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百步之约
来大脑海之中，苦苦回想老人冲过自己身边的情境，只觉得那时候人马一闪而过，现在回想起来极为困难。良久，来大说道：爷爷在那马后，身形潇洒，应付裕如，这马儿奔跑这么快，你跟在后面，似乎全然不费力气。
来大皱眉思考了片刻，又说道：爷爷在马后跟着跑的时候，脚尖点地，一跃数步，有时两脚完全悬空。并非我这般，两脚全都踩到地上，用笨功夫，和那个马儿比快。
老人听到这里，对他说道：罢了，你全然不会武功，能有如此见地也是难得了。你是少年人，身子骨，体力耐力，都比我这个糟老头子要强得多，但是你也看到，你在那马后何等狼狈，这就并非纯用蛮力就能做到的了。现在我要传给你练功的诀窍，你要好生记住，用心体会。
只听得那老人念到：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
来大还在躬身静听，只见那老人迟迟不肯说下文，心中疑惑，茫然的抬起头来。
老人笑道：我要传给你的，就这两句。这两句话也不是我说的，是春秋时期吴王手下大将孙武说的。他著写了兵法十三篇，统兵领将，百战百胜，人称兵圣的就是他。这两句话的文义是说，河水猛冲下来，能把石头漂起，无非是水流的势头猛；而鹰鹫捕食猎物，能够一击致命，正是因为他的节奏快。这两句话虽是兵法，但是和武学触类旁通，一个猛字，一个快字，道尽了天下武功的精髓之所在。
说到这里，老人颇觉得意犹未尽，补充道：天下学问，也都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尽可以相互印证的。你今后单独行走江湖，可不要心存门户之见，遇到能学的，能用的，尽管拿来学习一番，为我所用，这样一来，你这少年人前途便不可限量了。
来大听到那两句文绉绉的文言，刚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后来老人一解释，自己心里就开始明白过来。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几遍，忽然开悟，老人身体病弱，却能拽着马尾巴毫不费力，所凭借的，不正是对马儿奔跑时候节律的熟悉吗？想到这里，他又是激动，又是心痒难耐，只盼着自己能够马上再行演练一番。
老人说完了，来大见他纯为了自己武功进益考虑，一点也不拘束自己去学别的门派的武功，心中大是感动，说道：爷爷教我这一手绝技，又对我大开门派之禁，徒儿欢喜的，实在不知道怎样才好。
那老人哈哈一笑：你以为我这一招半式都传给你了？小子，这一招，还没传给你呢。你从今天开始就拽着马尾巴练习，等到你什么时候能跑出二百步，再来向我讨教吧。
说完后，老人拄着拐杖，一步步的走开了。来大留在原地，依照老人的吩咐，拽着马尾巴开始练习起来。只是这门诀窍说起来容易，练习起来却颇难，单是马儿奔跑的时候，节奏快慢，不摔上几个跟头，就难以熟悉。至于自己的脚尖如何控制好力度方向，如何能够和马儿的起落合乎圭臬，协调配合，又是难上加难。
一上午，来大摔了十几个跟头，头上撞出了两个大包，但自己心里数着跟着马匹跑出的步数，无论如何也超不过三十步。他知道这是刚刚开始练习的原因，也不灰心，骑着马跑回了老人的小茅屋。
接下来的几天之中，来大天明就起来拉腿压筋，先将身子活动开了，再为老人生火做饭，打扫庭院。吃饭完毕，就跑到前日的山道上去，开始拽着马尾巴奔跑。那马儿甚是聪明，知道主人拽着它尾巴是在练功，也不抗拒，反倒将自己的脚步放的又平又稳。
来大刚开始拉着马尾，不过三十步左右就要支撑不住，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摔了几次，自己坐在道路旁边寻思起来，怎么用了新法子，跟着马跑的步数，反而减少了？想了约有一顿饭光景，心念一动：我刚开始拽着马尾巴跑的时候，可不管跑出了二十步还是三十步。如今我看到老爷爷的如此潇洒，心里急于求成，一心二用，所以能跟着的步数反而少了。
想通之后，他就按照自己的步子大小，从山道上那一棵歪脖子树量起，从南向北沿着大路走了三百多步，又撅下一根粗树枝，插在地上，做个标记。今后自己跑到树枝后面，不用再分心计数，就可以知道过了三百步，和老爷爷的两百步之约，算是超额完成。
这样布置完毕，自己再练习，果然大有进步。第一次就跟了五十多步，第二次就到了七十多步，越练越是纯熟，后来是得心应手，只练了四天不到，就拽着马尾巴跑到了那一根粗树枝旁边。
他哈哈大笑，撒开手，急冲了几步，站定了。仔细观瞧，确实过了三百步。不由得欢呼雀跃，围着那粗树枝转了三圈，只想着大声高歌。马也顾不上骑，撒脚就跑，兴冲冲的跑回老人的茅屋。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老人笑眯眯的听完了，站起身来，一齐到那处山道上，唤回“飞电”马，来大抓住马尾巴，演习了一番。
老人摇头道：步数倒是够了，只是你步子太笨，尚且不够灵动，还没有体会到这“顺势而为”
的精髓……罢了，我原先交代你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这些要求，若是不传给你武功，恐怕你得骂我这糟老头子言而无信了。随我来。
来大扶着老人上马，自己跟在后面，随着老人来到了山道左面的一处空地上。
空地的中央，生长着一株粗大的古槐树。枝叶苍翠，树身上虬枝乱扎，分出的几根分支都有寻常树木粗细，树身七八个人也搂不过来。山道之上，中午时分酷热难当，在这大树之下，凉风习习，很是舒坦。
老人让来大站在身后，说道：小子，你瞧仔细了！
老人将手中拐杖一扔，两腿微曲，绕着大树开始转开了圈子，越转越快，只见他迈出一步，就踢那树一脚，“砰”的一声，槐树叶子从树身上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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