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奇怪的店铺(三)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仍然在店铺里守着。大多时间里都是目盯着某一个地方发呆，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有一天，老板娘问我：“你是不是感到一点儿也不快乐？”
我扭头看她，说：“有什么值得快乐的？”
老板娘说：“我要走了！”
“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该去的地方是哪里？”
老板娘不再吭声。她好像不愿意告诉我。
我也懒得再问。我对这个女人，不抱一点儿希望。因为她一点儿也不真诚。
两人到底再无话。
她终于走了。
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一连过去了很多天。她再也没有回来。
这家店铺，好像成了我的。
但我无心做生意。每当客人进来了，我连个招呼都不打。只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珠子都不转。
客人只能尴尬地退出去。
其实，我也是为他们好。因为怕他们进入试衣间再发生离奇失踪。当然，如果运气好一些的话，能穿一双内增高鞋出来。
不管怎么样，这家店铺不是个好地方。我打算将它停业、关闭。
我准备在这里待上最后一天，明天一早就离开。
半夜的时候，我仍然坐在椅子上发呆。
突然发出动静，我猛地扭头一看。
原来是试衣间的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位皮肤白皙，身上只穿一套蓝色内衣的女人。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正是昔日在试衣间里消失不见的那个女孩。
不过，她现在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感觉比我刚一开始见到她时，老了至少有十岁。
最重要的是，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起来像是至少已经怀孕了八个月。
明亮的灯光下。她正在注视着我。
我也正在注视着她。
时间在静默中一点点地流逝着。
过去了良久。
女人开口道：“我怀孕了！”
“怀了谁的孩子？”我问。
“我不知道！”
“哦，你在试衣间里发生了什么？”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什么意思？”
“我刚换上这身内衣，肚子就慢慢地膨胀起来了，一直膨胀到这么大！”女人道。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试衣间里呆了多长时间？”我问。
“应该有四五分钟吧！”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自从你进入试衣间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之久！”我道。
“不会吧！”女人表现得非常惊讶，一脸的无法置信。
我不再吭声。
这间店铺内很奇怪，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一直琢磨不透。
“这店里就你自己吗？”大肚子女人问。
“是的！”
“这是你租的店铺，还是你买的店铺？”大肚子女人又问。
“反正它现在是我自己的！”我神情冷淡地道。
“一个大男人，是不应该卖女士内衣的！”
“是啊！所以我准备明天把这家店铺关门！”
“啊，要关了它？！”大肚子女人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接下来。
我继续发呆。
大肚子女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我。
夜，过去了。
天明了。
女人看起来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再度开口：“如果我愿意和你过日子，你会不会嫌弃我的肚子已大？”
我不由得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我问：“你确定自己是怀孕了？”
“我百分之百地确定。”
“为什么？”
“因为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肚子里的生命在动。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是两个！”女人神情异样地道。
“两个？难不成怀的是双胞胎？”
“也有可能是龙凤胎！”
……
我没有将店铺关闭。继续营业。而且我将大肚子女人留了下来。并跟她做了一对夫妻。
因为我想有一个家。
我认为，有父母，有孩子的家，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家。
店铺经过大肚子女人精心打理，生意日渐好了起来。
她很勤劳，虽然眼看快临盆生产了，但她一点儿也闲不住。
不管生意有多忙。她每天都会抽空做出一顿饭。
她做的饭菜吃起来很可口，有家的味道。
我越来越喜欢这种生活。
原来，平凡才是生活。
持久以恒的生活。
但没有真正的永恒。
早晚有一天，这种平凡的生活也会结束。
但别放弃希望。我们还有下一代的孩子。
我宁愿孩子继承平凡。
快乐就在平凡之中。
“老公，你变得越来越爱笑了！”
“老婆，感谢有你！”
“其实你笑起来很阳光！”
