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桃花依旧，人面不在
即墨玉衡感觉被困在了漆黑的夜里，但听到她的声音后，似乎有一道亮光穿透这黑夜，不知为何，她秀丽而苍白的面庞重新映入眼眸，那清晰可见的泪痕，犹如伤疤，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
此时陷入沉默的是他，盛北辰泪光闪烁。“随我走吧，天涯，或是海角，我都依你。”
他故作视而不见，冷冷言道：“我已经打算回头，你何必再逼我？”话毕，迅速将刀向下移动，使劲握住刀柄，插入胸膛。
出乎意料，再加上动作利索，根本来不及阻止，“不要！”她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呐喊。
即墨玉衡的面色未有丝毫改变，口角不觉泛出血来，语调平淡：“这不共戴天之仇，我是放不下的，纵使情深也枉然。从今日起，恨及白首，你我至死不相见。”
此人说得轻松，神情也没有变化，可自己却强烈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盛北辰提起臂膀，哽噎着抹去嘴角的鲜血，开腔询问：“你当真如此狠心？”心下默念：你为了逼我走，竟然不惜伤害自己，难道我能不明白你的苦心吗？两心相通，不言而明。
看她仍不死心，即墨玉衡立刻脸色大变，略微别开头，横眉怒目，冲着她吼叫：“盛北辰，你还不走，难道非要亲眼看着我死在你的面前，你才能甘心吗？”暗自想着：我明明想多看你几眼，可我怕，我的贪心会让你更加危险。
与他对视，看上去是怒容，可眼睛投出的是饱含柔情的目光，盛北辰不由怔住，猜测：他难道又看得清了吗？即墨玉衡，恨及白首，至死不见，这是你一厢情愿的借口，既然你说恨我，那我就断然不会如你所愿。我只怕你恨得不够深，很快就把我淡忘了。
细品二人的对话，褚嘉平也很是难受，拉住她的手，眼里噙着泪，劝道：“王上，走吧，别再管这个冷血无情的人了，至少您还有我们呢！”
盛北辰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塞到他的手里，悲叹着说：“是啊，可怜桃花年年开，人却不知何处去了。十年前，我确实画得不好看。”话毕，她连忙转身，同一行人上了马车。
这话引人深思，而且听着耳熟，即墨玉衡打开荷包，将手帕徐徐铺在掌心，只见它正中央绣着几多绽放的桃花，逼真至极。
霎那间，他如梦初醒，已然忘记了插入胸膛的那把刀，用手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突然张嘴，喷出几口鲜血，伤心欲绝得晕倒在地。
见主子不省人事，佩元被吓得魂飞魄散，双膝落地，抱着他的头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救救我家王爷！”泪水如瀑布般一泻而下。
“萧尚书，王爷就交给你了，君命不可违。”一说完，柳兮就迫不及待地上马，带着一大批人去追赶盛北辰。
二人好比一对苦命鸳鸯，萧鹤心生悲悯，有感而发：“还是无情之人好啊，生来便无热血。这人一旦动了情，一不小心就伤得肝肠俱断呀！”
担心那些弓箭手会追上来，又顾及到这位女君受了伤，归陌言拉着缰绳的同时，又不时扬起鞭子抽打马匹，拼命赶车。
苏漫堂和褚嘉平坐在她的左右，自从上了车，二人的眼睛就一刻也没离开过她，对面的苏敬和镜悬则闷头不语。
她双手撑着膝盖，坐直腰身，凝眉转过身子，掀开帘子，注目那因风而起的落叶，在空中舞动旋转，自言自语：“冬将至，终别离，携手已成空，未至白首身先死。”嘴角再次流出血来。
“王上！”见状，褚嘉平心慌意乱，赶忙拿出手帕，替她揩去嘴边的血。
盛北辰握住他的手腕，抿着嘴笑，说起话来都有气无力：“孤没事，别担心。”刚说完就两眼一闭，头向后仰去，倒在了苏漫堂的怀内。
“王上，您怎么了，快醒醒啊！”褚嘉平紧紧抓住她的手，泪眼朦胧，忽然深吸一口气，嚷嚷：“停车，快给我停车！”
声音无比刺耳，归陌言立马拉紧缰绳，照他所言，把车停下，回过头，扯开帘子问：“你要干嘛？我说，都这种时候了，就别胡闹了，行吗？”
不料，褚嘉平一本正经地开口：“我猜，他们很快就追上来了，我们这一次，很难脱身。我换上王上的外套，去引开他们，让苏漫堂带着王上藏到隐蔽之处。”
这居然是他想出的主意，勇气可嘉，归陌言瞬时对眼前的人大为改观，蹦出字来：“褚公子，佩服啊！”
褚嘉平没有理他，而是盯着那张已经面无血色的脸，看上去无比忧伤，“王上，爱上您，是宿命，而救您，是本能。您没有我，依然活得下去，但我知道，没了您，我生不如死。”昂起脑袋，“苏漫堂，我虽然平时嘴上说厌恶你，但是更多的则是对你的羡慕，王上就拜托你照顾了！”侧身扭过脖子，“归陌言，我国驻扎的营帐离这里不远，你赶紧去找洛都统，让他前来救驾。”
“生死关头，你让我去找什么都统，我压根不认识他呀！”归陌言抬手擦一擦前额，仔细一想，这还是头一遭被朝廷的人追杀呢。
褚嘉平起身，朝着他的方向跪下。“归陌言，算我求你了！”
“快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膝下有黄金，别总动不动就跪下求人，我可受不起！那个谁，小镜子，快把你家公子扶起来，我提着帘子很累的，赶快回去坐下，我们继续赶车，我肯定不会半路抛下你们的！”
苏漫堂让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躺下，解开腰间的茄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样精致的东西，弯腰递到他的眼前。“陌言兄，这是王上交给我保管的符节，你拿着它去找洛都统。行帐那里有着雲烟国的旗帜，你很容易就能找到，日后，你的这份恩情，我等就算舍命，也必然回报。”
那人没答应，褚嘉平就是不肯起来，从未见过主子这般低声下气，镜悬也只好跪着，举高手臂，一动不动地拎着帘子。
“是啊，只要王上平安无事，她就一定会嘉奖你的！”褚嘉平试图劝说成功。
二人苦口婆心，归陌言不忍推脱。“好，我答应你们。你们长得好看，当然你们说了算！”
“公子，奴才誓死跟随您，不如让奴才帮您驾车，引开敌人。反正陌言公子轻功好，很快就能找到军营。”镜悬对主子一片忠心。
平时最不喜欢用轻功，飞来飞去很耗体力，累得要命，归陌言没有直言，笑了笑，讲道：“好，你们高兴就行。”将缰绳交给镜悬。
褚嘉平也快速换上了国君的衣服，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
苏漫堂抱着她下车，目送马车离开。
“头一回见到他，我仅仅以为他是嚣张跋扈之人，没想到，他还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啊。”
“因为我们遇见的是她。”苏漫堂低头注视怀里的人，眼神里不乏爱意。
话语简要而又深情，归陌言大大咧咧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人回来救你们的！”
“多谢！”
“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不必言谢！我先走一步，你们赶快找个地方藏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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