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霄嫣心镜 云胡心乱
永城城外，霄嫣的别院中，
“万俟淳这么快就许你教课了？他竟然会放心？”
“不可能没有戒心，还是在试探，我虽然身在国子监，但没有资格上早朝，国子监里边的东西也轻易碰不得。”
“你说……万俟淳不杀我们，真的只是因为我的缘故？”
娄子傅听了霄嫣的话，不禁陷入沉思，“表面上看是这样，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霄嫣用力翻了一页被她拿在手中根本就没读的书，“算了，我们也别杞人忧天了，如果真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他迟早会露出马脚。让你查的那些人可都摸清楚了？”
“清楚了。万俟淳共有六个儿子两个女儿，小世子万俟庆与小公子万俟贺是世子正妃陈云胡一胎出来的，也是孩子中最年长的。这俩孩子之前一直都是由太傅单独教授，可近日却不知为何莫名地被统一安排在了国子监。小世子万俟庆人前乖巧坐立，人后高傲不拘；公子贺倒是知书识礼，没什么架子。”
“小世子？身为世子的万俟淳都还没上位，他的儿子就被立了小世子？”
“只要万俟尧一闭眼，下一任君主就非万俟淳莫属，万俟庆又是万俟淳的嫡长子，下任世子自然就是他，这是万俟尧的意思，他对万俟庆甚是偏爱。”
霄嫣沉思了一会，又道：“那个世子妃是什么来头？”
娄子傅：“她叫陈云胡，父亲陈满是当朝丞相，兄长陈云璃是当朝太史，她与万俟淳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霄嫣：“外戚势力真是够大的。”
娄子傅：“确实大。陈云胡虽容貌绝佳但却失了生机，这样的深宫女子多离愁怨恨；她的父亲陈满已年近六十，万俟尧病倒后，陈满曾多次请辞告老，但都被万俟尧给驳回去了；那个太史陈云璃优柔寡断，畏手畏脚，难成大事，陈家日头盛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霄嫣：“祁阳的时候跟在万俟淳身边的那两个人呢？”
娄子傅：“稍文雅一点的叫何参，是战争中的流民，机缘巧合中曾经救过侯爷黄孝先，之后就一直追随在黄孝先的身边，黄孝先是万俟淳的亲姑父、长公主的驸马。”
霄嫣：“黄孝先？钤南一战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娄子傅：“是死了，可何参非但没死还逃了出来，战钤南的时候他已经是黄孝先的谋士了，黄孝先死后他在侯府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最后被长公主当胸刺了一剑，这事才算了了，之后他又领军历时半年才攻克下了钤南。”
霄嫣：“原来如此，只道当年‘钤南一战’恶而凶险，不料原来是二战。”
娄子傅：“嗯，打了胜仗后，何参并没有听令返回万俟，而是一鼓作气领兵一路北上直捣钤国都城，并将钤国国主的头颅挂在了城门上，万俟的威名也是从那一战起响彻了九州……但何参抗旨不遵，功高震主，回来就被万俟尧褫夺了兵权，这次攻打……我们，他才又被重新召回，最奇怪的是，他已经快到不惑之年了，依然没有娶妻生子。”
霄嫣又用力翻了一页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他不成家一定有不为外人道的原因。另一个呢？”
娄子傅：“断臂的那个叫胡安，天生力大无群，也是凭借这一点从众武将中脱颖而出，被选拔在了御前，但他胸无点墨，空有一身蛮力，为人愚忠勇猛但也非常好色……这一点倒是与不近女色的何参刚好相反。”
霄嫣：“呵，像胡安这种人能活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你下次来的时候带点永春茶和黛茆草。”
“好。”
霄嫣用力合上了书，起身来到不远处的庭树下，纠正着娄灵不标准的练武姿势。
还坐在石桌上的娄子傅来回环顾四周，却一直寻不见略渠的身影，最后他也起身，朝着娄灵这边走来。
“爹。”
娄子傅怜爱地摸摸娄灵的头，这孩子又长高了。
……
“娘娘，有消息了，世子那日是午时出的宫，但将近申时才去的胡府。”玉瑛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陈云胡，这中间隔的可不止一个时辰，世子到底去哪儿了？
