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瑶池盛宴

一行四人腾着云彩来到瑶池，守在门口的仙官、仙娥看见从云头上翩然而下的几位尊贵，立马上前参拜行礼。

        其中一名相貌清秀的女子先是对着月华行了个礼，然后快速踱至凤羽身侧，以手掩唇，俯首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着什么。

        “公主……”

        此人名叫乌苏，是凤羽的贴身女官，自小随她一起长大。主仆二人情同姐妹，即便凤羽早已嫁做他人妇，乌苏在私底下仍喜欢以公主的名号称呼对方。

        听完乌苏所述之事，凤羽当即变了脸色，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转身扬长而去。乌苏对着月华匆匆拜了一拜，而后快步尾随凤羽离去。

        见状，卺冰终于按耐不住，脱口道出心中疑惑。

        “凤后素来不爱与人结交，今日到访却对那小女娃异常友善，还将凤凰泪珠送给了她。如此举动，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流朱听他如是说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何时变得如此疑心妄想？凤后都说了小七长得讨喜，既然能入得了她的贵眼，送个礼物有何不妥？况且，凤后此举极有可能是因着天尊为莲族看守圣物做的顺水人情，你别成天到晚婆婆妈妈，疑神疑鬼的。”

        小七？天尊刚给那女娃取的名字，她倒是叫得亲切顺口，怎不见她对自己和南方多上点心？

        卺冰心里有些不是知味的回嘴，“即便如此，这礼物未免也太过贵重了些。”

        “凤后贵为一族之主，普通的礼物送得出手吗？那是要自贬身份，还是看不起天尊？凤后每年都有送礼过来，年年不同，样样珍贵。你不能因为对方今日送的礼物过于珍贵了些，从而怀疑她与小七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兜这么大个圈子，她所图为何？”

        “……”

        “再者，众所周知，凤后对九公主比对自己亲儿子还上心。时常探望不说，但凡有何新鲜玩意儿总爱往水芸宫送。说不定她真是喜欢女儿多过喜欢儿子呢？如此一来，你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见卺冰被流朱说得毫无回击之力，月华适时开口替他解围。

        “本尊留她自有用意，你们无需为此争吵。”

        简单一句话，立即使得夫妻二人止了口舌之争。

        待到主仆三人走远，一众仙官、仙娥方才免礼起身。紧接着，一道高亢的声音划破天际。

        “月华天尊到……”

        尾音未落，场内众仙神纷纷离座而起，除了各族之主以外，其余仙神皆对着月华拜行大礼。

        “见过月华天尊。”声音整齐一致，响彻云霄。

        天帝身穿九章法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端坐在宴席正中央。见月华现身出席宴会，当即从御座上站起身来，拾级而下，迎上前去。

        “适才听老三说天尊有要事需回玉珠峰处理，本君原本还担心天尊因公务缠身不能出席宴会，特命池宋将谢礼送至大罗天，没想到天尊这么快便回来了。有失远迎，还望天尊见谅。”

        月华看向天帝，暗沉的眸子平静无波，心照不宣地道：“本尊办完事后见日头正盛，想着瑶池宴尚未结束，便来凑一凑热闹。打断了诸位的兴致，天帝莫要怪责才好。”

        天帝爽朗一笑，“天尊严重了，此次宴席本便是为天尊所设、为吾天族将士所设。天尊大驾亲临，实乃蓬荜生辉，何来怪责一说。”说完左手微抬，做了个请的姿势，“天尊，请上座……”

        月华略微颔首，几步行至主位左侧的席位上翩然而立。便是那么随意站着，浑身上下也散发出万千风华。

        一双黝黑的眸子看向场上众人，薄唇微启，“用不着拘如此多礼数，都入座吧！”语毕，他撩起衣袍率先入了座。

        天帝回到御座，各族之主也都纷纷坐了下来。余下的众仙神朝着上席的方向拜了一拜，方才落座。

        一名中年男子趁着这个空档暗自环顾了下四周，放眼望去并没有看见凤羽的身影，好看的剑眉不禁微微蹙起。

        他暗自凝了凝气息，低声对着贴身近侍说道：“速去寻一寻王后。”

