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魂返故乡
来大刚开始在后面看着，以为不过是寻常的踢树，等着老人转了几圈，才看出点门道，不由得有了敬畏之心：
那老人出脚的方位变化无方，有时候正着转圈，却用处在外面的左脚去踢树；有时候出脚到了中途，却凝住不动，另一只脚闪电般的踢出。来大见他一会儿翻身后蹬，一会儿脚掌上下翻飞，左右开弓，看的眼都花了。
这时候老人滴溜溜一个转身，朝来大奔来。来大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站着不动。那老人生气的说：小傻瓜，要是敌人朝你跑过来了，你也这么站着不动？
来大得到老人许可，急忙向着一旁闪避。他先是打通了周身的筋脉，后来练习了几天追马，脚下轻快，一下就跃出半丈有余。那老人却比他更快，已经事先欺身到近前，两手探出，去扭来大的耳朵。
来大从来没练过武功，不知道如何招架，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出手，老人势必不高兴。只好一缩身，蹲了下去，那老人双手挟了个空，脚上却踢了个实在。原来他上面使了一招双峰贯耳，下面无声的，使用弹腿猛踢一脚，来大蹲下去，正好被他踢中了额角，倒在地上，眼见着昏了过去。
老人赶上前去，想看看来大伤势如何。等到了近前，来大睁开眼来，两臂长舒，将老人的两腿抱住了，接着身子侧滚，要将他摔倒。那老人想不到来大竟然使出了这种狡诈的法子，被他抱住了两腿，一滚之下，自己也倒了。
来大一把那老人摔倒，就连忙滚到一边，直起身来跪下，向老人赔罪。
那老人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说道：好小子，咱们再来比过。
来大点头，又向前冲了过去。那老人含笑在他面前，虚晃一拳，转身就走，一步跳出丈余。来大见他退走，紧追不舍。老人忽然间转过身来，跳了起来，左脚朝着来大踢去。
来大双手挡住老人的一脚，但是老人双脚连环，左脚踢完，右脚立马来到，左虚右实，快如奔雷，这右脚来大抵挡不住，登时被脚尖踢到了小腹上。来大小腹剧痛，捂着肚子蹲了下去，疼的在地上打滚。
那老人被他一摔，接着用了绝技连环踢，牵扯精力也不少，累的气喘吁吁，嗓子里像是拉了风箱一样响，脸涨得通红。
一老一少，一躺一坐，在地上歇息。
过了良久，老人咳出了一口浓痰，脸上回过了颜色来，苦笑道：老了，终究是不成了……
又喘了几口气。抬手拍了一下来大的穴道，助他打通气血。
来大说道：老爷爷，你这一脚可真厉害，快把我肠子踢了出来
老人道：你这小子，也真狡猾，装昏过去，把我老汉骗的好苦。我要传你的就是这一招“连环鸳鸯脚”，从今日起，你就绕着这棵槐树，练习踢踹。若是能够做到绕一圈，踢出七八十脚，就可以学着我踢翻你的那两下，在树身上演习几次。但是你要记住，树是死的，人是活的，学这一招万万不可照猫画虎，要想学到家，非得找人过招不可。
来大点头道：徒儿记住了。
老人说道：好，你在这里练功，咱们就此别过。
来大在那个大槐树周围，踢了一上午。想要像老人一样，绕着树跑的又快又稳，还能好整以暇的踢出几脚，却是万万不能，单是踢出一脚身子就要趔趄，或者就要摔倒。来大只好把脚步放慢，但是转念一想，临阵对敌的时候，敌人不会允许自己自己慢悠悠的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想到这里，又跑的快了。
这样跑了十几圈，只觉得天旋地转，阳光不断地从树梢林间折射下来，耀眼生花，更觉得头昏目眩。
练了不多时，太阳升了起来，树林中潮气上涨，蒸得人遍体汗流，来大再绕着树踢出了几脚，一口气上不来，只觉得金星乱撞，眼前发黑，晃了两晃，扑通一下坐倒了。
正在坐着擦汗歇息的时候，耳朵里面传来一阵细微的铃声。忽远忽近，他趴在地上听了听，听见来人脚步声庞杂沉重，应该在十几人左右。他心中不知怎么的，紧绷绷的，似乎连发根都直竖了起来。
他四处一看，只见阳光明媚，青天白日之下，夹杂着间关鸟语，一派人间祥和景象。可是他仍是觉得后脊背发凉，只觉得周边隐含着无限的杀机，又是阴风阵阵，寒噤一个接着一个。他贴着地面一动不动的趴了半柱香时分，脑子里冥思苦想，忽然豁然开朗：
那铃声，正是那晚在鸿悦店看到的那帮人。
那帮赶尸的人！
想到这里，铃声越听越像，听到后来再无怀疑。他脑子里面一会是那个女鬼。一会是那个赶尸的人，恍然间记起了那个赶尸人临走之前，曾经朝着自己指了一下。这一下记起来了，更觉得毛骨悚然，连滚带爬，就要逃走。
那帮人晃动铜铃，口中唱着丧歌，踢踢踏踏的走近了。来大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蹑手蹑脚的刚刚走出几步。忽听得一个细声细气的人说道：
这天气，太热了些，瘴气起来了，可了不得。路四哥，咱们歇息一下再走吧
又是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好，那就在这里歇息一会。诸位兄弟，咱歇下啦。
又是丁丁零零的铃声响起，那粗声大嗓的人，用一种哭腔喊道：
天有主，地有主，各方神圣把路铺；
东大帝，西神母，孤魂野鬼来认路；
尔在外地把命丧，七魂六魄速还乡。
不畏山高路又长，眼见家门烧纸光。
……
来大听那男子的声腔，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这首挽歌直唱到了自己的心里。他想起了自己的舅父董博成，领着自己去塞北做买卖，意外把命都丢在了这易水上，可不是做了孤魂野鬼吗？而他的骨灰已经长眠在了这异乡，又有谁领着他的鬼魂回家呢？
想到这里，不由得悲从中来，哀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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