“是吗？”
“是！”
“你喜欢就好。我以后常笑给你看！”
……
女人终于要生产了。
我很着急，打了急救电话，让救护车把她拉到了这座城市中最大的医院。
还好。她生产的过程非常顺利。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我突然感觉自己成了这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望着躺在摇篮里沉睡着的小生命，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感动到自己泪流。
这就是希望。这就是活着的动机。
也是快乐。
“老公，你给它们俩起名字吧！”
“随我的姓吧。一个叫桃花开。一个叫桃小甜。”
“嗯，不错！”
接下来的时光。我们夫妻俩陪伴着孩子成长。感受到了什么是责任。收获了辛苦和快乐。
两个孩子慢慢长大，健康活泼。每天爸爸妈妈叫着。
大概过去了十年之久。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咕哝道：“这俩孩子怎么就长不高呢！”
女人说：“是啊！比起同龄的孩子，他们要低矮上不少。”
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女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俩孩子变得越来越敏感了，越来越自卑。活泼的性子逐渐消失。越是沉默寡言。
又过去了十年。
俩孩子都二十岁了。身高已定格。不再往上长了。开始发胖。身材变得又粗又短。看起来令人觉得十分难受。
一个身高一米三，另一个身高一米二五。男的要比女的高一些。
说得难听了。这就是俩侏儒。
俩孩子非常热衷于买一双高帮子的大鞋，往里面塞东西，制作出一双内增高鞋。
……
女人老了。
我还是老样子。时间在我的身上起不到作用。
有一天，女人说：“老公，我们应该退休了。把店铺交给俩孩子打理吧！”
“还让他们两个卖女士内衣么？”
“不！根据他们的兴趣爱好来定吧！他们那么喜欢制造内增高鞋。干脆就让他们开一个专门制造内增高鞋的店铺吧！”女人道。
我沉默无言，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俩孩子相爱了。
这可是亲哥妹俩。也算是之爱了吧！
但我并没有阻止。因为我担心，他们两个若是分开，怕是谁也找不到另一半。我只让他们答应我一个要求：不准生孩子，因为你们毕竟是近亲，生出的孩子容易是个残疾人。
他们很乖巧，答应了我，绝不生孩子。
我和已满头白发的女人离开了店铺，因为她想趁着有生之年，去到世界各处转一转。旅游。
在旅游的途中。她终究是死了。
我怀着巨大的悲痛，找个地方将她埋葬。
孤独，寂寞，伤感，又开始陪伴着我。
过了一段时间。
我还是回到了老地方：一座城市里的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站在一家店铺前。
呆愣了很久。我终于迈上三层台阶，推开了玻璃门。
里面有一个人抬头看我。
是一个女人。
看到她，我并不感到陌生。因为她本来就是这家店铺的老板娘。
店铺里挂着各种样式的女士内衣。
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
我注视着老板娘。
老板娘也注视着我。
时间正在一点点地流逝着。
我忍不住泪流。
“你怎么又哭了？”
“伤感，你懂不懂？”
“为什么伤感？”
“怀念，你懂不懂？”
“怀念谁？”
“给我生了俩孩子的女人！”
“她去哪里了？”
“她死了！”
“那她给你生下的那俩孩子呢？”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掌握了一门好手艺。利用手艺开了一家店铺。专门给一些因身高而痛苦的人制作内增高鞋！”
气氛变得沉默了。
谁也不再说话。好像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
老板娘点了一根叼在嘴里，缓缓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说：“今晚，打麻将！好不好？”
我没有吭声。
有时候，不吭声就是一种默认。
晚上。
风寻翼来了。
带着她的男人来了。
对于她的男人，我不能算是一无所知。
他是一本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
四个人，围着一张四方桌子坐着。
又在打麻将。
谁也不说话。都在认真地打着麻将。
只听见麻将碰撞的霹雳啪啪声。
不知道是谁在作弊，麻将越打越少。
最后，除了每人面前摆着的一道“十三张牌”外，桌子中间空荡荡的，连一颗麻将牌也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风寻翼问。
她的男人开口笑起来，说：“其实，我根本不会打麻将！”
老板娘懒洋洋地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说：“都说打麻将很容易，但我怎么学也学不会！”
风寻翼道：“算上我。该四个人一起玩的麻将局里，至少有三个人不会打麻将！”
只剩下我没有吭声了。
三个人都在望着我，脸上的神情多少都有些复杂。
“喂，你会打麻将吗？”风寻翼问。
“会！”
“我记得上次你还不会打！”
“但我学会了！”
“为什么要学会打麻将？”
“因为一家四口，总是要凑在一张桌子上打打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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