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以命抵命清命债
梨花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眼泪。
可在听到任心的心里话，听到他的关心与哀求时，竟忍不住感觉眼眶湿湿热热的。
“任心……”梨花哑着嗓音。
她这一生，都是梨庆廉在负她。
而她，在这个时候，面对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却只能选择辜负。
她望着他，目光轻移，越过他的肩头，望着他身后的人，轻轻地点头。
只感觉一道影子闪过，眼前的任心像是突然失去了灵魂，一下子倒下。
她伸手，扶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一句：“对不起，下回……如果有下回，我都听你的。”
只有这次，不行。
……
她顺手拿走了任心的帖子，进了将军府。
刚好，她去的时候，两个人就差夫妻对拜了！
“慢着！”
她站在喜堂正对出来的地方，厉声呵斥。
热闹的喜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众人闻声望了过来。
有认识梨花的将士，都震惊不已，“李先锋？！”
不仅震惊此时应该在陈国，或者应该已经死在陈国的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震惊此刻的她，一身雪白衣裙，像是盛开的一簇雪梨花。
梨庆廉望着朝她款款走来的梨花，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阿梨……”
本来听到有人破坏婚礼的沈梦舞是不屑一顾的。
就等梨庆廉将对方赶走。
可是听到“李先锋”、“阿梨”的字眼，她立马就无法淡定了。
掀开了红盖头，望着那如雪洁净的女子。
“庆廉……”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梨庆廉的衣袖。
却被梨花一声清脆的“相公”震得白了脸色。
“相公。”她一步一步朝前走，不紧不慢，声音也不徐不疾，“我为你奉养双亲，可不是让你在这京都娶娇美娘的。”
“你说，我这糟糠之妻还在，她……”梨花目光轻移，看向沈梦舞，“这是算妾呢？还是算妾呢？”
“你这妇人，休得胡言！”有其他的贵女站出来护着沈梦舞。
“这位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就是皇上在这里，也管不了这贫苦百姓的家务事的。”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浅笑，却是如雪的冰冷，“何况这郡主……可是用我的命换回来的！”
“陈国的大牢阴森森的，冷得很，那刑具加在身上呀，疼着呢！就是不知道郡主回国之后，夜里有没有感觉到冷呢？”
梨花目光落在沈梦舞身上，凝视着她，嫣然浅笑。
“你不赶紧跟我磕个头，以谢我的救命之恩吗？郡主？”
大家都知道，郡主在去边关找梨庆廉的时候，落入了陈国的手上。
最后用一个先锋的将士去将郡主换回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将士怎么变成了一个女人。
但显然，梨庆廉和他身边的将士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这个女子，就是那个将士。
“大胆刁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坐在高位的一个高贵的妇人，面色冷厉，“来人，还不快将她拿下！”
不过她的话，没有人动手。
只因为当年在边疆一起在战场厮杀的将士们都站了出来，分站两排，面朝御林军，背对梨花。
当时梨花被叫去换郡主的时候，军中所有将士都愤恨难平又寒心。
尽管他们不知道为何她变成另一个女子。
但是更因为她一个女子，曾经陪着他们并肩作战，更让他们为之气愤。
上一次，他们都不知晓。
这一次，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死里逃生，至少不会让她就这样就被这群他们用生命保护的人再杀死！
“我在军营三年，为皇上，为国家守卫边疆，冲锋陷阵，血染沙场。圣上赏赐我的就是一死了之，然后找个亲近的皇亲国戚霸占我家夫君吗？”
“刺啦”两声。
是梨花扯掉了她两只胳膊的长袖，露出了整条胳膊。
又是“刺啦”一声，她弯腰，撕扯开衣裙，露出一条腿。
不管是胳膊，还是腿，都无一例外，全是横横斜斜，交错的伤疤，触目惊心。
当时在红阁，尤非白说用了药膏可以痊愈的。
她说不用，得留着。
堂前所有的人都倒抽一口气。
“这些伤，是这几年，我为国负的。”
“其中有十七处是我为了守卫边疆国土受的。”
“其余的四百七十九处，是我被圣上一道圣旨送去陈国换郡主，在陈国大牢受的。”
“我可不就是刁民。我若不刁，不够命硬，哪里还能站在此处，不是吗？”
梨花望着脸色已经煞白的贵妇人。
“太后是吧？请您回宫以后，转告皇上，我虽女扮男装从军，是大罪。但相比之下，我为之杀的敌，建的功，不比一个男人少。就是我这样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人，被他无情地舍弃！”
“请您代我问问他，我们不问功，不问赏，难道因为我们为他出生入死是过？为他守卫边疆是错？还是我们这些贱民的命不过蝼蚁，不值一提。哪怕我们为他妻离子散，为他家破人亡，在他眼里都不过尔尔，是吗？”
这话，一出。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敢吱声，毕竟一个不好，恐怕无数将士就立马揭竿而起，到时候边疆无人镇守，国危矣。
“我到此处，不问其他，只来寻仇。”
她扫了一眼众人，声音毫无感情。
“想活命的，现在就走。不然到时候误杀了，在地狱跟我哭，我也只能表示无奈了。”
“负你的是我，有什么事你冲我来，放她们走。”梨庆廉朝前走了一步，将沈梦舞护在了身后。崴筆。
那保护的动作，是那么的刺眼。
不管这郡主的真假，他护的都是她，是吗？
“负我的是你？”梨花轻笑两声，“你也知道什么叫负心吗？”
“梨庆廉，从前太过久远，我们不谈。”
“说说最近吧。你为了她，告诉我，我去陈国是陈国答应和我们和谈的唯一条件！和谈？”
“呵！”梨花低笑，“你告诉我，哪里来的和谈？”
声音徒然凌厉，“不过是你骗我去陈国交换沈梦舞的谎话罢了！我为你连命都不要，而你，却处心积虑地送我去死！”
“你可还记得我走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三年不娶！不再春天梨花开的时节！不再做新郎！三件事！三件……”梨花面色如雪，冰冷似冰，“你一件都没有办到！”
“哪怕只有一件！哪怕你不在春天，也好过你满口谎言！一个都不曾兑现！”
“是你救的我，所以我才能活下来。我欠你一命。阿爹阿娘养育我，我欠你们梨家一命！总共两条命。”
她抬脚，一步步上前，“我为了让你爹娘入土为安，卖身葬双亲，被打得遍体鳞伤，扔进了乱葬岗。欠梨家的命，我还了。”
“你不信我，认为我是细作，投递叛国，关了禁闭。听闻打仗，还是披甲上阵，救你于敌军的大刀之下。你的命，我也还了。”
刚刚她跟任心说共两条命，其实不是的。
一共是三条命，所以……这人命的债，不等，就是没有办法扯平的！
“但是你为了身后的女人，骗我去陈国送命。这是你欠我的。”
她的手往腰间一扶，一柄软剑落在了手。
“我今天来，是清债的。我欠你和你们家的，我已经还了。现在我要来取你欠我的了。”
说完，她手腕一抖，寒光乍现，直直朝梨庆廉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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