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机缘
我并非躯体变长了，而是身子自动朝上，垂直地漂浮了起来。周围的人很快发现。看我的时候眼里充满了震骇，哗声大作，纷纷后退，离得我远了。
有不少厌恶我的人，从地上捡起砖块，朝我身上掷过来。有被丢得准的砖块砸到我身上，发生爆炸，形成粉碎，如同火药遭引燃一般。
我低头俯瞰。只见地上的景物离我越来越远。
一切都渐渐变得渺然。
我不晓得自己到底升了多高。但远没达到云端。操场上的众人还在我的视线之中，变得如同蚂蚁那般小。
当然，我这心情也是很复杂的。
好像还有点儿恐高症。
生怕自己冷不丁掉下去摔死。
但不得不承认，我心里蕴藏着更多的还是惊喜。
只要不傻，就能明白，我这是发生了奇迹。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得到了这种违背大自然规律的机遇。
但我知道，我的人生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试想，一个人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甚至连蹦也不蹦，就直直地往天上飞了。他还能再过平凡的日子吗？
我伸展开胳膊，和肩膀齐平，闭上双眼，慢慢呼吸，尽情地享受这种脱离大地，或许已不受地球引力的状态。
突然，我感到了不对劲。
睁开眼一看。
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往下降落。
与缓缓且均速上升不同。地球引力好像一下子又作用到了我身上。我往下坠落得越来越快，耳边烈风刮得呼呼的，吹得眼睛睁不开。姿势也发生了变化。本来是头上脚下的，现在却变成了头下脚上。
这好像是要一头攮到地上的架势。
我再也镇定不下去了。
俩腿乱蹬，头使劲摇，想把姿势摆正，可无处受力，不管我怎么扑腾都白搭。心想怎会这么坑，上来的时候绝对违反物理，下落的时候却这么循从物理规则。
砰一声巨响。
我掉落在了擂台上，正好从帐幔上那个被二桃剪出来的窟窿穿过，将木地板上砸出一个大洞，漏了下去。
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人没有被摔死，也算是个奇迹。
不待我从惊魂中反应过来，我感觉自己身边又刮风了，眼前一片缭乱变化。还没来得及眨眼，一切戛然静止了。
眼前一片灰色。
我发现我从擂台底下来到了擂台上面，眼前的一片灰是擂台的木地板，我正在坐着，垂耷着一颗脑袋。
头顶磕破了，大量的血顺着我的脸面流淌下来，覆盖住了我的眼。
我想抬起头，却发现做不到。脖子崴住了。
想伸手擦去脸上的血，却也做不到。因为我的双手正被人捉拿着。
捉拿我手的人，正是二桃。
“你干什么？”我头不能动，斜眼瞅他，不解地问道。
“我要剪断你的手指头！”二桃说道，脸上带着一种较为促狭的笑意。
我倏然一惊，忙问：“你剪我手指头干啥？”
他望着我，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变得相当严肃。
“还你一个天大的机缘！”他说道。
不管我怎么奋力挣扎。右手算是抽不回来了，被二桃紧紧地攥住。将金光闪闪的剪刀卡在我的中指根底，扭头看着我，表情异常冷峻，准备剪下来。
“不要啊！”我大哭道。
台下的人们都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竟没有一个人上前喝止二桃这种不良行为。
我突然感受到世间人俱都冷漠。
他们都是鲁迅笔下麻木不仁的人物。
或许，他们内心中正非常渴望，二桃把我的手指头给剪下来。
那即将是比任何电影都要刺激的一出戏。
有多少人，都喜欢看别人的悲情人生，来平衡自己内心中隐藏的那份畸形。
“你愿意做一生一世的凡夫俗子吗？”二桃问我。
我只是哭，不再开口说话了。
“如果你愿意，那我就不剪了！”二桃松开了我的手。
他一直在看着我，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我终于摇摇头，说不愿意。
他又拿起了我的右手，扣住上面的中指，将金光灿烂的剪刀重新抵在了其根部。
“这是什么剪子？为什么会像灯泡一样发光？”我突然问道。
“不必问，这是你的东西，早晚会回归于你的囊袋中！”二桃神情间多了一份肃穆。
我闭上了眼睛。
咔嚓一声。
我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剧痛钻心，忍不住身上起了痉挛。
