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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1


清平三十年,艳阳桃李天。

        熹微晨光斜打在檀色木框窗花上,雕梁屋檐上蓄起的水洼开始慢慢被暖阳蒸发,一个穿着绿棉褂子的小婢女,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珠光宝盒,疾步往屋内奔去。

        “小姐!萧世子又来府上送礼了!”

        小婢女走动的速度快,跨过门槛的时候,衣摆擦动了门口的两盆吊兰,兰草悠悠,清新之气荡进了屋内。

        婢女将手中的珠盒放在妆匣上,转身便把窗牖支开,让大好的和煦阳光闯入屋内。

        岑倪起身把床帘拉起用帐钩挂上,随后便顺手掖了掖自己的中衣上的褶皱,做完这些之后,岑倪的脑子其实还是懵然的。

        婢女似是知道岑倪的脾性,她笑着走过来蹲下,把岑倪的鞋袜摆好,等待着岑倪去穿戴。

        “小姐快醒醒呀,萧世子来了呢!”

        岑倪有些微恼小婢女这种打趣的意味:“萧世子来了,你这么开心作甚?”

        婢女压了压嘴角的笑意,抬头看了眼岑倪,顿时心里又更乐了。

        小姐虽然嘴上烦得很,但其实这嘴角都已经不自觉地翘起来了。

        不过这种事情,她是不会跟岑倪说的。

        岑倪低头盯着婢女给她穿鞋的动作,但其实心思已经飘了老远了。

        萧世子,是当朝长公主和宣平侯的独子,自小便被权贵宠爱惯了,养成了一种玩世不恭的模样。

        现如今这萧世子已经年十八,玉面郎君,当当少年儿郎气血时,虽顽劣了点,但却从未做过任何不堪之事,在这盛京城也自有一番名誉。

        这些是外人眼里的萧世子,但是岑倪还知道,他还是她的哥哥萧骄蘅。

        宣平侯虽只是一个虚爵,但这宣平候却也是当朝丞相的表弟。

        所以公主府和丞相府多年来就一直较为亲近,岑倪见到萧骄蘅的次数自然也不会很少。

        但每一次听到萧骄蘅要来府上,岑倪还是能感觉自己的这心口止不住地悸动。

        “骄蘅哥这次给我送的是什么?给我拿来看看吧。”岑倪坐在锦茵蓉蕈之上,手指正局促不安地搓着袖口,心里充斥着希冀,却又不知在紧张着什么。

        婢女把妆匣上珠盒拿了过来:“是一个玛瑙胭脂盒,听说是西凉这次进贡送来的贡品呢!”

        岑倪摩挲着胭脂盒上的绯红玛瑙,玛瑙在大梁很罕见,这么大颗镶嵌的晶透玛瑙更为稀物,但是她突然脑光一闪,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兰铃,姐姐,也有吗?”

        兰铃沉默了一瞬,硬着头皮回复:“大小姐自然也是有的……”

        后面兰铃的声音越说越小。

        岑倪拿住胭脂盒的指尖开始发白,她垂下眼眸,压着一口气起身走向妆匣边,仔细地把这胭脂盒放入抽屉里的最里处。

        嘴里无知觉地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他备礼总会备两份,不偏不倚。”

        “把兰馨也叫进来吧,快点洗漱收拾一下,去前院接待一下骄蘅哥。”她自己也开始上手梳头发,但铜镜里的素颜却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暗淡。

        ————

        岑倪刚收拾完,准备赶往前厅去,就刚好在院落见的抄手游廊上撞见了岑菻。

        一股清莉的馨香从衣袂翩跹中传来,岑倪远远地就瞧见了来人,乌发如藻,精致地梳起一半盘旋在头顶,挽了一个碧螺髻,眉眼上挑,姿色亮眼,魅色如丝,虽有些媚丽过了头,但她的笑意却又十分爽朗,平添了大家风范。

        丞相府的嫡系大小姐,就理应如此光鲜亮丽,大气斐然。

        岑菻走了过来,一把捞起了岑倪的手,面上的笑意消失,语气带了点急促:“倪儿!你怎么又穿这么少,不怕着凉吗?”

