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子傅露角 夫妻神离
陈云胡来到万俟庆与万俟贺读书的殿前，站在门口静默观望。殿上的娄子傅正在为王先师研磨。
他低头无意间瞥了一眼王先师手里拿着的卷轴，是万俟庆所作的一篇关于推崇“人人知足而常乐”的文章。见王先师良久不下笔批注，也不开口点评，于是他不失时机道：
“面黄肌瘦的是劳作的人，肥酒大肉的是劳心的人，出力的知足常乐，不劳的心似无底，这是常态也是畸态。仁义之心胸怀天下，是百姓之福社稷之明，但只有世人都真正明白“知足常乐”四个字的含义时，万物才会兴盛，天下才得大同，而大多的时候，‘知足常乐’只是人们懒惰、不上进的借口，或是人到暮年才能悟出的道理，因为那时他们能有足够的经历来填充当时自我感觉几近悲苦的人生。所以，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命理定律，妄图打破改变的，有可能他倡导的新事物会将旧事物逐渐取代，也有可能新事物还未曾推进，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万俟庆瞥了一眼滔滔不绝的娄子傅，他这是在批判他的言论吗？好大的胆子！他算哪根葱？
“参见世子妃。”王先师首先发现了在殿门前站着的陈云胡。
娄子傅抬头，这是他第一次见万俟淳的正妃：
素雅华服，身材姣好，高贵仙髻九环，精巧华胜夺目，鹅蛋脸柳叶眉，鼻梁高挺，朱唇启漩涡露，妆容精巧别致，身上无一处不与身份匹配，但人却是有躯无神，失掉了活力。娄子傅终于知道万俟淳迷恋霄嫣的原因了。
“母亲。”
万俟庆与万俟贺惊喜回头，只是课还没学完，他们也不敢提前离了座位。
“本宫闲来无事四处走走，太傅请继续。”
看到万俟庆与万俟贺，陈云胡的心才算踏实下来，她不再继续逗留，转身回了雀霞宫。
……
“何厝，我出宫后，可有人向你打听过我的行踪？”
“回世子，有，世子妃身边的侍女玉瑛，而且世子妃……今天还去看望过正在上课的小世子和小公子。”何厝见从宫外回来的万俟淳心情出奇的好，说话便大胆了几分。
万俟淳听后脸一沉，“去把太傅叫来。”
“是。”
万俟淳透过宫门，看见了正在远处等着王先师的娄子傅。
“太傅带着他前来，看来他很得你的欢心。”
“今日……”王先师把课上娄子傅的一席言论，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万俟淳。
“呵，能说会道、纸上谈兵也算一种本事。揣测得了人心，就能让天下人心甘情愿为他前仆后继。”
“看他平日里不言不语，也未与国子监其他人有来往，没想到说起话来，倒是头头是道、滴水不漏。”
“嗯。”
万俟淳手指轻扣桌面，发出或大或小的声响，王先师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时日越长，他就越发看不透这个世子，以前恭敬谦卑的人，近来倒是越发的有架子了，让人丝毫不敢逾越。
“小世子最近学习怎么样？”
“回世子，小世子与公子聪慧无比，功课都没有落下。”
万俟淳十指相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道：“太傅，你说……世子妃生的孩子单独教授，其他侧妃生的孩子却要统一在国子监授教，这样做是不是显得我这个做父亲的有点厚此薄彼？”
“这……”王先师被万俟淳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怔。
“太傅但说无妨。”
“是。回世子，小世子独授无可厚非，但其他公子都在国子监，贺公子却与小世子一起，这一点确实与礼不和……”
起初世子决定王妃嫡出的这两同胞兄弟单独教授时，他就委婉地提出过这样做的弊端，但是大王和世子一再坚持，他也没再多说什么，今日为何又将旧事重提？
“嗯，那便一视同仁，从明日起所有的孩子统一在国子监上学，包括小世子。”
“是。”
“有劳太傅多费心。”
“不敢，这是臣分内之事。”
“退下吧。”
“臣告退。”
王先师走了还没半柱香时间，何厝匆匆进来，“世子，世子妃求见。”
“让她进来。”万俟淳轻捏两个眼角处，言语中透露着疲惫。
“参见殿下。”
“云胡不必多礼。”
陈云胡起身拿着食盒自顾自朝着万俟淳所在的伏案走去，“臣妾听闻世子近来食欲不振，就做了些开胃的点心，殿下尝尝……”陈云胡一边摆盘，一边介绍道：“这盘是‘连理糕’，这盘是‘一意心’，这盘……”
“云胡有话不妨直说。”
陈云胡讪讪放下最后一盘，幽幽开口道：“不知庆儿犯了什么错，殿下要罚他去国子监？”
“没犯什么错，孩子们在一起有利于汲取彼此所长，去国子监并不是罚，相反寄予着我对庆儿的厚望。”
“看来是臣妾多虑了，还以为庆儿背着臣妾闯下了什么祸事。殿下……自打庆儿和贺儿有了自己的寝宫，臣妾便觉得这心里空唠唠的……”
万俟淳的耐心快要被话里有话，磨人含羞的陈云胡消磨殆尽。
“父王近日身体抱恙，朝中大小之事都得经过我手，云胡不会不知道吧？”
万俟淳陡然凌厉的眼神，令旁侧的陈云胡心里直发怵。
“臣妾知道，臣妾就是希望能有个女儿一直陪在臣妾身边。”
“这个好办，笛霖不是刚生了个女儿么？我让她过继给你。”
陈云胡一听，当下气急，“殿下，您当真不明白？还是在故意折辱臣妾？”
万俟淳盯着陈云胡，口气冷淡道：“乖乖回去当你的世子妃，不要再搀和政事。”
“搀和政事？臣妾只不过是想要个孩子，这也算搀和……”
陈云胡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将正要问出口的话，又如数咽回了肚子里，“臣妾遵命，臣妾告退……”
从殿里出来，陈云胡急忙把玉瑛叫到了跟前，“玉瑛，这几日世子除了出宫看望过胡将军外，还有什么异常？”
“在宫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在宫里即便有异常，谁又能看得出来？小姐是急糊涂了吧。
陈云胡眼眸一深，“找个可靠的人去胡府问问世子当天是什么时辰去的。”
“哦，好。”
“回来！”玉瑛正要走，又被陈云胡叫住。
“让人直接去问胡府门口的守卫，这件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是。”
“还有……以后不要再去何公公那儿打探消息了。”
“奴婢知道了。”玉瑛心里犯嘀咕：世子和世子妃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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