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骗子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万物开始收束的时节。对于生命周期甚短的植物尤是如此，那些变黄的叶瓣被风轻轻一吹，悠然旋转着回归大地。
王宫里的花也不例外，于是便有大片的花圃空了出来。
出于一贯对闲置资源不能浪费的心理，娅莉心中早有预谋。在得到露的“一切随你处置”的授权后，她组织侍女把那些土质还算不错的花圃整理出来，改成了试验用的菜园子。
奥尔和苏普也被拉去帮忙。
不同于只是挑个水都像欠了一脸债的奥尔，苏普由于幼时在家做过农活，出力最多，不但提供各种建议，还事事亲力亲为。翻新土地也好，播种除草灭虫也好，都特别有干劲。
终于在一个清冷的早晨，湿润的泥土萌芽了第一棵幼苗。仅管只是一片小小的嫩叶，也足以让悉心照料的苏普兴奋坏了。他高兴地手舞足蹈，脸上狰狞的伤疤都因此柔和了许多。
维琳蹲在菜圃边，双手托腮，仔细观察那颗幼苗：“真神奇啊，明明是秋天，却长出来了。”
“石果就是这样生命力顽强的植物，不挑时间和地点，只要满足播种这个微不足道的条件，一年四季都会生长。”
娅莉抹了把额上的汗，又伸了个懒腰，心里充塞着劳动后的满足感。
“如果之前的步骤都正确，再过两个月就能看到它们开花结果了。”
“不知道会不会好吃呢。”
生于王室的娅莉是不可能吃过这种应急食物的，因此给不出答案。
“这个我倒不清楚了。所以才想着先种出来，再根据果实的口感多次尝试，直到烹饪出大家都认可的味道，到时就能大力推广了。”
魔族和人族于口味上本就存在差异，一样的材料往往会做出不同的料理。而石果这种容易生长的植物，本身的果实味道其实并不怎么样，除非真的闹饥荒没什么吃的，不然人族平时也不会用它来充饥。
“太期待了。”维琳吞咽了下口水，舔了舔嘴唇，双眼似乎要冒光。
娅莉望着秋风下依然挺直的幼苗，同样期待起来。
秋风不仅带来了凉意，还带来了一丝不和谐音，源于附近侍女们的嘈杂声，听起来似乎出事了。
娅莉和维琳诧异地对视一眼，循声而去。
平日里总喜欢跟着维琳的四位侍女此刻正围成一团，其中一位坐在台阶上，脸上挂着泪水，正轻声抽泣。娅莉认出她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个。
“艾拉，谁欺负你了？”维琳环视其余侍女。
“这里没人欺负她。”年纪稍长的几人一边忙着澄清自己，一边七嘴八舌地还原事情的起因。
“我们本来聊得好好的，艾拉突然就哭了。”“好像是因为恋人最近消失了，而且是完全联络不上的状态。”“说是家里母亲生病，极需一大笔钱，问艾拉借了钱后就不见了。”“艾拉很担心，怕恋人出了什么意外。”
将侍女们述说的细节拼凑在一起，娅莉轻易得出艾拉的恋人是个骗子的结论。
可是看她哭得那么伤心，该怎么委婉地提醒？
“那不就是个骗子嘛！”维琳丝毫没有顾忌少女心思的意思，大声指责艾拉，“为了一个骗子，有什么好哭的。”
艾拉愣了下，眼泪顷刻间止住了。
看见这一幕的娅莉挑了挑双眉。
维琳在这些侍女心中的地位明显高于常人，似乎维琳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一点也不会有异议。
这样事情倒好办了。
“果然是这样吗？虽然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但我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艾拉一把抹去残余的眼泪，忿忿说，“我真傻，下次见面一定要把他狠狠地骂一顿。”
维琳怒其不争。
“既然是骗子，你还给他留什么面子，骂他会把钱还给你吗？就该直接冲上去暴打一顿，让他把骗你的钱双倍吐出来！”
娅莉坐到艾拉身旁，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那人问你借了多少钱？”
艾拉想了想：“五十金。”
娅莉咋舌，这可真不算少了。
在阿伦斯，一金大概够普通中产一整年的支出，而艾拉足足有五十金之多。不过再想想艾拉的年龄和王室侍女的身份，似乎又没那么多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娅莉继续问。
“几个月前我在集市中差点跌倒，是他适时地拉了我一把，然后我们就慢慢认识了，约好每隔十天见一次面。再后来他向我表白了心意，我看他长得还不错，就同意了。
“可是，距离和他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超过一个月，说好的还钱期限也早就过了。”
从艾拉的话中，娅莉注意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细节。“你喜欢他什么？脸吗？”
艾拉毫不迟疑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维琳对此有点迷惑。“难道他的容貌比王还要好看？”
王宫里长得端正帅气的男性本就很多，也没见艾拉喜欢上谁。况且，经常可以见到王的艾拉，应该早就对这方面免疫了，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对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盲目陷入感情。
“那倒没有，不过……我也说不上原因，就是觉得他特别好看，特别想亲近他。”说到这里，艾拉一脸迷思的绯红。
