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老瞎子
冒烟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炸弹，因为没响。
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倒是一个劲地冒烟。
很快把不少人都熏晕了过去。晕过去的人蹲也蹲不成了，瘫软歪倒，趴在了排泄物或臭水中。
旱厕里，只有三个人清醒着。
我，黄小花，讲故事的人。
二桃也进入到了旱厕里。不过他的脚是离地悬浮着的，横移过来，像一只游鬼。
他说：“安静了！”
讲故事的人道：“你扰乱了我的讲堂！”
“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他们两个要听故事！不能让其他的无关人员听到。”
“听什么故事？”
“很重要的故事！”
“有多重要？”
“重要到可以让一个女人流产！”
“哦！”讲故事的人慢慢咧开嘴笑了，笑容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
他在盯着黄小花。
黄小花也在盯着他。
“你有把握吗？”
“有！”
“几成的把握？”
“九成！”
“你需要什么？”
“需要一个可以在床上跟她缠，绵，发生关系的机会！”黄小花道。
讲故事的人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适合跟她在床上缠，绵，发生关系的男人，非她的丈夫莫属！”
“她的丈夫呢？”黄小花问。
“你说一烛火，他早就被我俘虏了，而且被我炼化，真正成了一根蜡烛上的一颗火苗！”讲故事的人道。
“或许我可以变成她的丈夫！”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可以做！”
“我做不到！”
“所以你过来了，找我求助，对吗？”
“对！”
讲故事的人道：“我不是万能的！”
黄小花扭头，看着二桃。
二桃道：“你会讲那么多精彩故事！说明你的智商极高。你一定会有办法！”
“她现在是你的亲家？”
“对！”
“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儿媳妇？”
“对！”
“黄小花如果跟她发生关系的话，就能杀死你的儿媳妇？”
“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讲故事的人问。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儿媳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未知令人感到可怕！”二桃道。
讲故事的人道：“二桃，对于你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你都是欲除之而后快吗？”
“是的！”二桃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吗？”讲故事的人突然伸手一指我。
二桃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将他除去？”讲故事的人问。
二桃说：“其实上，他并没有那么可怕？”
“怎么讲？”
“他并非无敌的！他有战胜他的敌手！”二桃道。
“你是说，他打不过那本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
“对！”
讲故事的人又问：“那你知道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是什么东西吗？”
二桃又摇了摇头，苦笑不已。
“那你为什么不将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除去？”讲故事的人又问道，脸上露出了讥讽。
“躲都躲不及！谈何除之！”二桃笑得十分无奈。
气氛沉寂了。
骄阳火辣，暴晒着排泄物。旱厕里的味道浓重得令人几乎窒息。趴在排泄物上或者臭水滩里的人们，有的开始蠕动起来。蠕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有一个人翻了一个身，并没有醒来，而是继续打着呼噜，睡得香甜。粘在脸上的黄色黏稠秽物，和浸透衣服的黑色脏水，还有蛆虫在他身上爬动，丝毫影响不了他的睡眠。
不知这种不正常的睡眠能持续多久。他们还能不能醒过来？
“其实他们不知道！听我讲故事是一种造化！作为我忠实的听客，见他们这样，我于心何忍。罢了！助他们脱离苦难吧！”讲故事的人道，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将手中的纸折扇猛扇了一下子。
旱厕内昏迷着的人，全都长出了白色翅膀，像大鸟一样从污秽中飞走了。
二桃道：“这些人长了翅膀以后，会干什么？”
“他们成为了天使。天使还能干什么？”
黄小花道：“我还真不知道！天使都干些什么！”
“姑娘，你相不相信有天堂？”讲故事的人问道。
“不相信！”
“有天堂的。天使们都去了天堂。他们是天堂里的守护鸟！”
“天堂里有主人吗？”黄小花问。
“当然有！”
“主人是谁？”
“等有一天，你去了就知道了！”
黄小花不再吭声。
讲故事的人又道：“要想知道神秘贵妇肚中的孩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最好还是问一问她的丈夫一烛火！”
二桃道：“一烛火在哪里？”
“他现在是一根蜡烛的火苗。你说他在哪里？”
