一个娇惯的性子,但他们身份高贵,一般倒也没人敢说道什么。

        “表哥过来是有何事吗?”

        沐阳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说客套话的人,一家人面对这种情况,都是宣平候出头应付。

        不过好在宣平候和岑涧娄算是表兄弟关系,还算是熟稔能说上几句话,碰到一些不熟知的人,宣平候每每都得汗颜,与人交谈都像是打仗一般。

        岑涧娄看了眼宣平候,但是目光又转向了一旁还在吃宴的沐阳公主,他笑了笑,朝沐阳公主躬身:“老臣这次过来,是想说道说道咱们两家的亲事,沾沾这次国宴的喜气,好亲上加亲。”

        此话一出,就像是一块鹅卵石撞上了玉盘,清脆敞亮,又震得人耳朵发麻。

        沐阳公主一愣,偏头诧异道:“亲事?我们蘅儿的?”

        听见自己母亲的问话,萧骄蘅也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微动,等着这些长辈继续说。

        一旁的宣平候也似是有些吃惊,他重复问了一遍:“你是想让菻儿和我们蘅儿接亲吗?”

        因为现在丞相府,也就岑菻及笄了。

        “只要是丞相府和公主府结亲就行。”岑涧娄语气和缓,他眯眼笑看着宣平候和沐阳公主。

        宣平候听完跟着附和点头,他喃喃自言道:“蘅儿也确实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

        “这事以后再说。”沐阳公主出声打断了两表兄弟俩的谈话,她瞟了一眼萧骄蘅的神色,见他依旧懒洋洋无所事事的表情,突然有些恼了。

        “宴席快散了,咱们走吧。”

        其实岑涧娄过来的时候,就是因为到了宴席的末尾时期,人群开始纷纷离去,他才能恰好在这个时候走过来。

        公主府一家基本全是听沐阳公主的吩咐,宣平候和萧骄蘅父子俩对视一眼,也只好给岑涧娄递一个抱歉的眼神。

        ————

        寒星璀璨,夜里无风,公主府的马车在大路上飞驰掠过。

        沐阳公主单手支着头,眼神随意投向窗外,但话确实问着马车另一边的萧骄蘅。

        “你喜欢岑家的姑娘吗?”

        萧骄蘅语气淡淡:“无感。”

        他慵懒地靠在马车背面的木板上,这是这木板并不硬,反而被人用软布仔细包裹了起来,他的眉目灿若繁星,但眼里却无神。

        仿佛刚才的问话对他来说,就如呼吸一般,惹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沐阳公主伸了伸懒腰,仿佛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儿子要说什么一般:“既然无感,那就不要结什么亲好了。”

        “沐阳。”宣平候突然插了进来,“蘅儿的亲事,不能这般随意。”

        沐阳公主狐疑地看向宣平候,一旁的萧骄蘅竟然也跟着点头附和宣平候。

        萧骄蘅:“母亲,我是否无感不重要,重要的是,岑家是丞相府,你和宣平候的儿子,必须得跟丞相府成亲。”

        他看出了自己母亲的不解,见着马车逼仄,车厢内也无其他仆从,便继续道:“狡兔死,走狗烹。”

        “父亲是丞相的表哥,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我自出生以来就已经跟丞相府绑在了一起。”

        “什么绑不绑的,你是我儿,成亲当然要娶你喜欢的女子。”沐阳公主仿佛是有些不认识自己儿子了一般,她很难理解萧骄蘅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她的儿子就只是一个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

        “沐阳!”宣平候的音量突增,“太子已成年,其他皇子也渐渐丰满的羽翼,马上就要改朝换代了,各大臣子也已经纷纷站队,涧娄是太子这边的人,如果太子没能成功登位继承大统,那新皇帝会容许我们这个跟丞相府和先太子有关联的公主府继续身居高位吗?”

        “我们已经没得选了,与其不争不抢,任人宰割,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搏一番天地。”

        宣平候一口气说了许多,此时脸色都有些憋红了。

        但是沐阳公主却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一般,她语气急促问:“太子继位,天经地义,为何还会有变故?”

        宣平候刚想反驳争辩,却被一旁的萧骄蘅拦手制止了,他漠然看向沐阳公主,语气似是妥协了一般:“母亲,我是自愿娶丞相府上的小姐,并且这亲事,也可以尽早办了,以免生出闲事来。”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被勒停,车夫在外面高喊“公主府到了”,萧骄蘅先一步撩袍下马车,他刚站定,就看见了站在公主府门前的熟人。

        趁着宣平候和沐阳公主还没下车的空档,他立马将人揽去了一旁通向后门的小巷。

        来人身材瘦弱,肉眼望去,就仿佛骨架上网了一层皮,但一双眼睛却骨碌碌的,精神得很。

        萧骄蘅抱胸看去,眼神里充满了不耐:“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直接来公主府找我吗?”

