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千丈崖下
说回铁虎帮。众人得到仙人散的解药，服下后调理内息，见效倒也十分快。唯独武当掌门朱清，因他几度运功，奇毒已走入了奇经八脉，服了解药也没有半点起色。杨展琴、柳川音、周白隐等人都敬佩他临危不乱、自损救人的恩义，见解药无用，便合力运功替他锁住最后一丝气息，只是再要救命，却也无计可施。顾清平师兄弟这时已经醒了过来，见恩师成了这副模样，怎么不伤心，哭的哭，恨的恨，哀嚎不绝。
洪铁四人这时已经被捆了起来。顾清平见恩师性命垂危，思来想去，仍是找到这四人，逼问是否还有别的解毒方法。四人口径却是出奇的一致，只说没有，陆淮山几个便发了狂似的，纷纷使出独门内功，催压在四人脉搏之上。不一会儿，四人已是脸色燥红，浑身上下痉挛不住。如此几轮之后，那瘦长男子终于禁受不住，终是松口道：“饶了我吧，我说，我说！”
另外三人立即道：“老三，不能说！”那神情甚是惊恐。
顾清平一听这话，登时两眼冒光，手上力道又大了几分，怒道：“敢不说，我必定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瘦长男子名叫冉豹，乃是蛟帮猛虎堂排号第三，此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道：“洪堂主身上有一枚天王保命丹，服下之后仙人散的毒性可散大半。往后只需每日服用解药，再辅以打坐运功调理，半年之后，可体内余毒就可散尽。”
顾清平冷笑一声：“你当我好糊弄么？若是随身携带的东西，你们只怕早就给了，还用拖到现在？”他只怕这冉豹自知逃脱不掉，干脆来个玉石俱焚，那保命丹竟是颗催命丹，所以才试探了一句。
冉豹苦道：“你知道什么。我们蛟帮的人，每人都服了一种叫做七窍硫磺丸的毒药。这毒每年中秋发作一次，发作起来那叫一个万箭穿心，真叫人生不如死。七窍硫磺丸的解药由帮主亲自炼制保管，便是这天王保命丹。保命丹每年只在中秋前发一次，若得不到解药，唯一解毒之法就是跳进蛇窟，经受万蛇噬咬，以活毒攻死毒，那滋味，比毒性发作又要厉害千百倍。堂主身上这枚保命丹，是去年帮主额外赏赐的，今日我四人任务失败，今年的保命丹必定是领不到了，这颗保命丹再叫你们拿去，我们几个除了死路一条，还剩什么？”
顾清平见他说得因果合理，这才放心，恨道：“你们做出这等下流事，经受万蛇噬咬也是活该！”说着，果然在洪铁身搜出一枚赤色药丸，藏得极隐秘，显然是十分宝贝。那四人十分不舍，个个面如土色，顾清平见这般反倒放心，忙将解药喂与朱清口中，杨展琴用内力引朱清吞咽下去。不一会儿，朱清突然剧烈咳嗽，接连吐出几碗黑血，脸色才慢慢好转了。
周白隐再给他号脉，只觉脉息确实平稳了许多，众人才终于放下心来。青城派陆雁亭道：“这四个恶贼实在可恶，要不是朱掌门以一己之身，为我们取得解药，这上百人竟都要命丧铁虎帮！这般险恶居心，实在是可恶，不将这四个恶贼杀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言既出，引得群情激奋。在场上百号人，皆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险些栽在几个无名小卒手里，哪能咽得下这口气，一个个都叫嚷起来。说来也怪，四人失了唯一一颗天王保命丹，竟将生死也看淡了。
洪铁冷笑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今日既折在你们手里，我也认了，你们要杀就杀，哪来这些聒噪？”
柳川音冷笑道：“你这牙子，倒有些骨气！”
杨展琴大喝道：“既然这么有骨气，那我便成全了你！”说着提起刀，便要痛下杀手。
周白隐向来心怀仁义，见眼下众人已无大碍，这四人也受尽苦头，便不愿赶尽杀绝，忙道：“杨大侠，这四人是朱兄制住的，依我之见，还是等朱兄醒了之后交由他来处置吧！”
杨展琴甚是不耐烦，道：“哪来这么多婆婆妈妈，这四人如此奸险，多留一刻便多一刻祸害，此刻一刀一个，干净利索！”
周白隐脸色不悦，也懒得再拦。崔四娘却恶啐了一口，冷笑道：“口口声声说我们奸险，你们又好到哪里去？今日这么多人聚在此处，不过和我们一样，都是冲着孤鸿剑来的，真当别人不知道呢！还装得这般恩深义重，当真是好不要脸！老娘恶便恶了，不比你们当面是人背地里是鬼，若死在你们手上，我只嫌脏了脖子！”说着猛然咬断舌根，登时满嘴黑血奔流，顷刻间便呜咽毙命。
