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冤大头
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但这俩人看起来，那架势，好像都是勇者。少不得一番恶斗。只见俩人逼得近了些。我班主任将手中的砖头掷了出去。手法老练，稳狠准。产生的效果一点儿也不亚于平时用板擦砸学生。更何况，这砖头的重量，绝不是板擦可与之相比的。一下子把老头儿给砸了个头破血流，身子趔趄了一下子，险些摔倒。
很快，老头儿的鞭子挥舞过来。异常灵活，如同毒蛇般。捋过空气时发出尖啸声。我班主任赤手空拳与之相斗，有点儿吃亏，频频往后退，不敢靠近。若是他扭头逃跑，毕竟年轻力壮，恐怕这年纪已大的老头子是撵不上他的。
可有些人为了面子，就算战死，也不会逃跑的。我班主任好像就是这样的人。见他又堪堪躲过一鞭子，突然转过了身。我以为他想开了，要逃跑。这时候，那老头子气喘咻咻地大喝道：“谁当临阵逃脱的缩头乌龟，谁的爹娘就是公狗母狗！”
一听这话，我班主任顿住已蹿出去十来米远的身子，并且大摇大摆地返回来，指着他说：“看你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不想跟你纠缠这么多！你嘴巴咋真臭呢！难不成嘴里了！”那老头子呸了一口，说：“我愿意跟你纠缠！你妈的，砸了我一砖头，我还没打着你呢，你就想跑，还要个脸不！”
“能不能打着是靠自个本事的，咱俩打架，我总不能干站在这儿让你打吧！”
“敢不敢手里啥也不拿，跟我单挑！”老人笑着问道。
“是你手里正拿着鞭子，我手里可是啥也没拿！有种你把鞭子扔了，看我不打死你！”班主任脸上带着轻蔑。
“你要不打死我，你就是狗养的！”
啪！
老头子将鞭子扔在了地上。
“好，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是你逼我的！”
话音还未落，我班主任冲上去，侧着身子，腿胡乱蹬，施展开了连环脚。
那老人皱眉瞠目，双拳一握，将胳膊快速地抡起来。气势顿时暴涨，犹如猛虎下山，口中爆吼不断。
但两人间距离得有些远，谁也挨不着谁，互相绕着对方兜圈子。但舞动的速度一点儿也没落慢，反而舞耍得越来越快。一个胳膊抡得像风火轮，一个腿踢得像弹簧机械。看不懂的人，还以为俩人是街头斗舞呢。
但他们毕竟不是舞者，而算得上习武之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八卦拳遇上了无影脚。
他们最终是挨上了。
只见我班主任瞅准一个空隙，一脚跺在了老头的膝盖上。把他给跺得身子一晃，差点儿栽倒。他猛然一跳，往我班主任身上扑过来。拳头子抡着没停。砰砰两拳，砸中了我班主任的脑门和脸庞。
要说这两下子出得可真狠，不挨上还好，这挨上了受得可不轻。把我班主任的鼻子给砸流血了，脑门上肿了一个大疙瘩。令他一时吃不消，一手推出去喊着停停停，另一手捏住了窜血不止的鼻子。委身蹲了下来。
那老头子动作停了下来，实际上是累了，趁机喘口气。歇了大概有半分钟吧，他猛地抬起一脚，跺在了我班主任的侧脸上。令其蹲也蹲不成，躺倒在了地上。不待他站起来，老头子继而扑上去，一屁股墩下来，骑在了他身上，抡拳一通砸。
砸了有几分钟。老头子才歇停了，呼哧呼哧喘大气，站了起来，走路禁不住有些踉踉跄跄的。再一看我班主任，在地上躺着不动了，双目紧闭，竟似被捶晕了过去。头发乱糟糟的，一张脸发着青肿。
“妈的！跟我斗，别看我老了，照样拾掇你跟玩一样！”老头子骂骂咧咧的，拭擦着流到脸上的血迹，掏出一只肮脏的旧手帕，捂住了额头上的伤口。并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鞭子。
我班主任蓦然睁开了眼。
他如同一只睡醒了野兔一样，扑腾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了。连蹦带跳的，嘴上大呼小叫。眼睛瞪得浑圆。再现“鬼脚”七本色。冲着老头子，身体内像是上足了发条，端的麻利之极，一口气连跺出了七脚。
把个老头子的庞大身躯给跺得一阵趔趄，终于站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嘴巴大张着，像极了濒死的鱼，呼吸十分困难，一张老脸憋得泛青。可我班主任没停止动武。又上前去，一手揪住他的头发，另一手朝他的脸上啪啪地掌掴了起来。
掴了有一百下子不止。把个老头子的嘴角给打得溢出血，脸肿得眼都快睁不开了。我班主任累极了的样子，嘴上吭哧吭哧的，撒手松开了他的头发，又往他后背上踢了一脚。老头子头一摇一摇的，从嘴里淌出大量的口水。支撑不住，上半身歪倒，贴在了地上。
端的是奄奄一息了。
一看这种情况，我班主任变得有些慌张起来，恐怕把老头子给打死了。就让我在这儿看住老头子，他去找医生过来。我觉得人命关天，便点头同意了。让他快去快回。
可他去得倒是快，却久久不见回来。
下课铃响了。