        “今儿日头好,不打紧的。”岑倪的眼波潋滟一汪柔和,对着岑菻的焦急之态不慌不忙,她把手从岑菻那里抽了出来。

        指尖滑腻,是护手油,还带着岑菻身上惯用的海棠香。

        岑倪用不惯这种东西,她喜欢手上清清爽爽的,只是最近世家贵女都流行这些,岑菻会用也不奇怪。

        岑倪不动声色地指间捻了捻,抹淡了护手油的黏腻之感。

        “姐姐是要去前厅接见骄蘅哥吗?咱们脚步快点吧,不然骄蘅哥就要走了。”

        岑菻张了张嘴,似是惊讶了一番,过了半晌那嫣红的唇才合上。

        她似是有些尴尬:“骄蘅哥……早就走了……”

        岑倪的眸子微微瞪大,憋闷之气瞬间扑面而来,她费力地稳住神情,但是揪心的空洞疲意还是止不住地将她的脑海席卷。

        “啊……这样啊……”理智驱使着岑倪回复岑菻。

        她拍了拍旁边婢女的手,轻轻道:“那我们就回去吧。”

        岑倪欲要转身,岑菻却叫住了她:“妹妹今天是有些不适吗?”

        “没有的。”岑倪立马反驳,但是她却止不住得心神飘忽。

        看着岑菻审视打量的眼神,岑倪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立马走脱了。

        她尝试转移话题,扫视了一眼岑菻之后,心虚不定地开口:“姐姐的玛瑙簪子真好看。”

        岑菻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头上戴的簪子,因为挽的是碧螺髻,所以她就挑了一支亮眼的玛瑙簪子点缀。

        “妹妹是开始喜欢上玛瑙了吗?”

        看着岑倪怔然微红的脸色,岑菻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先前以为妹妹喜欢素雅,所以府上新来的这些玛瑙宝石便就没往妹妹院子里送去,妹妹既然喜欢就要说出来,姐姐也好安排。”

        说着说着,岑菻又上前拉住了岑倪,带着岑倪往自己的院落走去,笑着随意说道:“说起玛瑙,今日一早骄蘅哥还送来了一个玛瑙镶嵌的胭脂盒,我瞧着怪夺目的,既然妹妹喜欢玛瑙,我把那也送你如何?”

        “骄蘅哥……送的吗?”岑倪的声音弱了下来。

        “是呢。”岑菻又握了握岑倪的手,像是要给她暖暖手似的。

        “骄蘅哥送给你的,再送给我不好吧。”

        “那又何妨?咱们是亲姐妹,在意这些干嘛?”岑菻眉眼舒展,眼尾却又微微上翘,目盼神飞地随意说着,“骄蘅哥没给你送吗?”

        岑倪刚想辩驳,但岑菻的声音又接着响起。

        “没关系的,姐姐把那个送你就是了。”因着二人想撞面的抄手游廊离岑菻的院落并不远,所以两人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岑菻院落的月牙门。

        岑菻指着院落中央的石桌,闲然笑道:“诺,就在石桌上,喜欢就拿走吧。”

        石桌在日晒雨淋中暴露出了砂砾凹凸,若是将这玛瑙盒子直接扔放在这石桌上面,说不定会磕出痕迹。

        岑倪想起了自己的那个玛瑙盒,此时应该还稳稳地戴在妆匣抽屉的最里侧吧。

        “这玛瑙盒骄蘅哥也送给我一份了的,谢谢姐姐好意了。”说完,岑倪有一种想要瞬间掉头跑掉的冲动。

        这样想着,她的脚步也跟着这样做了,她抓住旁边婢女的手腕,掉头想要走出这月牙门。

        脚下的动作迅速,但是脑海里却久久回现着晨阳打照在石桌上的那个玛瑙盒,玛瑙折射出的暖光,炫得她头晕目眩。

        将将那一瞬间,岑倪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搁浅的鱼,呼吸被压抑,喘息都被桎梏住。

        自己捧于心尖尖的物事,却在他人那里被随意无视。

        岑倪鼻尖的酸意被突然出现的叫喊声止住,她抬头看向来人,是岑涧娄,她的父亲。

        岑涧娄见姐妹二人站在一处,惊喜道:“刚想去找你们姐妹俩,没想到你们竟然在一处,那刚好,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他瞥了眼岑倪,眼神又落到了岑菻身上:“倪儿还差半年就及笄了,菻儿也快要定亲了,爹爹就想让你们去学宫上一年书如何?学一点四书五经在身上,也终是有益的。”

        岑菻缓步上前,笑意绵绵地点头:“女儿自是喜欢读书的,去学宫当然是一件乐事了。”

