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与兄为敌，与师殊途

二人刚到城墙之上，即墨玉衡便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口角笼罩着伤悲，一字一顿地说出口：“在昨夜之前，你要与我携手白首，我答应；你要与我断绝关系，我也如你所愿。可今日，如若顾及到你的安危，我就必然不会置身事外。”

        说罢，即墨玉衡神态自然，同她一步步走过去。

        等站定后，他随即用平和的语调讲道：“不必多礼。本王原先打算上来赏景，不曾想，会在这里巧遇你们，对了，你们为何出现在这儿？”

        墨央国的大学士林耀表情严肃，拱手作答：“王爷，我等是奉陛下之命，专程在此恭候您的。”

        “昨晚，皇兄去过王府，说不准本王出府，还特地给本王下了禁足令，可为何还让你们在此等本王呢？难道说，皇兄早已料到本王会逃离王府，故意放本王出府？”

        “禁足令一事，老臣并未听说，至于陛下所料，老臣更是不得而知。”

        他察言观色，冷语道：“是吗？您贵为一国学士，学识渊博，连您都不知道皇兄所想，那旁人就更不可能得知了。”

        这时，站在林耀身边的一人眼神凌厉，直言：“王爷，您也不必同我等兜圈子了，这赏景是假，出城是真吧。王上乃是我朝上宾，您独自带她出城，理应先问过陛下才是。今日诸国盟约，如果王上缺了席，就会失信于天下。”

        听到老师所言，即墨玉衡面无变色。“难道萧尚书还未听到宫中的消息吗？那本王就亲口告诉你。”

        正当他准备说清原委时，盛北辰面带客气的微笑，抢先插嘴：“风声太快，才会令草木皆动。有时候，守株待兔，也不失为妙招啊。林学士，您认为呢？”

        言语中尽是玄机，说话者耳目清明，非但有治国之才，这口才也令人折服，林耀心领神会，意味深长地指出：“风太大，一根草或是一棵树，恐会被折断，甚至连根拔起，可若是芳草遍地，树木成林，风再大，或许也只能吹动枝叶。人，锋芒露，反倒会危及自身。”

        此人的意思是说，自己威胁到了诸国，才会导致诸国联手，一致对抗雲烟国，她收敛笑意，仰起脑袋看那天空上的浮云，反驳：“林学士，这天气变幻莫测，就算风定了，也会雨落，任它芳草遍地，任它草木成林，也可能会被水淹，人生最多是无常，何况是这天下呢？”

        将天下局势分析得透彻，林耀心内叹服。“王上见解独到，令老臣耳目一新。”

        “高处不胜寒，辛苦二位在此候着，孤已打消了出城的念头，二位请回吧。”

        不愿说话者成为笼中之鸟，即墨玉衡反复思量，皱眉松开她的手，走到那人的面前，埋首弯下腰，深鞠一躬，慢慢直起了腰身，央求着开口：“老师，城门口无故加派了这么多士兵，而且守卫森严，这是不是皇兄亲自下的诏令？请您如实告诉学生。”

        此人还把自己当成他的老师，萧鹤颇为欣慰，却不由喟然长叹一声，郁结于胸。“玉衡，你难道还不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吗？陛下可以不杀盛北辰，但是他不能让你随盛北辰离开墨央国啊。因为你一旦就此离开，就再无回头的机会了。”

        “老师，您也是知道的，学生尽管有着皇室的头衔，可是从未想过争权夺利，甚至害怕担任一官半职，话虽如此，但真正想独善其身，远离朋党之争，非一己之力能做到。”

        “玉衡，正因为你既不争权夺利，也不结私党，所以才可能会招致祸患啊。你此番下定决心和她在一起，同返雲烟，那么群臣就会误以为你这是叛国之举，他们会对你大加攻讦。到时候，民间谣言四起，人言可畏，你必然会备受诟病，这样的风波，就连陛下也无法平息啊。”

        面对老师苦口婆心的劝告，即墨玉衡没有丝毫的动摇。“老师，流言蜚语本就令人难以招架，清者自清，学生就算被天下人误解，也不会有半分悔意。今日，学生就要带她出城，还望你们不要阻拦。”

        这个人鬼迷心窍，萧鹤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涨红了脸，口吻严厉：“玉衡，你今日如果执意出城，那便是与陛下为敌，与群臣反目，与我等殊途。你是否想过，你这一生，都可能是有家不能返，有国不能回啊！”

        他仍是无动于衷，对着二人恭敬地行了一礼，抬起下巴，整张脸恍若冰山。“学生今日非出城不可，请你们成全！”

        望着自己一手培养的学生，萧鹤失望之余，更觉悲切。“你当真要一意孤行？你知不知道，你今日一走，日后必定后悔不迭。”

        “说了这么多，学生言尽于此。”即墨玉衡的眼中掠过泪光，尽力掩饰住不舍之情，昂首转过身子，回到她的身边，牵起手，温柔一笑，“我们走！”

        二人向前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了深沉浑厚的声音。

        “王爷可知，陛下为何要派人刺杀她？”

        自己对恩师已经抱有遗憾，不想他再遗憾终生，盛北辰提起空着的那只手，侧身抓住他的手臂，轻声言道：“先等一下，不妨再听听。”

        即墨玉衡回首，“老师，学生心意已决，就此别过，望您保重。”扭过脖子，与她继续向前走。

        “陛下是为了你！”

        他两耳不闻，没有停下脚步。

        “值得吗？”浸透着淡淡的哀伤。

        每个字都听得真切，即墨玉衡止步，扭过脖子，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尖触碰她的脸颊，浅笑着轻抚。“无论旁人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开你。以后，我就是你的容身之处，你在我的怀里，只有欢喜，再无悲哀。”

        明明这个人对自己的爱意表达得那么清楚，可那份不安还在持续，她在心内絮语：我真怕，我以为的一波三折已过，其实是刚刚开始；我真怕，我以为的长相厮守，只是梦里的短暂重逢。我们之间也有着太多的无常。

        二人下了城墙，不一会儿，城门大开。

        “出了这门，我们再无别离。”他自以为懂得情爱，便可舍弃一切，爱得义无反顾。

        她对明朝满怀期待，“出了这门，我只把你一人当做我的栖身之处。”脑海中浮现出一连串的话：天下与国家，都不是我所求，只是天意弄人，让我拥有了这样一个身份。你说过，不想当笼中之鸟，为此，我甘愿用十年等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与你重逢；我一改顽劣成君王，也是为了权势在手，给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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