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奈何多情 后山约见

无忧殿内，褚嘉平见对面的人一声不吭，便心生疑窦，认为他有意怠慢自己，就拍桌而起，怒视着他，高声说：“你可以去告诉王上，赐我死罪，反正我活着也没意思，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如今想来，木清和能够在她的怀里死去，死也瞑目了吧！”说话之余，神色越来越悲伤，有种万箭穿心的痛感。

        又是一个多情的公子，仔细辨别他的表情，应该不是装模作样。即墨玉衡急遽起身，展示出温和的面容，恳切地开口：“褚公子，过去的事情就该让它过去，不必再提起了。我无心与你们争宠，只想在这后宫平静度日。”

        话语飘荡在耳畔，褚嘉平那如鲜花般娇美的容颜，好似铺上了深秋的寒霜。他冷冷地笑了笑，直视着面前的人，顿时满目凄凉，慢腾腾地张嘴：“你无心也好，有心也罢，与我何干？我们这些人在天下人的眼里，不过是国君的男宠，是装饰后宫的花瓶，身份卑微。但是，我们从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只要有王上在，我们就足以心安。我来主要是为了告诉你，王上是个值得去爱的人，值得你交出自己的心。”

        沉住性子，听完了这一大段话，即墨玉衡禁不住蹙起眉头，产生了郁闷。“我听得出来，你深爱着她，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

        他稍有迟疑，清亮的眼眸往下看去，头也不抬，只是呆滞地望着地面，心头装满了酸楚，过了片刻，勉为其难地挤出话来：“她看你的眼神很特别，不同于后宫的任何人，包括苏漫堂。即墨玉衡，你真的让我很嫉妒。我知道，你是敌国的人，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来到雲烟国，可我都希望你真心待她。”话语戛然而止，扬起下颌，死死盯住面前的人，杀气聚敛在眉宇间，狠狠地警告：“我要提醒你一句，若你伤害她，我就让你万劫不复。”

        那种阴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似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有点可怕，看来他对盛北辰的爱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即墨玉衡一时无法回答，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佩元拎着茶壶过来了，面如死灰。“公子，茶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人，同样没有好脸色。反正两人都像是吃了火药，怒气都忍着不发。

        褚嘉平瞥了瞥二人，恢复了寻常的样子，淡淡地言道：“不用了，镜悬，我们走吧！王爷，下次再聊吧，告辞！”主仆二人走掉。

        好比送走了瘟神一样，佩元觉得轻松多了，暗吁一口气，把茶壶放到了几案上，疾步走到他的身边，愤愤不平地抱怨：“王爷，这个褚公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太不给您面子了。”一想起镜悬骄横的模样，就火冒三丈。

        那个人警示的话语在脑海中飞来飞去，柳叶眉皱起，即墨玉衡心绪不宁，四肢酥软无力，脑子好像变得沉甸甸的，埋下头，嘟噜：“万劫不复？或许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已经万劫不复了。盛北辰，为什么他们都对你用情至深，难道是你伪装得太好了吗？不，为了皇兄，我不该心慈手软，更不该纠结。”

        夜幕悄悄落下，黯淡的星辰静静地伏在天际，月华皎洁如练。古兰寺的后山有座新建的观景亭，一盏灯笼高高挂起，柔和的月光生出暖意，照在了铺满落叶的阶梯上。不远处现出光亮，有一人骑马而来。

        那人缓慢地下马，系好马匹，手中拿着发光的缰绳，向亭子内走去。盛北辰站起来迎接，笑容即刻浮现。“你来了！今日来迟，路上可是遇到麻烦了？”关怀的语气。

        秦涵微微摇头，坐下后，一脸苦闷，平静地回答：“没有，只是这个地方不好找，我又迷路了。”把手中的缰绳放到了桌面，转而对着她露出笑脸，“辰姐姐，幸亏有你送的缰绳，为我照明，总算没浪费一颗夜明珠。”

        字字听得清晰，盛北辰忍不住嗤嗤而笑，言道：“喔，我忘了，你是个路痴，上山的路确实不好找，可你都来好多遍了。将夜明珠磨成粉，涂在缰绳上，这确实是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好法子啊！”

        月光轻抚他白皙的肌肤，脸上忧虑重重，红唇微张：“辰姐姐，我们派去空冥山庄的人多日未有消息，恐怕遭遇了不测。另外，护国堂已经查出，和空冥教暗中来往的朝廷官员，正是火正夏黎，而且夜市发生的那场大火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可他一死就断了线索。不过你放心，我会另寻高手潜入山庄的。”皓齿如雪。

        盛北辰安稳地坐着，泰然自若，在心内暗暗斟酌，思路清楚，嘴角弯成了新月，一字一顿地说出口：“小涵，混入他们内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急不得。我认为，夏黎并非上吊自杀，而是被空冥教的人灭口了。”

        自己心急如焚，她却镇定无比，秦涵急不可待地询问：“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望着对面的人，盛北辰扬了扬眉毛，一本正经地说明：“我既然把护国堂交到了你的手上，就不会随意干涉你的做法，你大可自己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小涵，我知道，你对空冥教的人恨之入骨，但个人恩怨和百姓安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循循善诱。

        认真思量这些话，秦涵茅塞顿开，笑盈盈地吱声：“辰姐姐，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那我就不用多费唇舌了。”她此时的心情惬意自在，夜晚的后山很是静谧，积聚的焦虑彷佛也能够随风而逝。

        秦涵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故装深沉，讲道：“市井流传，那个邑俊王生得俊美，是来媚惑君心的，民间的星相家也纷纷占卜，都说即墨玉衡是灾星，是亡国的源头，百姓们对和亲一事也颇有怨言。”

        流言四起，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形，自己应付得了，盛北辰从凳子上起来，背对着他，义正言辞地辩驳：“谣言岂可当真？时间久了便不攻自破。”

        注视着站立的背影，他进一步地说：“那即墨玉衡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早有耳闻，邑俊王孤傲高冷，他轻易答应和亲，其中必有隐情。我担心他会对辰姐姐不利。”言语间包含忧愁。

        走出了亭子，仰望着悬在空中的明月，她的思绪错杂，开腔答复：“坏人很难变好，可是好人有时候也不得不变坏。你别担心，他若要害我，我就先下手为强，除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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