在场无不纳罕，虽觉得四人可恶，却也赞此人刚烈。
杨展琴丝毫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此等恶贼，当真是死有余辜。”
一言罢了，在场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银铃般的笑声，娇滴有如少女，嗤嗤又如鬼魅，只听得人心里发毛。杨展琴本就心中有火，此刻更是暴怒，大喝道：“何方妖孽在此，还不速速现身。躲在暗处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
一女子笑道：“我不是好汉，你们才是好汉！这么多武林豪杰围在此处，咄咄恶言逼死一个毫无还击之力的女子，你们的豪杰威风，我可比不过！”
这话嘲讽意味已是蓬勃，众人方才还群情激昂，眼下竟被奚落得一个个抬不起头来。
杨展琴丝毫不为所动，冷道：“这等恶贼，死一百个都不为过。此刻是她知趣自尽，倒也一了百了，若不然，哼哼，也难躲过老子手起刀落给她个干脆。你也不必挑拨嘲弄，再不现身，待会儿总有你的好看！”
那女子一听这话，肆然大笑，全然不把他的一番威胁放在眼里。杨展琴脸色哪里还挂得住，灰嗖嗖如土一般，再要喝骂，却听女子笑道：“原来当今高手殿的排名排的不是武功，而是讲大话的本事，我今日才算是见识。只是今日谁要谁好看，还真不一定！”
一言未毕，便听嗖嗖两声，竟是两只银镖直愣愣朝杨展琴射来。杨展琴大惊，匆忙之下倒也从容避开，却见那银镖楔入门柱，没去大半，显是力道之深。
杨展琴不怒反喜，道：“好快的身手！你倒有些能耐，难怪说话如此张狂！你且现身出来，咱们双拳对两掌，利剑对快刀，好好比试一场。你若胜了我，才算厉害！”
那女子冷笑道：“你既如此说来，我便信你一回。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今日我要是赢了你，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这你不必打听，待会儿你败在我的手下，自然便知道了！”
“好大的口气。”杨展琴笑道，“好，我便答应你，若我输了，不管你说出什么要求，我杨某人定然做到，绝不反悔！”
那女子倒是诧异，心道：“这姓杨的答应得倒爽快，也不问我到底是何事，当真蠢笨！我若让他当场自尽，或让他一刀杀了自己的妻儿，他也照做不成？”随即又反应过来，杨展琴不愿追根究底，竟是丝毫未曾想过自己会输，是以对她的要求便也不甚关心。想到这一层，女子心中愤愤，更是要争下一口气来。
杨展琴又道：“我已然答应你了，还不速速现身？”话才说了一半，忽见一席红衣从天而降，只如仙女下凡一般。院中多是男子，此刻竟有些看痴了，不多一会儿，已是一个亭亭少女立在众人眼前。众人忙是将她上下打量，只见长发秀丽，身量纤纤，甚是端丽，美中不足是脸上戴着半块面具，遮住了眉眼，叫人看不清楚容貌。
杨展琴自是稳重，对女子的排场视若无睹，只道：“原来是个小姑娘！你小小年纪，武功却着实不俗。我且问你，你今日潜藏在铁虎帮中，到底有何目的？你出自何门何派，师父是谁，快快说来。”
这女子十分泼辣，冷笑道：“要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当真高手殿上的排名是靠一张嘴说来的么？”
杨展琴怒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既如此不识抬举，我便叫你尝尝我杨某人的厉害！”说着双拳紧握，双脚成弓，拳**替间一记金刚拳已使了出来。
这金刚拳是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之一，乃是杨展琴数十年前少林学艺时所练。后来经名师指点，说他拳中有八分刚猛二分灵巧，练拳不若练刀，便离了少林寺，再寻用刀名师，一二年间果然小有所成。如今杨展琴早因一口单刀名震武林，拳脚功夫多年未曾深练，但总有功底在，眼下使出来仍是虎虎生风，叫人望而生畏。