        “诺。”卫晟领命，悄然离去。

        方一落座，月华便感受到一道目光直直从对面传了过来。抬眸望去，只见坐于对面的孟离朝他一阵挤眉弄眼，同时，耳边响起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传音密语。

        “你不是要去极北之地疗伤吗？怎地又跑到这里来了？”

        “去了，刚回来。”月华同样以传音简单回答。

        孟离挑眉，“这么快？”

        “嗯。”

        因是在宴席上，故而月华并未仔细道明其中缘由。孟离同他交好，也未继续追问，只待宴会结束再谈详情。

        主位上方，天帝端起案上酒樽轻举到身前，声音响彻整个宴席。

        “魔族屡次来袭，扰吾天界安宁，犯吾天族神威，实在可恨至极。此番，幸有月华天尊相助，才得以将魔尊屠瑞斩杀，重创魔族根基。本君在此敬月华天尊以及众将士一杯，也敬在座诸位一杯。愿四海升平，八荒安宁。”

        众仙神端起桌上杯盏，回敬道：“愿四海升平，八荒安宁。”

        说完，一口饮尽杯中物。

        天帝放下酒樽，池宋立马上前斟酒。随后，天帝端起樽盏看向月华，“本君再敬天尊一杯，感谢天尊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月华举起酒樽回应，一手笼于面前饮下杯中酒，银白色的袖袍堪堪将他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遮掩住了。

        二人饮尽美酒，同时放下手中杯盏。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从主位侧方传来。

        “瑶儿，还不快快见过月华天尊，拜谢天尊的救命之恩。”

        说话的妇人语气颇为谦和有礼，她形态端庄地坐在天帝身侧，举手投足间皆散发出一股优雅气息。此人正是八公主姜瑶的生母，天帝侧妃玉妱。

        坐于玉妱天妃身侧的女孩闻言乖巧站起身来，她迈着小小的步子朝月华走去，须臾间便已行至月华跟前。

        两手交叠放于身前，俯首跪在云海间，姜瑶公主对着月华郑重地叩了个头。

        “救命之情，恩同再造，姜瑶在此谢过月华天尊大恩。”

        “公主无须多礼。”

        场上众仙神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此处，丝竹声早已停下，现场一片静谧，落针可闻。故而，二人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一个清脆稚嫩，一个平淡冷漠。

        姜瑶公主拜谢完后又对着月华福了福身，这才回到玉妱天妃身边坐下，样子十分乖巧听话。

        天帝见状满意一笑，随后抬眸看向宴席下方，朗声说道：“众将士此番御敌有功，当全部论功行赏。”

        场下将士齐刷刷站起身来，单膝跪地，高声回应，“谢天帝。”

        “免礼。”

        天帝扬袖一挥，众将士统一起身、入座。

        天帝坐在主位上方放眼凝视着全场，眼角余光轻轻从月华身上扫过，而后沉声开口，“此番战事，天族虽大获全胜，却仍不可掉以轻心。屠瑞已死，魔族势必会另立新主。屠瑞膝下无子，唯有一幼女，不足为惧。倒是他那侄子不容小觑，不可不防。”

        场下众仙神相互交头接耳，连连点头赞同。

        这时，席下一名鹤发老者朝着主位的方向拱手一揖，缓缓说道：“天帝所言极是，魔族与天族结怨已久，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化解。无论魔族新主为谁，我们皆应加强戒备。老臣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天帝侧目看向那名老者，询问着，“不知文昌君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文昌君不动声色地看了月华一眼，紧接着道：“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军不可一日无帅。黎元帅请辞已久，迟迟不归，依老臣之见，当务之急应重新册立新帅，以定军心，保天界安宁。”