        “世子,这次是出了大事,我才不得不马上过来跟你汇报。”

        萧骄蘅看着林富,神情凝重了起来:“说。”

        林富凑近了萧骄蘅,语气沉重:“林欢说太傅好像跟五皇子有些究扯。”

        太傅是太子的老师,平日里还会抽空去学宫教书,因着大梁本就崇尚尊师重道,所以太傅自然而然是站在太子这边的。

        至少在世人眼里,是这样。

        五皇子……

        萧骄蘅先是眯了眯眼,随后无神地掀了掀眼皮子,皮笑肉不笑一般:“五皇子才十六岁,竟然就已经这般有意思了。”

        他看了眼林富,简单交代道:“叫林欢仔细盯紧五皇子那边的动静,先不急动作,看看别人是个什么做法。”

        “盛京城这般浩大,总有出头鸟会安耐不住的。”

        吩咐完之后,萧骄蘅待林富从后门方向绕走后,才从小巷子里走出来。

        公主府门口,沐阳公主一见到萧骄蘅,就连忙抓住他的手,急切问道:“刚才那么一会儿,你去哪儿了?才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沐阳公主虽人已至中年,在外也是端得一副雍容高贵的公主模样,其实私下却依旧是一副娇娇小姑娘的姿态。

        宣平候和萧骄蘅都知道沐阳公主的脾性,宣平候看了一眼萧骄蘅,扭头揽住沐阳公主的肩头:“好了,蘅儿回来就好,咱们先进屋吧。”

        萧骄蘅看着沐阳公主婉转微怒的模样,笑着解释:“没事,就是将才下车的时候瞧见一只野猫了,怕惊着您,便将它赶走了。”

        他看着沐阳公主还有要争辩的意思,立马转移话题:“母亲,我想明儿去学宫上上学,如何?”

        沐阳公主挑眉:“哟?当初是谁哭着闹着说这辈子都不想去学宫上学了,怎么今儿见着一只小猫就改了性子了?”

        “是看到母亲今儿那么漂亮,想多去学宫学几个美词夸赞母亲。”萧骄蘅又摆出了一副顽劣的涣散样,把沐阳公主哄得乐呵呵的。

        沐阳公主把萧骄蘅搭在她肩上的手拍了下去,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你就不用说这些话糊弄我了,你都这么大了,自己定主意就好。”

        说完,她觑了一眼宣平候:“你们爷俩儿不用在我这里藏着掖着,我也不是个傻子,想做什么就做大胆做吧。”

        “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

        三月天就是如此魔幻,前些日子还是艳阳天,今日一早就急速降温,天瞬寒了不少。

        许是烈冬初春正在交替,盛京的空气格外的干。

        岑倪一大早起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得流了鼻血,兰铃进屋服侍的时候见状有些焦灼,担忧问:“小姐这般,今天要不就不去学宫了吧。”

        一想到学宫,岑倪突然想到了昨天岑菻对她说的话。

        出了府门,她就是丞相府上的二小姐。

        岑倪盯着铜镜里自己略带倦意的面色,怔然道:“去吧,你等会叫兰馨给我备上二两金银花茶就好,没什么大事,应该就是上火了而已。”

        昨天第一天就被夫子打了手板,如果今天又告病不去,那第三天她可以直接不用再去学宫了。

        因着兰馨找金银花茶耽误了半刻,等岑倪赶到府门口的时候,已经让岑菻等上了半晌。

        岑倪有些紧张地朝岑菻望去,却只见岑菻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便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岑倪捏了捏自己的袖口,加快了上马车的动作。

        待坐定后,岑倪想解释,但岑菻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意。

        “以后早上要动作快点,不然去学宫迟到了的话,夫子会特别生气的,到时候就不只是打手板这么简单了。”

        岑倪点点头,轻声:“我晓得了。”

        这些她是知道的,其实在大梁,一般的人家姑娘是不得入学的,在家读书大多也就是三从四德,女戒之类的书籍。

        若是家风清明的,还能自己多学一些四书五经。

        以至于其他的,那可是万万碰不得的,更别说去学宫了。

        学宫是整个大梁最好的教学书院,除开太子是太傅私自倾囊教授之外,就连皇子都会去学宫进学,一些贵女若是得家里重视,也会有机会去到学宫跟着宫里的夫子学习。

        只不过大部分的夫子都不喜欢小姐们去学宫,在教导上也稍显不用心。

        但是岑倪不在意这些,她趴在马车的窗棂上,窗牖被人支开,窗外是白茫茫的晨雾,有湿腻的水汽涌入她的鼻腔。

        这倒是让她鼻喉之间的干燥之意缓和了许多。

        能去学宫读书,她是真的很幸福。

        ————

        今天来给她们教学的夫子是太傅,所有人都提起神来了,皆不敢如对待其他夫子那边放肆无视。

        这倒是把岑倪惊讶了一番,她没有想到,太子的太傅竟然会来学宫给他们教书。

        岑倪才将将用了个小茶壶泡了一小壶金银花茶,此时茶壶正滚烫,但是看到太傅在前面认真地授课,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在书案上立个茶壶。