        岑涧娄看着岑菻笑着点点头,他又眯眼看向岑倪,淡淡道:“既然如此,倪儿也就一起去吧,到了学宫多听姐姐话,两姐妹一起去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岑倪看着岑涧娄逐渐抿直的嘴角,自己的目光也逐渐暗淡了下去,话意到了嘴边又强行咽下。

        岑涧娄见岑倪不吭声,又接着自顾自地说了:“那就这样说定了,明日你们骄蘅哥会来府上接你们去学宫,路上记得放乖巧一点,多问问骄蘅哥在学宫里的规矩,千万别给丞相府丢脸了。”

        听到萧骄蘅,岑倪的眸子突亮了一瞬,看着岑涧娄平淡的脸色,她却笑着应了一声“好”。

        ————

        因着去学宫的事情定下的比较突然,岑倪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如何下手准备东西,兰馨和兰铃倒是个了解岑倪的那些小心思的。

        所以连去学宫要用的书箱,她们二人都早早地给它熏起了香来。

        岑倪看着兰馨和兰铃二人蹲在那里不停地扇着熏香的烟雾,一时间乍笑,但嘴上却是嗔怪的话语:“你们将书箱熏得那么香作甚,骄蘅哥又不用我的书箱,这香气还熏得我怪难受的。”

        兰铃抬头,笑着回复:“小姐就不用着急了,您明日要穿的衣物,奴婢们早就帮你熏好了,保证您明天香喷喷的!”

        “胡说。”岑倪杏眼微乜,笑意却早已止不住了,“哪有形容人用香喷喷的。”

        主仆之间互相打趣,但其实大家都早已熟稔,心知肚明,院落里洋溢着少女们的羞赧笑声。

        岑倪激动了一晚上,夜里也没太睡好,一早起来眼底还起了乌青,兰铃和兰馨见状,心里虽有些焦急,但也都忍着憋笑。

        岑倪睨了一眼她们二人,二人对视一眼,只好绷住神情,给岑倪多扑了一些胭脂粉面。

        因为岑倪是起得有些特别早了,等她都站在府门前等上半盏茶之后,岑菻才姗姗赶来。

        岑菻见岑倪比她早到,一时之间还有些惊异,因为以往她都是早到的那一位。

        “妹妹怎么起得这样早?”

        岑倪低了低头,掩盖住自己溢散出来了欣喜之色:“毕竟是第一天嘛,养成个早起的好习惯。”

        “……”岑菻恍然,紧接着她便上前拥住岑倪,将她扶上了马车,面带宠溺欣慰道:“妹妹好学,姐姐甚是心喜。”

        待岑菻上了马车之后,马车竟然就驱动了起来,岑倪有些惊讶,急问:“骄蘅哥不是要来接我们吗?还没见着骄蘅哥,难道我们就要这样先走了?”

        可能是起早了,岑菻有些疲惫,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随意道:“骄蘅哥今早不来了,咱们先走就是了。”

        “那没有骄蘅哥教我们学宫的规矩,会不会……”岑倪看着岑菻已经闭上的眼,最后几个字被她生硬地咽了下去。

        她蹲坐在马车内的浦垫之上,双手抱膝,仿若这样才能找到自己身居何处,她感觉自己脸上的脂粉有些厚重,厚重到都快让她呼吸不了了。

        车内逼仄的气息,就像是有人用棉枕死死地压住她的口鼻。

        又是这样……总是没人在意她的感受。

        就好似,她不存在一般……

        ————

        起太早了的后果,就是在学宫的第一天,岑倪就被夫子因为打瞌睡用戒尺打了几下手心。

        因为她是女儿家,夫子打手心的力道也不是很重,但岑倪皮肤薄,这手心还是红了一天。

        当众被打手心,不仅是身上的痛楚,还有周围同龄人的隐晦嘲讽之意。

        只不过岑倪不太在乎这些,随周围人怎么说,她都是一种淡淡的姿态。

        放课的铜锣敲响,岑倪竟然有一种身心疲惫之感,她呼了一口气,软绵绵地瘫倒在书案之上。

        岑菻因着年纪大些,她的位置就在前面,此时她从前面的书案走到岑倪的这后方来。岑倪费力地抬眼看了眼岑菻的神色,没有笑意,眼角都被拉直了。

        她知道,姐姐这是生气了。

        毕竟她今天算是给丞相府丢脸了……

        来学宫上学的都是权贵子弟,大多数人还是玩心重,所以放课的铜锣一敲响,就像是鸟兽哄散般,朝着门口蜂拥奔去。

        见人都走完了,岑菻抿直嘴角,站定在岑倪旁边道:“倪儿,学宫是什么人待的地方你应该知道吧,姐姐不指望你能够明白这些权贵之中盘根错节的利益之道,但你终究要清楚你出了府门,就是丞相府中的二小姐,你代表的是丞相府,不求你能给丞相府光艳门楣,但你总不能给丞相府丢脸吧。”