        此话一出，瞬间引得席间一片哗然，有的人更是将背脊挺得笔直，竖起耳朵聆听来自四面八方的议论声。

        天帝坐在御座上暗暗环视着全场，个人眉眼，各种心思，只有少数几位神色如常地端坐在席位上沉默不语，其中便有月华。

        席下多数仙神纷纷发表意见，表示赞同文昌君的提议，重新册立新帅。

        天族现共有五位将军，分别是坐守东方的常寂将军，坐守南方的明光将军，坐守西方的侯仪将军，坐守北方的牧飞将军，以及从小跟随在黎元帅身边，自其归隐后便暂代天界兵权的白战将军。

        侯仪与牧飞二人年纪最大，在军中颇具威望；常寂与明光二人年龄相仿，皆有战功；白战虽是最年少的一位将军，又常年镇守九重天，并无太多实战经历，却是年轻有为，尽得其师真传。再加之此次神魔大战锋芒毕露，实力亦不可小觑。

        五位将军到底该立谁为帅，这是个问题。

        就在众仙神坐于场下窃窃私语时，天帝嘴角含笑看向月华，带着征询的语气问道：“不知天尊对于此事有何看法？”

        此话一出，席下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仙神皆凝目朝上方那抹月白色身影望去。

        月华抬起眼敛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席间那抹身着银白色盔甲的身影上。对方并未看他，似乎对于众仙神议论的话题不甚感兴趣。

        一贯沉稳无波的声音在空旷的会场上幽幽传递开来，“黎元帅消踪匿迹已久，归期遥遥未知，天族元帅一职确实不宜继续空置下去。”

        “天族元帅一职乃由天尊亲自任免，不知天尊心中可有人选？”天帝继续追问。

        月华并不急着回答，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黎仲在位时曾找月华商谈过，有意培养白战为接班人。对于这位少年将军，他倒是真心看好，是个不错的苗子。只是，无论从年龄上来说，还是从战功上来看，那时的白战并非绝佳人选。

        当初他压下封帅一事时，天帝并未有任何表态，莫说他人，便连月华也以为天帝是想借此时机培养人才，好为收揽兵权做准备。

        谁料此番神魔大战，天帝竟点了长子稽邕为右副帅。月华当时便觉奇怪，若稽邕似太子那般英武善谋，天帝要他来争元帅之位尚且说得过去。可稽邕实在资质不佳，难堪大任，此番出征与白战在战场上的表现形成了鲜明对比，更加衬托出白战的能力非凡。

        半晌后，月华方才启唇，“几位将军均有过人之处，各方实力亦难分高下，只不过……”话音微顿，他抬眸扫了扫端坐于席间的几道身影，随后紧接着道：“几位将军常年驻守东南西北四方，如若此时抽去主心骨，难免会引起各方动荡。白将军自幼拜在黎元帅门下，黎元帅待其如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此次大战，白将军以一敌百，行兵布阵青出于蓝，斩杀魔尊更是功不可没。依本尊之见，白将军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席间一片沉寂无声，众仙神大气不敢出一口，只敢用眼角余光觑向那道年轻挺拔的身影。众多目光中有惊讶、有不解、有藐视，更多的则是充满耐人寻味。

        白战听闻此话身形微怔，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当众点名，且钦点之人还是那位受四海八荒朝拜的尊神。一时间竟如雕像般呆坐在席位上，直至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探究目光方才回过神来，急忙起身，双手抱拳对着月华恭敬一拜。

        “承蒙天尊厚爱，如此重任，末将实不敢当。”他的声音犹如春风般温暖和煦，年轻的面庞看上去斯文俊秀，竟不似一位重杀伐的武神，从模样上来看更像个文神。

        “白将军过谦了。”

        月华也不管场下众仙神的心思如何，只凝着眸子淡淡望向天帝，轻声反问，“不知天帝以为何如？”

        “此事但凭天尊做主，吾等不敢妄言质疑。”

        席间一隅有身影微动，却被立于身后的那人阻止了行动。其余几位见此情景，均纷纷暗示自己的人莫要轻举妄动。一时间，全场竟无任何反对之声。

        天帝见此情景甚为满意，高声宣布，“诏天旨，命白战将军为天族元帅，三日后举行册封大典。”

        话落，场上恭贺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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