天骤然变阴了。
天空打起了响雷。
狂风大作。
倾盆大雨跟着降落下来。
围观的人群起了乱哄哄，纷纷跑开避雨。
天越来越阴，仿佛到了黑夜。
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风更是增得猛烈，将擂台上的帐幔和花灯什么的，所有装饰，全都给刮跑了，只剩下几根柱子撑着一片光秃秃的木板子正在摇晃。
雨哗哗地下着，在天地间激荡起一片朦胧的水雾。
不知何时，二桃不见了。
台子上只剩下了我自己。
突然天上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整个苍穹仿佛炸开了。
天地摇晃。
乌黑浓密的云层压得越来越低，仿佛触手可及。
我置身于一片漆黑中，什么也看不到。
可不知为啥，此时我并没有感受到应有的恐惧。相反，我心里充满了平静，却感受到了一种其所未有的熟悉感。好像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
有金光渐渐地刺破乌云，穿透过来，照耀在大地上。
我以为这是阳光。
可这并不是太阳发出来的光芒。
光芒灿烂得令人睁不开眼。
有一只巨大的金色龙爪从乌云上面探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我看到了明月心。他飞到了天空中，身体不停地摇晃着，好像正在努力挣扎，欲要摆脱一股巨大的力量，爆发出响彻天地的厉啸。他的身体开始发出红色的荧光，像极了一块高温燃烧的赤铁，雨水浇在他身上，作出滋滋啦啦的声响，冒起大量的白色烟雾。
但他始终没有抵抗住金色龙爪，被吸附了上去。
巨爪的体积实在太大了。
它攥住明月心，就好像普通成年人的手掌攥住一只蚂蚁似的。令人不禁担心明月心会从指缝中掉落下来。
天渐渐地晴了。云开日出。
我的前面多出了一枚卵蛋。上面瘢痕斑驳，像是刻着复杂的符文，碧绿璀璨。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掉落下来的。刚才我只顾着抬头看天上那番异景了，一低下头它已经有了。我将它捡起来，放进了口袋中。
在擂台旁边，于金龙的灵棚，早已被大风刮跑了。他的亲属早已躲不见。只剩下一堆歪倒的桌椅，和一副孤零零的棕色棺材。
而且棺材上面没有上盖子，导致里面灌满了雨水，将尸体浸泡着。
我发现于金龙的眼睛正在圆睁着。
昨天，我尾随几个外班的胆大的同学到灵棚里看过他的尸体了。分明记得清楚。那时他的眼睛是紧闭着的。
既然雨已停休，学生们自然是不会干闲着，纷纷从教室里钻出来呼吸新空气了。
于金龙的一帮家属也匆匆忙忙的踏着地上的雨水过来这边了。一看棺材里的尸体，均是吓得惊呼出来，面如土色。不敢细看，赶紧捡来棺材盖子，把棺材给盖上了。
我捂住流血不止的创口，在擂台上寻找我那根被铰下来的手指。可不管怎么找，终是没有找到。难不成是被雨水给冲跑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放弃断指再接，来到医务室里，让校医将伤口给我包扎一下。他却非常高兴地说：“不用担心，我这儿有一根断指，刚好给你接上！”
他打开柜子，从里面抱出了一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有些污浊的透明液体，想必是福尔马林液，其中浸泡着一根苍白的手指头。
我奇怪不已，问道：“你这断指是从哪儿弄来的？”
他的回答却语出惊人：“不瞒你说，这是我从地上割下来的！”
我不禁怔住，随即认为他是在胡扯。
但看他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胡扯。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跟我过来看看！”他说。
我点了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我们俩先是离开了医务室，然后再出了校园。来到一片田地里。
田地里有一座坟。
坟前面用两层砖垒了一圈，里面留有烧纸留下的灰烬。不过，被雨水给淋湿了。校医随身带了一柄小铲子。在砖围里挖了起来。
挖了差不多有二十公分来深，露出一只沾满泥土的手。
这只手异常苍白，一动不动的，稍微握起来些，上面赫然缺了一根手指头，乃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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