反观那女子，却是不紧不慢，不闪不避，脸上十分淡然。待杨展琴攻得近了，她倏地从腰中抽出两把精巧短刀，直直朝杨展琴胸口刺去。杨展琴大惊失色，化拳作掌击向女子右肩，双脚跃起防御那短刀的凌厉之势。那女子反应也是极快，身形往后飞快一仰，叫他扑了个空。
杨展琴更是赞赏，道：“好个灵巧的丫头。”言毕，双拳以推磨之势使出，顷刻攻到女子身前。那女子忙挥刀自守，不想杨展琴陡然变招，一记硬拳又攻向了女子太阳穴。这一拳下去可非同小可，杨展琴拳上是十足十的力道，女子若是抵挡不开，只怕顷刻丧命！
众人心头皆是一紧，想着这女子虽然刁钻，也未做什么坏事，杨展琴堂堂一代宗师，竟对个小姑娘下如此重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谁料那女子的武功却是深不可测，身形变换只叫人看得眼花缭乱。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她轻描淡写的一个纵身，却是从钢拳之下安然脱身。
杨展琴惊道：“你这妖女，哪里学来这样一身稀奇古怪的武功，快快说来！”
那女子娇羞一笑：“你既叫我妖女，武功自然应该稀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与你打一场架真累，废话这么多，我看我还是速速将你了结了好，省得我耳朵起茧子！”说着，陡然将两手钢刀一前一后猛地挥出，身手凌厉十分罕见。
这一下可不得了，招式虽不甚稀奇，那两把刀却像懂人心似的，由着女子的心意往杨展琴身上砍去。杨展琴忙不连跌后退几步，却仍被那刀死死缠着，他往左刀也往左，他往右刀也往右，当真见了鬼一般。杨展琴心中紧张，脚下便也慌乱，又是连退几步，却苦无应对之法。恰巧此时退到桌边，杨展琴灵光一闪，顺势抽刀朝那两把短刀猛的一劈，这才勉强抵挡开来。
那女子早已飞身前来，接住双刀又是一掷，手法精准眼神凌厉。杨展琴冷笑一声，握紧手中的长刀，登时扬刀俯地，使出一招“白马疾风”，恍惚间只叫人觉得白马嘶鸣、疾风阵阵，似有力拔千钧之势。
杨展琴不愧是使刀之人，长刀在手便立即扭转颓势，只一挑一转，便将双刀的夹攻之势瓦解，占得上风。
那女子本以为就要取胜，不想反落了下风，脱口骂道：“姓杨的，打不过我就用刀，当真是好不要脸！”
杨展琴怒道：“你这女娃年纪轻轻，言语却这般无状，我今日不教训了你，岂不是我的罪过！”说着大刀舞起，身形变换，卷起阵阵刺骨寒风，倏地攻到那女子跟前。此招乃是实实在在的杀招。那女子一路急退，眼前只见寒光闪闪，似有几十把刀同时砍下，每一把都攻向一处要害，当真要人性命！
那女子仍是不断后退，绞尽脑汁不知该如何拆解，顷刻间已退到墙角，惊慌之下大叫起来：“姓杨的不要脸，这般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杨展琴本来也没打算痛下杀手，此刻听她这般大喊，他一个江湖前辈如何肯坏了名声，当即收住刀势，只在她左肩轻轻一点。
女子见快刀停住，长吁一口气，又发觉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对杨展琴的不杀之恩便又丝毫不领情，啐骂道：“姓杨的，你要杀便杀，点我穴道做什么？阴险小人，放开我！”
杨展琴冷道：“我没时间跟你在这儿嚼舌根。你今日虽前来闹事，到底也没伤天害理，虽是言行无状，我杨某人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只需把你的身份来历交代清楚，我即刻便解了你的穴道，放你离开！”
女子一愣，道：“你说话可算数？”
“自然算数！”
那女子低头思索片刻，想是在计较得失，最后便下了决心一般，扬头道：“说就说，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千丈崖，凤三！”
一句话说得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连站在她面前的杨展琴也是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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