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十三章04
出了赌场大门，a门上午的阳光灿烂满身，不少男男女女正嬉笑着进门，开始今日的娱乐。杜峰将这一晚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自觉有惊无险。回g市的这一路，他要好好想想怎么编排给吴志诚的报告了。罗唐的回国，怕是连他们都不知道。
正欲带着满盆满钵离开，杜峰突然听到身后有细碎碎的脚步声，回头却是刚刚的赌场小生。一路小跑过来，他气息微喘，勉强才维持着细声细语的职业修养，“先生，还好您没走。”
杜峰下意识提防，问道，“怎么了？”
有一对旅游团要进来，熙熙攘攘堵住了门口，小生和杜峰顺势退到一边。他的气息已经平静下来，说，“唐先生请您去喝早茶。”
杜峰装作不知地问，“唐先生？”
“就是刚刚牌桌上坐您对首的，”小生客气地笑，“唐先生的邀约难得的很，还望您不要拒绝。”拱手指了指路边，杜峰顺着看过去，一辆贴满反光镀膜的商务车稳稳停了下来，后座的车窗玻璃缓缓摇下，罗唐对他笑点点头。
小生在身侧继续捧场，“唐先生向来看重人才。”
杜峰笑笑，提步上车。是个鸿门宴还是别的，倒要他杜峰去会会了。
开车的是斯文男，发蜡男坐副驾，杜峰坐后排罗唐旁边，他看了眼后视镜，果然有辆车一直稳稳跟着，大概是罗唐的手下。
繁攘路段车有些堵，罗唐将领口松了松，又将车窗开了条缝透气，才和杜峰说起了话，“还没问怎么称呼？”
杜峰斜斜倚在真皮座椅上，回道，“叫我杜峰就行，我听他们叫你唐先生？”
罗唐点点头。
杜峰嘿嘿笑，拍了拍衣服口袋，“虽然说我赢了钱，可说好你们请客我才上车的啊。”后座中央有个智能触控调温板，他凑过去摸了摸，又四处戳了戳，流露出几分市井人的惫懒，“啧啧，真是有钱人。”
开车的斯文男有些嫌恶地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副驾上的发蜡男已经打起了瞌睡，发起鼾声，斯文男故意地咳了咳，发蜡男立刻惊醒，坐直还不忘回头看了眼罗唐，抱疚地笑笑，罗唐没什么反应，靠在了座椅上闭目养神。
杜峰好奇起来，罗唐叫他上车，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抬了抬腕表，已经快十一点，手机昨晚就没电了，他只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
到了餐厅，人满为患，斯文男和服务生打了个招呼，一路领着穿过等位的人群进了间包厢。众人坐定，这才松了口气。
罗唐拒绝了服务生的帮忙，亲自挽起袖子在热水里冲泡餐具，收拾妥当后，接过服务生的热毛巾敷了敷脸。杜峰看着他做的一副十足的派头，觉得有些好笑。
服务生又过来给每个人斟上茶水，倾倒出壶便是扑鼻的香气，清而不重，饶是杜峰不懂茶，也能闻出其中的昂贵。
罗唐喝了口茶似乎很是满意，闲谈道，“要说茶叶还是国内的好，东南亚那边爱喝花茶，我喝不惯。”
斯文男笑笑，“知道唐先生爱喝茶叶，刚刚特意叫人准备了毛峰。”
罗唐不答，边换了个毛巾揩手边转头去问杜峰，“杜老弟是哪里人？”
杜峰豪饮了一杯茶水，又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g市人。”
“牌运不错。常来a门玩牌吗？”
杜峰面上笑笑回道，“不敢多来，这种地方，玩多了再好的运气也是会败光的。”
罗唐点头，又问，“杜先生做什么工作的？”
“做点小买卖。”杜峰自觉把自己套入了惊蛰定下的人设身份，虽然吴志诚那边还没有准备得十分周全，但七七八八总该禁得起罗唐去查的。
罗唐却问得很细，“做什么买卖，说不定改天可以去光顾下。”
杜峰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啜了口茶水，“开家音响店，赔的比赚得多。”
罗唐去看斯文男，“你前两天不还说公司里缺了音响，不如同杜先生咨询一下。”
斯文男立刻接过罗唐的眼色，起身过来递名片，“那就麻烦杜先生了。”