        岑倪找了快帕子,用帕子包住茶壶的手柄,想把它放在书案下面去。

        但拿起茶壶之后,岑倪又忽觉自己的喉咙干涩难忍,喉头都仿佛掺杂了铁锈的味道,索性她就干脆拿了个茶杯接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

        岑倪把茶杯轻轻地放在书案的一角,但是却没想到另一只手的手帕绢丝滑动,紫砂壶瞬间从手中掉落。

        清脆的破裂声在众人的耳畔乍响,割裂开室内的静谧。

        岑倪“咻”得站了起来,拧眉望向前面的太傅。

        宽大轻丝衣袖下,她的指尖都在颤抖。

        前方的太傅看到低着头的岑倪之后,怒意虽不显,但是前方的人却已经能看到他捏着书本,发白的指尖。

        看样子是气很了。

        但是入骨的修养却教的他平静地放下手中的书本,漠然看向岑倪提问:“这位小姐,你是对这凌云宝树之姿有何见解吗?”

        岑倪用指甲扣了扣自己的掌心,低眉暗忖片刻,将要开口,坐在前排的岑菻却突然站了起来,笑着抢先道:“修之当应如凌云宝树,须假众木以撑持。”

        岑菻微微俯身,算是给太傅赔了个礼:“家妹年岁小了点,诸多事礼数不周,望太傅谅解。”

        太傅看着岑菻举落大气,言语得当,心里稍宽慰了一些。

        他朝坐在后方的岑倪轻“哼”了一声,补充岑菻说的那些:“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防之当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针之罅漏;万善全,始得一生无愧。”

        他低眉扫过岑倪书案前方的一片狼藉,假似不经意道:“成人做事都得沉着冷静,休要慌慌张张,情绪乱飞,这样是万万不可成就大事的!”

        周围有窸窣声挤入岑倪的耳朵,一时间,羞愧嗔恼之意在岑倪的脑海里慢慢四起。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红,但却坚持抬眉瞪目争辩:“容得性情上偏私,才是一大学问;消得屋舍内嫌雪,才为火内栽莲。”

        有心思清明的人听懂了岑倪话里的意思,都不禁微微皱眉。

        这其中就有岑菻,岑菻转身,拼命地给岑倪使眼色,她没有想到平日里那么温吞的妹妹,今日会如此凌厉。

        太傅的眉头都快凑成川字了,眉毛都已经带了怒气。

        气氛突紧,剑拔弩张一般,众人皆不敢出声扰动。

        岑倪仿佛看不见周身投过来的好意劝解眼神,她眨了眨眼,把自己微湿的泪意憋了回去。

        但是语气里却不失气势:“人人都求火内栽莲,但却连真心爱莲都做不到。”

        这下,听得懂的,听不懂的都该看明白了。

        太傅叫岑倪做事沉着冷静,但是岑倪却暗讽他自己遇到一番小事就血气冲头,不问清事理,便暗自嘲讽。

        这番行当,自可是当不得凌云宝树之姿。

        屋舍内的人众人都看到了太傅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在看到岑倪的神色之后,又强忍着压下怒火。

        这样别扭的行为,就像是生吞泥鳅一般,怪滑稽的。

        突然,大门处传开了一声轻笑,紧接着就是一人伴着清亮的鼓掌声走了进来。

        “一念常惺,才避去神弓鬼矢;纤尘不染,方解开地网天罗。”

        一身绛紫轻纱缓步走进屋舍之类,他随意地坐在了岑倪旁边的最后一排书案之后,一只手搭在书案之上恣意慵懒地支颐。

        他的音吐洪亮,犹如玉石之声:“太傅,这凌云宝树之姿,应当是指心念清澈,不昏不暗之人吧。”

        “您年纪大了,少动怒,这样还能多活几年。”

        太傅听到萧骄蘅这般放肆的话语之后,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痛,他捂住胸口,单手指着萧骄蘅的方向。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后话来。

        反而,后头的萧骄蘅却把视线转向了旁边正捏着手帕的岑倪,他看去的眼神带了一丝玩味和探究。

        “我说的没错吧,倪儿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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