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陌生人

从上个雷雨天我和遥廓认识后，我有时候会去找她。

        巫族的住所确实没那么好找。我摘了一束有花蕊的金铃子，系在船头。木船我偷偷做的，早就想拿出来用，就是苦于没有没有好用处，现在反倒让我行动方便了很多，不用求老木家那个小屁孩把船借给我。

        金铃子发出微微的金光，这时候我便不用划桨了，我静静地看着船顺着水流前行。那股深处令人窒息的浓绿色河流开始缓动，似冰川刚刚消融。疯狂生长的枝蔓险些滑伤我，我轻轻躲闪，等我抵达是时，遥廓在岸边等我。

        “落茶，你怎么这么淡定。看见法术的时候没有惊讶，刚才这么一路走来也没有丝毫的忐忑。”遥廓笑道。我又能看见一丝淘气的神色从她脸上闪过。

        可是我总觉得，那层淘气与天真，只是她向外的人格的面具。网内，那里是静的，是深邃的，就像天上遥远的星河，而不至于觉得死寂。这一点，我们俩是不一样的。

        我很开心与她成为不错的朋友，而且如果不是老是往返在这条河流之上，我也遇不到顾思。

        顾思是实实在在的陌生人，异乡人。我看见他被藤蔓缠在岸边，但是脑袋半浸在水里。我的手立马就抖了起来。这里很少死人，去世的一般都是活了好几百年安安心心闭上眼睛的老者。我解开他，把他拽上了我的船，解开了金铃子，用桨划船，摇摇晃晃着，终于是把船停在了最近的岸边。给他清理了堵在口腔的污泥和杂草后，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而且打水把他的脸洗干净后，可以看出他真的生得很白，五官很匀称很好看。这里的人我都认识，他不是这里的人。可是为什么他能够进来呢？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他的事情，因为年长一点的人，对于“外面”的看法，总是冷淡而古怪。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也许只是习惯了将自己锁在这片小天地里（尽管这里也很辽阔）。我把他安置在附近的我的秘密山洞里，有空我就回来照顾他。我不会做粥，只得一锅乱炖乱煮，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把人喂不死。他躺了很多天，始终醒不了。我带来了我的毯子，一半盖在他身上，而我坐在旁边，默默想着事情。我看过很多的书，我也猜想过很多事情，关于他的来历，猜想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渐渐对这个山洞产生了亲切而有温度的情感。

        有一天天色渐晚，我刚要回去，他忽然动了一下，伸了一下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冰凉冰凉。我

        忽然间一种奇特的麻麻的感觉在我心头涌过，我想：“我怎么不记得在稍远处生个火，快要岁暮了，天气马上要凉起来了。”

        我没有带打火石，只得采取久远的钻木取火的办法，可是这里的木头太潮湿，捣鼓了半天，一点火星都没有。我一转头，却发现他已经醒了，但是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我，没有惊叫没有吵嚷，也没有问一堆一堆的问题，只是……看着我。他的眼睛很黑，像是研墨的那种石头被打磨后，那种亮亮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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