眼缘这种东西很难说，那是男女间一种神奇的吸引力。不过在看到艾拉仿佛醉酒的表情后，娅莉不由联想到另一种可能。
“是魔力吗？如果对方使用了魔力，那就说得通了。”
“确实有那种吸引别人爱上自己的魔力。”维琳同意娅莉的看法，忍不住唾弃，“竟然用魔力做这种事，性质实在太恶劣了！”
“没错。”“一定还有很多女性上当受骗。”“简直不是人！”侍女们亦纷纷谴责。
维琳转向娅莉，满眼怒火：“王妃，我们应该早点抓住他，让他接受正义的制裁。”
娅莉本就不是对身边人的不幸无动于衷的人。就算维琳不说，她也有此打算。
“派维恩辖下的亲卫去吗？”
“听哥哥说，他们最近全力以赴着秋夜祭的准备，很多时候还要从别处抽调人手，实在忙不过来。”
“那……”
维琳先是指了指自己和娅莉，又指向奥尔和苏普。
“只是去抓区区一个骗子，我，王妃，还有这两个跟班就够了。”
被称呼为跟班之一的奥尔轻轻哼了一声。
夜晚，王宫外的集市。
“到底要怎样才能遇到他？已经找了那么久，连疑似人影都没见过。”维琳倚靠在斑驳的墙上，气恼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
整整一个下午，维琳试着在集市里不同的区域故意跌倒，想要揪出可恶的骗子。可是，除了路过的一位好心的大婶上前问候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对此有反应。
娅莉抱着双臂，合理怀疑：“也许他今天没出门。”
这时，苏普提醒道：“王妃，我们该回宫了。”
娅莉抬头，闪烁的星星早已缀满夜空的幕布，正打算就此束手打道回府的她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奥尔呢？”
苏普挠了挠头。“说是去酒吧了。”
喧闹的酒吧内，堆满酒瓶的桌子底下躺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醉汉，此时鼾声震天。简易木板搭建的舞台上，浓妆艳抹的舞者正妖娆地扭着腰，引起周围一片叫好。
奥尔穿过拥挤的人群，径直来到吧台前。
“客人，需要点些什么？”酒保热情地问。
奥尔握紧的手在吧台上松开，悄悄推去一枚银币：“向你打听个人。”
酒保抬了抬眼，巡视四周，见大伙都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没人关注这边。
他快速摸走银币，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压低声音：“说”
“我要找的人是名男性，身高跟我差不多，自称博纳多，曾在这附近出现过，长得不错，金发白肤，看上去温柔而无害。”奥尔顿了顿，“应该很受女人欢迎。”
“你打听他做什么？”酒保上下打量着奥尔，眼神古怪，脑海里似乎歪到了奇怪的方面，“不过你猜对了，他确实很受欢迎。不过他不叫博纳多，真名叫菲力，最近一年才出现在这儿，平时喜欢干些偷鸡摸狗骗女人的事。”
酒保找来纸笔，快速写了一个地址，撕下交给奥尔。看在钱的份上又好心提醒了一句：“对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背后似乎有大人物罩着。”
奥尔点头致谢，出了酒吧与其他人汇合。
根据地址，菲力的家是栋独立的二层楼房，坐落在一个高档的居民区里，与喧闹的集市区不同，这里的环境足够安静而雅致。
奥尔上前推了下门把，不出意外，门被锁住了。
不过他们的运气很好。
从房子二楼的窗户里透出晕黄的光亮，证实屋中有人。
奥尔轻轻跺了下脚，四人脚边的气流突然旋转了起来，生成轻柔的风团团围住他们。很快，娅莉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轻飘飘的，被魔力制造的风悬浮在空中，慢慢送至二楼的窗边。
原来奥尔也有魔力，而且他的魔力是风系。
娅莉轻巧地翻过窗户，踏上了屋内的地毯。
只见屋里摆放着一组贵重的沙发，墙上挂有不同名人的画作，四周放满了价值不菲的各类摆设，显然这是主卧自带的客厅。左边有扇通向卧室的门，此刻正虚掩着。
随着几人的靠近，门里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
“你真是把我迷得神魂颠倒，世上最娇艳的花朵都比不上你的魅力，都是你的错，我的眼中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你又乱夸了，要轮美貌，谁能和我们的王相媲美。”
“说得好像你见过一样……难不成真见过？什么时候、怎么见到的？”
“讨厌，明明是属于我俩的夜晚，为什么要说起第三人。”
“不是你先提起……哦，宝贝，你别这样，我都快被你迷死了……”
苏普忍无可忍地捂住双耳。这些甜言蜜语，对于至今单身的他来说，刺激太大了。
奥尔皱了皱眉，主动挡在两位女性身前，似乎这样做，就可以把这些污言秽语隔开一样。
维琳张着嘴，平时无畏大胆的少女，此刻脸都涨红了。
娅莉除了从内心深处涌上的窘迫外还有点吃惊。
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情绪，不是因为这些对话出自两个男人间，而是她对其中一个的声音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曾在王宫里听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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