杜峰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某金融公司客户经理，名字是朱贺，他随手放到了桌子上。未等杜峰开口，朱贺已经摆出了客户经理的笑容，道，“听说最近有什么蓝牙音响，还可以连接手机，杜先生店里有吗？”
屋内安静了一瞬，或许是因为杜峰突然的紧张，放大了这种不安感。直觉告诉他朱贺绝非只是闲谈，而是对他的某种例行试探，毕竟a门这地方，比g市还要人鬼不分。
杜峰清了下嗓子，随口道，“这玩意我前几月倒是进了一批，但你也知道，新玩意嘛，大家就玩个新鲜感，现在那股劲过去了，一大批货烂在了我店里卖不出去，你想要低价卖你几台。”
朱贺笑道声好。罗唐虽未加入谈话，但也点了点头。
杜峰心思几转，他能感受到罗唐对他的兴趣，不然也不会留他喝早茶。可这兴趣从何而来呢？
罗唐是在赌场认识他，见识的乃是他赌的身手，而赌城虽然一向是a门，但在g市这两年也正发展起来。思来想去，他猜罗唐是想做地下赌场的生意。他直觉这是个机会，不能错过的机会，虽然这与吴志诚给他的身份并不相符。
杜峰开口打破了安静，“不过嘛，我赚钱也不是靠这个……”
“哦？”朱贺凑过来些身子，表示了兴趣。罗唐表面上仍在八风不动地饮茶，但眼风也扫了过来。
适时有敲门声轻轻响起，三两个女服务员聘聘婷婷地走了进来，各式早茶顿时摆了满桌。外人在，三人不再多言，只好随意话起家常。最后上桌的是一大盅汤，服务员掀开盅盖，一大团热气顿时腾起，照映的每个人的脸都是暧昧不明。
服务员一边俯身为客人盛汤一边尽职地介绍业务，“各位老板，我们酒楼最近推出了年夜饭套餐，现在预定可以为您保留包厢，还会赠送年货卡……”
一番莺声燕语很是动耳，可屋内几个人各自心怀鬼胎，还等着杜峰的下文，哪有心思理她，只是各自喝茶不语。服务员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尤其那个穿皮衣的中年男人，面色冷峻眼珠却转来转去一看就是在动歪脑筋，下意识地噤了声，一时包厢内只听见汤羹碰碗的声音。三碗盛好，她立刻一溜烟走了，还不忘把门关了个严实。
汤盅的热气终于降了下来，杜峰也不言，端过汤碗来吸了口鱼翅，赞叹了声好味。
看他在那边只顾喝汤，发蜡男在那边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难得地开了口，“杜先生除了音响还做什么生意？”
杜峰一碗温热鱼翅下肚，心里也把说辞盘算得差不多了，道，“唐先生朱经理话说得不够爽快，这早茶喝得也没什么滋味……”朱贺要开口说话，被他一摆手打断了，“g市大大小小的赌场也都称我一声峰哥，a门这边我不熟，但一点名号也还是有的，我看二位是真心想做生意，”他拿过菜单立牌上夹着的笔，在朱贺递过来的名片上刷刷写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扔了过去，“钱谁都想赚，但做买卖还是要靠个诚心。”话说完，他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罗唐这种人，越是上赶着的越不会要，越是有脾气的越不会怀疑。
果然，杜峰的手一打开门，包厢外客人吵闹声立刻铺耳而来，衬的罗唐在身后声音沉稳似有笑意，他说，“杜老弟爽快，不如改天我们四方街坐坐。”
杜峰嘴角勾了勾，摆了摆手大剌剌地说，“打我电话就好。”
他猜中了，四方街，正是g市赌博聚集区的别名，外行人并不知道这名字。
吴志诚的办公室里，杜峰将这些一五一十地说完，吴志诚不发一言。他在窗边背对着杜峰站着，旁边就是他心爱的热带鱼水族箱，傍晚最后一点阳光正穿过水箱在两人脚下投下斑驳的光点。
似乎是感了风寒，吴志诚面色不太好看，扶着水箱咳嗽了几声，才悠悠道，“年底该是要忙起来了。”
杜峰心里安稳了些，吴志诚这是接受了他给自己造的新身份。
水族箱里，水面翻滚了几下渐渐平静下来，热带鱼也不再跳来跃去，无知地钻进了水藻里。
漫长的冬至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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