陈云胡想起了之前万俟淳的警告、还有万俟庆被他送去国子监的事，当下心生忐忑坐立不安地在室中疾走，“你赶紧去让问话的人离开永城！”
“王妃别急，奴婢这就去！”也感觉到了事情严重性的玉瑛，慌慌张张出了雀霞宫。
“庆儿来给母亲请安。”
陈云胡见万俟庆进来，脸色马上舒缓，“庆儿来了，贺儿呢？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自从去了国子监，他都不跟我玩了。”万俟庆嘴里嘟囔着怨怪万俟贺。
一听‘国子监’这三个字，陈云胡就气不打一处来，“玩什么玩？将来要继承大统的是你不是他，现在还不好好修身养性、锻炼技艺，日后如何能担得了大任！要不是你生来就……”话戛然而止，陈云胡头疼抚额，真是被气糊涂了，什么都敢往外说。
万俟庆见陈云胡身子不适，立即上前搀扶，压根没在意陈云胡未出口的后半句话中，暗含的意思是什么。
“母亲别生气，庆儿一定好好学，我让他们去叫太医。”
“不用，娘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陈云胡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慌不已。
此时雀霞宫外站着的万俟贺，看着里边上演的母子情深，咬唇甩袖离开。
万俟庆请了安离开后，陈云胡就一直在想万俟淳出宫的原因，自从父王一病不起后，世子对她的态度就变了，陈家现在也好像被架空了，她该怎么办？
一直等到太阳西斜，陈云胡都没能等到万俟贺来给她请安，于是她便亲自来了嘉贺宫。
“公子呢？”
“回娘娘的话，公子在里边休息。”
陈云胡进入内室时，万俟贺正在床上蜷缩着，她上前摸了摸万俟贺的额头，温度正常，“贺儿起来吧，太阳快落山了，再睡就要睡傻了。”
万俟贺嘤咛着翻了一个身，拿他的后背对着陈云胡。
这一整天都在烦躁当中的陈云胡见万俟贺并不想理她，便厉正言辞道：“娘有话跟你说，在外面堂上等你。”
万俟贺睁开眼，终是不情愿地起来。
“贺儿给母亲请安。”
“起来吧，到娘这儿来。”
万俟贺上前，坐在了陈云胡的身边。
“贺儿身体不舒服么？怎么睡到现在？饿了吧，娘带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谢谢母亲，这几日嗜睡，一不小心错过了给母亲请安的时辰，贺儿知错。”
万俟贺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食之索然无味。
“没事就好……这几日见你太史舅舅没？”
万俟贺一愣，刚刚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母亲真的是来专程看他的，原来又是自己想多了，他终究不是哥哥……
“见过，舅舅经常出入国子监。”
万俟贺明显看见陈胡云面色一喜。
“娘这几日给你外公做了一双鞋，想托你舅舅带给你外公。”
“好，母亲放我这里，我一会拿去给哥哥，哥哥能见着舅舅。”
陈云胡未想到万俟贺会拒绝，她又不想让有世子身份的万俟庆去，就说：“你哥哥粗心大意的，娘不放心。”
万俟贺低头盯着手里纹理漂亮的桂花糕，喃喃道：“哥哥怎么会粗心大意，哥哥最细心了。”
“贺儿不想帮娘这个忙？”陈云胡口气忽然硬了起来。
万俟贺将手中的桂花糕放回盘中，微笑道：“当然不是，母亲想贺儿去，那贺儿便去。”
见万俟贺点头答应，玉瑛适时将一双包着的崭新布鞋，放在了万俟贺的桌案上。
陈云胡又嘱咐道：“千万不要让你父王知道，不然他会生气的！”
“嗯。”
陈云胡慈爱地拍了拍万俟贺的后背，“那贺儿好好休息吧，你们好好侍候公子，公子要是再有什么不适，小心你们的脑袋！”
宫人吓的连忙跪在地上，“奴婢（奴才）遵命！”
陈云胡走后，万俟贺拿起布鞋走进卧室，就着烛火仔细端详了起来，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任何异样，也是，一眼就能被识破的东西，也就不需要伪装了。
一边是父王，一边是母亲，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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