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出嫁黄昏血地红
梨花醒来，屋内充斥着药香。
身体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她刚偏了偏头，身旁便有奴婢上前，“您醒了？请您稍等，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说完，那奴婢便匆匆地离开。
站在另一侧的奴婢立马询问：“您有什么需要吗？请吩咐。”
“我要见那个穿红衣服的男人。”
他可以帮她！她记得这句话。
没过一会儿，大夫来了，红衣男子也来了。
梨花这才看清，男人眼角的那滴血红，是一颗血色的泪痣。
听到大夫说梨花不会有其他的事，按时服药用药很快就会好，不会耽搁事情。
红衣男子便微微颔首，手轻抬，大夫和奴婢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好久不见。”男子先开的口。
梨花疑惑不明地望着男人，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有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
“我叫尤非白。”他说。
尤非白，这个名字她记得。
“是你呀。”梨花笑了笑。
他是她卖身葬梨庆廉父母后，在那个大院里，被惩罚的前一晚遇到的男人。
那个时候，他浑身都是伤，躲在关她的柴房里。
因为第二天被发现了血迹，所以才激怒了那有癖好的主子，毫不留情地叫人往她身上招呼。
“你怎么会认得我？”梨花有些惊讶。
照理说，也应当是她认得他的，如今却是她不记得他的模样。
他却一眼就认出了她。
“你的眼睛，我很喜欢，记得。”
尤非白伸出那好看的手指，在空中虚指了一下她的眼睛。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梨花低低地嗤笑一声，这个一面之缘的男人，只因为她一双眼睛，就记住了她。凭借这双眼睛，一眼就认出了她。
而和她青梅竹马，同床共枕那么多年的梨庆廉，就算做进亲密事，也不曾认出她来。
这么一对比，当真是讽刺。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后来不小心被划花了，然后遇到一个很好的大夫，他救了我，也帮我换了张脸。”
尤非白点了点头。
他回了红阁之后，叫人去寻她了。
只不过他的人去的时候，她已经被扔去了乱葬岗，在乱葬岗里，没有找到活口。
他以为，她就这样不幸去世了，不料竟还会这般重遇她。
“从前的那张脸，更具有辨识度。”尤非白说。
闻言，梨花一愣，随即笑了。
过了一会儿，问他：“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救过我，现在我救你。”
在尤非白的眼里就是这么简单，只有两种选择，是与否，生与死。
“在不知道是的的时候呢？”
“比起当年，你聪明了很多。”尤非白毫不吝啬地表扬，也毫无隐瞒，“在不知道是你的时候，准备带你回来，让你去找你们家元帅，梨庆廉，杀了他。”
在他说杀谁的时候，神情淡然，一直都一副慵懒的模样，仿佛这是多么不起眼的小事。
“你怎么就那么确信，我会听你的？”
尤非白耸了耸肩，那松松垮垮的红衣滑落，露出好看的锁骨，“不确信，但我有办法。”
“但是你……我可以给你选择。你若是不想，那就不去。”
“我若是想呢？”
“那我就帮你。”
“你跟他有仇？”
“没有。只不过有人与他有。我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梨花了然，“你跟我说这么多，不怕我去找他通风报信。毕竟……我可是他的发妻。”
尤非白一愣，这个他倒是不知道。
怔了一下后，才感叹到：“他就是你要寻的相公？”
顿了顿，拧眉，“这般禽兽？”
要说这天下，谁最无情残酷，当属他红阁尤非白。
却不想有朝一日，还有他骂人禽兽的机会。
“我说了，你可以选择的。不管是去，还是不去。或者报信与不报，都可以。”尤非白对这个似乎并不在意，“反正只要我想，我有的是法子取他性命。”
语气清淡，却狂得很。
“我去！”梨花望着尤非白，满眼的坚定，“我要在他成亲当天去！”
尤非白就喜欢她这双眼睛，特别是发着光的时候。
绯唇轻弯：“很好。”
……
西陵七年，盛春。
京都的大街小巷，开满了梨花。
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红绸。
出嫁入黄昏。
堂前门庭若市。
梨花混在人群中，望着梨庆廉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八抬大轿，一路上都撒着喜钱。
她看着他们到了将军府，他下马，沈梦舞轿落。
震天响的鞭炮，满地的红色纸屑，像是静静淌过的流血的河。
他牵着她的素手，过了将军府门前的火盆。
三年不娶，不在盛春梨花开的时节，不做新郎。
他的承诺，哪怕一个，他都没有做到。
“梨花？”身后传来惊喜的颤音。
她闻声回头，对上了任心欣喜的脸。
他上前来，“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连忙拉着她到旁处，“你怎么样？还好吗？走！我带你离开！”
面对任心的关心与担忧，梨花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重新拾起那么一点暖。
“如果我说我是来破坏婚礼的，你会阻止我吗？”
“不行！”任心立马否决，然后说到：“这里里外外都是将军府和皇宫的人，你要是在这里破坏婚礼，是不会有人放过你的。”
“梨花！你醒醒吧，他就是个混账！禽兽不如！”任心气急败坏，可是又怕被人听到，暴露了梨花，只得压低嗓音，“他不值得你为他如此！”
“我知道。”梨花轻声地说，她早该听任心的。
“你放心，我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而来的。”梨花望着将军府门口随风扬起的红绸，有梨花迎风而起，与那红绸缠绵悠扬。
“我这次来，是为了清债的。”
“我不管你是为你什么！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必须得听我的！我不会再让你去送死的！”说着任心拽着梨花就往外走。
“任心。谢谢你。遇见你真好。”
至少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真的真的全心全意为她好。
“但是我和他之间，有些债总是要算清楚的。”
梨花轻笑着，眼中没有生气，也没有了悲伤难过，平静得无风的湖面，无波无澜。
“他救了我一命，有了我这一生。为他父母，我丢过一次命；为他，我又丢过一次；有两次次。梨家的养育之恩，就当一命，就两条命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权当你们扯平了！你就听我一回劝，别去行不行！”
“上一次我走！我放手，成全你和梨庆廉！转身你就把自己搭了进去！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放手了！”
“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梨花！”
“我拜托你，能不能看一看身边的人？这个天底下不是只有梨庆廉一个人！还有我！我可以比他待你好上千倍百倍，掏心掏肺都可以！”
任心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他望着梨花，近乎哀求道：“就当我求你，不要去……不要去……别去。”
《梨花谢尽，春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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