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元春的心事

水安歌找到元春的时候，她正提水洗衣，一摞锦绣白衫，都不舍得用力搓洗，看见水安歌，这位坚忍不拔的婢女面容清冷，对皇子殿下视而不见。

水安歌听说了，上次菜圃的事情冲撞了大宛公主，长公主回到太子府，脸上虽然看不出任何神色，可私底下却把元春这个小丫头片子狠狠拾掇惨了。

公主与婢女，本就是天壤之别。

在长公主眼里，即将进门的大宛公主，太子府未来的主母，区区一个婢女，哪有反抗的资格？

水安歌有些心疼，这个傻姑娘为了一个菜园子跟公主较什么劲儿？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你越较劲儿死得就越快，这就是该死的现实，在皇宫混的，哪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觉悟？

元春眼角余光瞥见水安歌左右徘徊的焦急神色，脸色拉得老长，一不小心将清洗衣物用的力道大了，遂侧过头来，动作缓慢下来，顾不上跟水安歌使气。

人家是尊贵的皇亲贵胄，未来储君人选，君临天下的人物，而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婢女，连反抗的权力都没有，与他呕什么气？

水安歌上前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伸出手想帮元春揉搓白衫，却从木盆里掏出一件素色亵衣，顿时双手尴尬地停在空中不动，元春羞恼地打掉水安歌的手，抢过亵衣塞进木桶里，狠狠瞪了他一眼。

帮了倒忙，水安歌略作思量便笑道：“昨日我从皇宫寿宴带回来的糕点瓜果，元春姐姐可吃了？”

元春想也不想，直截了当说道：“敢情是殿下吩咐的，那小太监不说，我就拿去喂狗了。”

水安歌情知元春还生他气，不紧不慢道：“娘亲教训了你，这件事我回府上才得知，要是我早知道，一定会阻止娘亲的，黛绮朵毁掉你的菜园，我亲眼所见，不是你的过错。”

元春眉头紧锁，洗衣服的动作更加缓慢。

秋色微凉，冷水泛着白霜，一双洁白的素手在冷水里泡得瑟瑟发抖。

“这么冷的天，谁叫你洗衣服的，府上浣衣嬷嬷都死了吗？”水安歌不顾水渍握着元春的双手，哈着冷气，不断揉搓。

元春快速抽出双手，侧过身去，嘀咕道：“不是谁叫我洗，是我要这么糟践自己，反正又没人疼没人爱的，就算是死在这太子府里，一席茅草了事，也没人问一声儿。”

水安歌不忍心劝道：“你这是何苦，我和紫鹃姐姐都是你的亲人，你受了委屈，有了心事，都可以找我们说说，这些年我们一起长大，难道你还把我们当做外人吗？”

元春霎时泛出了泪花，沾水的手抹着脸颊，混合着热泪道：“你是主子，我们是丫鬟，怎么能当做亲人？过几日你与大宛公主成婚，你有了新媳妇儿，总会把我们都忘掉。”

“不会，不会。”水安歌转到元春面前蹲下身，把住元春的肩膀，坚定道：“哪个奴才嚼舌根子说我要娶那个大宛公主了？等我找出来我打折他的腿。你和紫鹃，都是与我从小长到大的伙伴朋友，我将你们做亲姐姐看待，就是娶妻，我也会娶你们这样儿的，黛绮朵那个小麻雀儿，嚣张跋扈，不通情理，我一定不会娶她过门儿，我跟你保证！”

“真的？”

水安歌替她抹着眼泪，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可是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与大宛公主联姻，众所周知，皇帝陛下已经答应下来，长公主极力撮合，你不与她联姻，会闹出天大的乱子的。”元春细细分析道。

“没事儿，跟谁结婚不是结，我把他介绍给六弟，六弟一直听我的，我给他选媳妇儿，他也会听我的！”水安歌拍着胸脯说道。

这句话一下将元春逗笑了，摇头不信道：“六殿下跟你关系好不假，可是兄长未成家，六殿下岂能成家，再说，这择良缘又不是介绍买卖，没有真情实感，将两个本不相爱的人硬撮合到一起，他们以后也不会白头偕老。”

“是啊！”水安歌起身，仰头叹道：“天地无数有情事，世间满眼无奈人，皇家婚姻，哪一个是自己做得主啊！”

元春看着水安歌，心里刺痛，嘴里仍然劝道：“殿下竟然身为嫡长子，自然就该遵从宗族礼法，您就跟那大宛公主联姻吧，奴婢们照常还在身边侍奉您！”

水安歌苦涩地摇了摇头，他一直以为人长大之后，就能摆脱学业，凡事能够自己做主，没想到还未长大，无数烦心事就接肘而至，在皇宫里每一日，他都活得不太开心。

反而在风罗国边境的三个月，是他最为快乐的时光。

“哟，殿下在这儿呢？”紫鹃从里间走出来，看着情深意切地两人道，“原来是偷偷背着我跟元春姐姐偷情呢，看我不去告诉长公主打你的板子。”

元春听到打板子的事，躲开水安歌的手，起身拦住紫鹃道：“好妹妹，千万不要去告诉长公主，这几日大宛公主正要嫁过来呢，这时候你去说，损害了殿下了风闻。”

紫鹃抱着元春的肩膀，笑嘻嘻道：“我只道是打趣的话，姐姐却是当了真，你放心，就是你们睡在一张床上，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只是有些人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吃完抹嘴就溜，哼！”

最后一个字，紫鹃却是对着水安歌发的。

水安歌摸了一下脑袋，讨好笑道：“紫鹃姐姐说的哪里话，我一直将你们做姐姐看待，那大宛公主也与我没有丝毫关系。”

紫鹃刚想反驳，却想了另一件事，便转换了话题道：“这些事我先给你记着，欺负元春姐姐的事等我以后再与你论道。”接着又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明早殿下就要起早去北大营雪风军部，记得早上一刻，千万不要迟到了，用完午膳就是礼部行走，一时一刻都不能耽误，朝堂军部比不得家里，每时每刻都有专人督察着，长公主嘱咐了守时最重要。”

水安歌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脑海闪现出皇爷爷奸诈的笑容。

“还有，长公主为你早早地备了马车，一个侍候书童，一个马车夫，一早在偏门候着，长公主说了，朝堂政务轻车从简，这也是为天下的朝臣做表率。”紫鹃又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等我帮元春姐姐的衣服洗完，我就回房准备！”水安歌坐到元春坐过的凳子，撸起袖子就要干。

元春想起方才的旖旎，再次羞红了脸。

紫鹃放下水安歌的袖子，将他赶进书房，打趣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些粗活交给我和元春姐姐就行了，你还是去书房里想想明日怎么应付那些将军大臣吧！”

水安歌满脸不情愿收了手进门，回头对元春道：“记得再有谁敢欺负你的，就命人来通知我，我为你出头，记得了？”元春捂着脸轻轻点了一下头，被紫鹃挠着痒处不断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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