        这是岑菻第一次一口气对着岑倪说这么重的话,岑倪的小脸憋得通红,不敢出声。

        岑菻见岑倪半晌不作声了,叹了口气,拍了拍岑倪的肩膀,缓声道:“走吧。”

        她们姐妹俩在教舍内待了好半晌,按理说门口的人都应该已经走清静了,但等她们跨出教舍的门槛时候却发现,此刻学宫门口却围满了人。

        岑倪站在阶梯之上,恰好能够穿透人群望向朱色大门之外。

        只见一少年挺直脊背高坐马匹之上,通体黑亮的骏马正焦躁地喷着鼻息,后蹄不安分地踢踏着。

        少年抬手勒住马匹,另一只手随意地抚摸了一下骏马的鬃毛,这下马匹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随着少年举手抬臂之间的动作而晃动,气宇轩昂、风光霁月的少年郎最是吸引众人的注意。

        周围嘈杂声起,不少人已经不再躲闪在门后观望了,而是直接大大咧咧地站定在大门前直视。

        少年似是不喜被他人这般围观,他的唇角抿直,恣意顽劣的眼神逐渐冷淡了下来。

        他端坐马背,身着暗紫云纹缎子衣袍,与众人不同的是,他的衣袍之上似是轻拢了一层细纱,给他沉闷的衣色上平添了一份少年轻影之感,就像是宫宴之上才能见着的水晶葡萄一般。

        岑倪呆愣地紧紧抱住手里的书箱,杏眼盈盈,此人乍现,闯入她眼底的倒影,瞬时陷入她的心里。

        层层人群之后的少年似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凝视,他偏头瞧来。

        岑倪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被人倨傲地拦截,她的肩膀微微耸起,有些讶然,像一只林深小鹿一般。

        人群随着少年的视线,朝后方望来,岑菻朝着众人赔笑了一下,拉住岑倪穿过人群。

        走动时,她还不忘嘱咐岑倪:“倪儿,是骄蘅哥过来接我们了,快些走吧,不得耽搁骄蘅哥的时间。”

        萧骄蘅见姐妹二人走了出来,便翻身下马,朝身后的马车走去,顺手将马车上的车登拿了下来。

        岑菻见着萧骄蘅,莞尔赔笑:“骄蘅哥久等了。”

        说完,她就提群上了马车。

        岑倪见岑菻上了马车,懵然的脑子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但是周围众人审视的眼神却又使得她的脸颊开始羞赧绯红。

        明明先才在课堂之上被夫子打手心都没有这般紧张……

        因为岑倪手里抱的有书箱,上马车的时候便有些不便。

        “这给我吧,你先上马车。”萧骄蘅语气淡淡,不动声色地将众人探究的目光挡在了身后。

        岑倪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什么木栓卡主了一般,木讷地把书箱递给了萧骄蘅之后,还依旧呆愣愣地站着车凳上不能抬步。

        萧骄蘅的笑意更显,他的眉眼舒展开,俊俏的五官像是掺杂了萤石一般,似笑非笑地瞧着岑倪:“车凳矮了吗?”

        “没有的,没有的。”岑倪连忙挥了挥手,就像是想要扇散脸上的热意一般。

        但她的掌心将将碰上了马车的矮栏,却又条件反射一般撤开了。

        岑倪嘶叫一声,皱了皱眉。

        一旁少年的眸子微微一闪,迅速伸出了手在少女的腰后,见少女站定之后,他将手平摊在了她的另一只手旁边:“要我助你上去吗?”

        “不用不用!”岑倪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般,她干脆不扶矮栏了,直接提裙上马。

        马车内,岑菻的脸色依旧,但岑倪却莫名有了一丝紧张。

        果然,岑菻开口就带了责问的语气:“我不是特意嘱咐你几句,动作要快一点,不要耽搁骄蘅哥了吗?骄蘅哥今晚要赶去宫内参加宫宴的,你随意这么磨蹭了一下,如果还得骄蘅哥宫宴迟到了,骄蘅哥是要受到圣上责怪的,你知不知道?”

        岑倪的脸色一白,脸上的热气瞬间四散,她慢吞吞地眨了眨眼,闷闷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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