“可如今，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电。谁还用蜡烛？”
“总会有人用蜡烛的！”
二桃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讲故事的人道：“除了讲故事，我好像什么事情也干不成！”
二桃道：“以后讲故事，能不能换一个干净的地方？”
“干不干净，要看人的心！”
“我们是来听故事的。你给我们讲一个故事吧！”二桃道。
“好！我就喜欢别人听我讲故事！”讲故事的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他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很短，短得不能再短了。
它的内容是：从前有一个瞎子，活了不知道有多少岁月。一直活到了今天。从来没有人愿意陪伴他。如果你看见他，一定会觉得他非常孤独和寂寞。他有一个习惯。明明自己看不见，却总喜欢在晚上点一根蜡烛。他最喜欢吃饺子。但不吃普通馅的饺子。如果你想讨好他。就给他送饺子吧。
故事讲完了。
二桃道：“既然他很孤独和寂寞，如果我送给他一个女人。他会怎么样？”
“如果你非要送给他一个女人。他别的女人一定不会要，偏偏就要……”
“偏偏就要哪个？”
“你娘！”
二桃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说实话，我还真没有娘！”
黄小花道：“不普通馅的饺子，到底是什么馅的？”
“什么馅都可以，只要是不普通的！”
我们三人从旱厕里离开了。
太阳严重偏西。
彩霞烧红了半边天。
风吹不走闷热。
黄昏。
又是一个黄昏。
黄昏令我伤感。
有一条黄狗蹲在路旁拉屎。
二桃问道：“你们有没有吃过饺子？”
黄小花扑哧一声笑了，佯装嗔怒道：“你这家伙，都不能讲点儿正经话！”
二桃道：“我就是认真的！”
看他的样子，作得挺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黄小花一张脸糊涂起来，道：“真要包饺子么？”
“真要包！饺子，不能算是普通饺子！”
“谁来包？”
“你！”
“为什么让我？”黄小花叫唤起来。
“因为你在餐厅里干过服务员！”
“我那是负责打扫卫生的服务员！”黄小花争辩。
“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们就不找瞎子了。你的任务永远也完成不了！”二桃道。
黄小花的脸色变了。
她说：“以后你别再吓唬我，我听你的话就是！”
要包饺子，得需要面粉。
黄小花找了一只塑料袋，将还热乎乎的装起来，拎着走了。
我们三人到了一家饭店。
服务员问我们吃什么。
二桃说：“啥也不吃，来半盆活好的面！”
服务员说：“不提供活好的面，我们只卖做好的饭！”
“你们卖做好的饭，图什么？”
“图挣钱！”
“如果我在这儿给你放下二百块钱，你能不能给我端来半盆活好的面？”
服务员答应了。
这家饭店的食客不少。桌子差不多都坐满了。黄小花将装的塑料兜子放桌子上一打开，味道熏人，顿时引起了别的客人注意。
“怎么这么臭？是不是屎啊？”
“看着像是屎橛子！是不是新发明的一种臭豆腐？”
“是屎！新鲜的！”二桃竟然还回应。
其他客人走光了。只剩下我们这一桌。
服务员和老板都围过来，捂住鼻口，瓮声瓮气道：“这是要干啥？”
“包饺子！”二桃说。
“包饺子弄一堆来干啥？”
“因为我们要包饺子！”
“滚出去！”老板骂道。
“有钱，还用不用滚出去？”二桃笑道。
“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钱？”
老板伸出一只巴掌：“五千！”
“我给你五千零一百！”二桃掏出了一把红票子。
收了钱后，老板带着伙计退下了。
黄小花包了二十多个饺子。往开水锅里下了，煮熟后捞上来，又装进了塑料兜里。
我们离开了饭店。
天已经黑了，街道上华灯初上。
要找一个爱点蜡烛的瞎子，谈何容易。
二桃说：“有一句话叫作：踏破铁鞋无觅处。”
黄小花接了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没有任何反应，冷漠得就像一尊雕塑。
二桃的脚上果然蹬着一只铁鞋。
黄小花回首看。
一座布满走马灯的广告牌下，果然站着一个瞎子。
瞎子已经不再年轻了，头发已花白，勾腰驼背，皮肤黝黑，一只脚光着，一只脚上穿着一只铁鞋。最重要的是，他的手里正攥着一根蜡烛。
奇怪的是，蜡烛上的一颗豆黄的火苗，非常模糊，无论你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我们三人走过去，离得老瞎子越来越近，豆黄的火苗，仍旧看不清楚。
“我的一只鞋掉了！”老瞎子说。
二桃道：“我捡到了！”
“是我的鞋吗？”
“是一只铁鞋！”
“哦，那你给我穿上吧！”
“你为什么不自己穿？”
“因为我不想自己穿！”
老瞎子坐在地上，将那只没穿鞋的脚翘起来。
光脚上沾着黄色粘稠之物，散发出恶臭。他怒道：“不知哪个没教养的杂种屙到了盲人道上，让我给踩了一脚！”
二桃走上前去，撩起黄袍，单膝跪下，用黄袍将光脚上的黄色粘稠之物给擦干净了。那只铁鞋在他手中变得忽大忽小，一下子扣在了瞎子那只同样忽大忽小的脚上，正好完全吻合。好似铁鞋是给这只脚专门定做的。
瞎子干巴巴的脸上像菊花一样绽放开了，笑得十分满意。
他问：“有饺子吗？”
“有！”
“什么馅的？”
“馅的！”
“哦，我从来没有吃过馅的！”老瞎子的脸上竟然露出了饶有兴致，甚至将鼻子皱起来，伸长脖子使劲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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