着急万分的我，和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头子，迅速被众多学生包围起来。他们纷纷朝我指责，说是我把老头子给打死了。
“不是我打的！”我忍不住怒声大吼。
“若不是你打的，你守在这儿干啥？”有人问道。
来不及回答，老头儿睁开了眼，并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腾地伸出两只干枯如鹰爪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衣服不放，冲周围人大喊：“就是他打的我！”
我懵了。
想不明白他为啥要这样做。
又过了一会儿，我班主任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他们均是一口咬定是我打了捡剩饭的老头。
校医将老头儿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让他站起来。可他站不起来了。还说自己头晕得厉害，恶心想吐。校医说，你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被打成这样，我可不敢给你治，你还是去大医院里吧。
急救车鸣笛闪灯地过来了。把老头儿给拉走了。他那头套着架子车的毛驴，被牵到了校长办公室附近，将缰绳拴在了一根电线杆上。
而我，被带到了校长的办公室内。
校长问我：“你为啥打老人？”
我说：“我没打他，是俺班主任打的他！”
“你放屁，我啥时候打老人家了，是你！”班主任指着我怒吼。
气得我浑身哆嗦，望着校长。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公道。
他说：“哪有孩子打爹的！”
我有些听不懂。
他又对我说：“那捡剩饭的老头是你班主任他亲爹，你想，他会打自家的爹吗？明显是你在胡扯了！”
我突然间变得无话可说。
班主任报警了。
当警察把我带出校长办公室，经过那根电线杆的时候，我瞅了一眼那辆毛驴车。只见车板上面空荡荡的，徒留一床崭新的被子，原先躺在上面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由于老头子咬得死，警察也认定是我打了他。并且问我，是想私了还是公办。我说公办呗。警察说公办的话，你是要被判刑的，故意伤害罪。我又问私了怎么样。他说受害者也同意私了，但是你得给人家赔偿。我问多少赔偿。警察伸出一根手指头，说人家要十万。
不多时。我母亲也来到了局子里。
她情绪异常激动地说：“俺儿子这么老实，绝对不会打人！”
警察说，如果你们不拿钱，只能把你儿子关起来了。
母亲思虑了一阵子。说拿五万行不。
让我们先等等，警察又去找那捡剩饭的老头子商量。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回来了，说五万不行，人家最少要八万，否则就要上诉。母亲说上诉就上诉呗。警察说，那得先把你儿子关押起来，等待审判结果，若无罪的话就释放，有罪的话就要送到山西大牢里去了。
我母亲犹豫不决，她问：“警察同志，如果两家打官司的话，俺的胜算大不？”
警察摇摇头，表情严肃认真，说：“若非要打官司的话，你们九成得败掉。毕竟有不少学生愿意当目击证人。他们都说是你儿子打了老人家！”
闻言，母亲哭了起来，将手不停地朝我脸上扇着，骂道：“你说你打架干啥！你能打起吗！还跟个老头子打！这一打可好，打掉了八万块！”
最终，我家还是赔了八万块钱给那捡剩饭的老头子。母亲气得快疯掉了。她恼得咬牙切齿地告诉我：“你甭想做增高手术了！钱让你败掉了！”
我痛哭不已。
看在已赔偿了八万块钱的份上，班主任原谅了我。并且表示愿意让我继续在他班里呆着。事儿是事儿，教育是教育，不能牵连。
令不少人夸我班主任是大公无私，胸襟宽阔。说我有福气，遇上了这么好的老师。还有学生在大板报上写了赞颂文。题目叫：陈述一个伟大的人民教师含垢忍辱收纳打爹娃。
在上课的时候，我脑子里时时刻刻地都在想着那八万块钱。少不得这样算计。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是五百，除了节假日外，八万块钱相当于我十八年的生活费。八万块钱可以买一辆轿车。再加两万的话，可以在乡下盖一座小两层。
最重要的是，没了这八万块钱，我的增高手术做不成了。
越想我这心里越难受。越觉得自己亏得慌。
“杨大宝！”班主任突然喊出我的名字。
我略怔一下，然后默默地站了起来。
原来他让我回答黑板上的问题。
我回答不出来。
“你没好好听课是吧！”班主任瞪起了眼。
我没有吭声。
“看你刚才那愣呆吧唧的样子，课堂上你不好好听讲，脑子里净胡乱想啥呢！”他严厉地呵斥道。
“不要脸！”我突然开口迸出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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