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高手
尚景之又是一晚没睡。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什么头疼身体疼，也不是睡够了不想睡，而是单纯的睡不着——因为过于兴奋而睡不着。
是叫“兴奋”吧？这个词？尚景之也有点分不清楚了，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心脏一直胡乱跳着的状况了。
他完全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尚景之睁大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猫团成一团，窝在他颈窝，睡得正香。
他在数着时间等江柚过来敲他的门。
一秒，两秒……五十秒，三百五十秒……断了，继□□，两秒……五十秒，三百五十秒……
他感到乐此不疲。
不懂什么时候，窗帘缝隙里透进一抹光。
尚景之好不容易数到的两千七百四十八秒又断了。
他微微偏头看打断他数数的东西，是一条细光，尚景之一愣，却突然发现自己昨晚上床前居然没有拉紧窗帘。
他倏地没了继续躺在床上的欲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吵醒了睡着的猫。
猫抗议的喵了一声，往尚景之被窝里又钻进去了点儿，重新将自己盘起来。
尚景之二话不说下了床，胡乱穿上拖鞋，往窗户的位置走。
窗下被他昨晚弄了一地的血和玻璃已经被他收拾好了，此刻地上是难得的干净，尚景之觉得这种干净很陌生。
他眨眨眼，突然伸起左手拉住窗帘，用力将一边窗帘往边上拉。
光忽的照亮了一大半的房间。
猫又被他拉窗帘的声音给吵醒了，骂骂咧咧的叫了好几声，继续往尚景之的被窝里钻进去了点儿。
尚景之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样子。
今天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天气，才刚泛亮没多少的天空，甚至已经有阳光浮现。
尚景之突然觉得心里升起一点儿奇奇怪怪的感觉。
他眨了眨眼睛，没多想，转身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
然后在沙发上坐下，继续默默在心里数着时间等江柚来敲他的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咚咚咚，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尚景之愣了几秒，接着突然起身往门口走去，缓缓打开大门。
门外站着整装待发的江柚。
江柚今天穿了件白色毛衣，戴着红色围巾，头发扎成丸子盘在头上，脸上白皙微红，笑脸盈盈，很可爱。
尚景之有些移不开目光。
“尚景之，”江柚微笑着叫他的名字，“早上好。”
“你准备好了吗？”江柚在这时敲敲自己的手机，“我给你发消息了。”
“你没回，我还以为你没起床。”
尚景之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都坐在沙发上数秒钟，忘了看手机，也忘了刷牙洗脸。
甚至身上还穿着昨天染红大半的白色单衣。
但江柚却突然笑出声，捂了下嘴巴：“没事，我不急，我今天没早课。”
她的课是上午第二节，还早着呢。
江柚指着尚景之身后问：“我能进去等你吗？”
尚景之点了点头，随即沉默着去到卫生间，准备开始刷牙洗脸。
他用左手挤了一点牙膏到牙刷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边看边刷牙，嘴边慢慢浮出白色泡沫，镜子里的他脸上却好不到哪里去。
似乎还有没有擦掉的血干掉的样子，皮肤苍白眼底青黑，头发乱乱的盖在脑袋上，七翘八翘。
尚景之平常很少照镜子，他到现在才缓缓发觉。
自己原来都是这样的吗？
镜子里的尚景之眨了眨眼，一句话没说，只是仔仔细细的刷好牙后，又仔仔细细的洗了把脸。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尚景之看到江柚正在客厅和猫玩，猫蹭在她的腿边喵喵叫着，露出肚皮跟她撒娇。
尚景之移开视线，一言不发的从江柚身前走过，进到卧室脱下带血的上衣，挑了一件黑色卫衣和休闲裤穿上。
等他出来时，江柚已经站在他面前，身边乖乖蹲坐着小猫。
他的视线和江柚温和的视线撞上，很快，又偏头躲过目光。
江柚歪头笑了笑。
江柚发现尚景之似乎格外爱穿卫衣，尤其是黑白灰色系的。
但卫衣确实适合他，宽大的卫衣套在高瘦的人身上，越发让人觉得清冷不好接近。
江柚喜欢这样不好接近的尚景之。
尚景之没看她，径直从她身侧略过来到门前，看架势准备换鞋。
江柚一点儿也不急，还是站在原地，嘴角微微勾起。
直到尚景之换好鞋站在门口，转过身来问了句：“不走吗？”
江柚笑着回了句走，上前一步跟在尚景之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又一起乘坐电梯，到达户外。
州城三月末的天早已回暖，江柚套了个大围巾一点儿也不冷，甚至把脸刻意往围巾外面露，对着清晨湿答答的水汽深深呼了两口气。
她今天就不应该戴围巾出来的，江柚在心里想，今天升温也太厉害了。
她觉得全身上下都热乎乎的，特别是脖子和脸的位置。
尚景之瞥了眼她泛红的脸颊，还是很快移开目光。
“你有想吃的吗？”江柚在这时问。
尚景之平常都是啥时候饿了啥时候吃饭，也向来没有今天吃啥的概念，于是一五一十的回：“没有。”
果然，江柚想，这个答案非常尚景之。
“都行。”尚景之突然又加了句。
江柚一愣，过会儿点了点头，压住嘴角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加快速度将尚景之往大学城小吃街的方向带。
大学城无论何时都很热闹，即使是早上八点多，也照样有很多学生选择过来吃早饭再上课，或者是像江柚和尚景之这样的，单纯早起过来吃早饭。
江柚带着尚景之进了一家小笼包店，坐在靠窗的位子，给自己点了一笼，问了尚景之得到同样的答案后，自作主张帮尚景之点了两笼。
“这家店我经常来，”江柚在小笼包还没上来之前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你等会儿可以尝尝。”
尚景之看着她，半晌，只点了点头。
……还是一样的冷漠呢。
江柚笑了笑，伸手将围巾摘下放到椅子上，也没再讲话，只是撑着脑袋偏头往窗外看，看大学城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尚景之也顺着江柚的视线往窗外看。
早起的大学生似乎最有活力，三三两两走在街上谈笑风生，咧开嘴尽情的笑着，满是阳光青春的味道。
如果没那么多事儿，尚景之现在应该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走在风光大道的路上，前途无限。
他仅仅看了几秒，又将目光移回来了。
却突然听到面前女孩喊他的名字。
“尚景之，”江柚视线还是放在窗外，目光柔和，问道：“你以前来过大学城吗？”
尚景之微怔，随即摇摇头。
“大学城里虽然一直都很热闹，很多大学在一起也有很多可以玩的地方，”江柚继续说道，“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住在安静一些的地方。”
“大学也是一样，虽然看起来没有进入社会还是在学习，但其实大家都会在大学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最后的大部分结局都是渐行渐远，能够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其实并没有多少。”
“尚景之。”江柚又叫了遍他的名字，转过头来，看着他。
江柚说：“我觉得你这样也很好。”
话音未落，尚景之却感觉一瞬间喘不上气。
江柚温柔看着他的眼睛，瞳孔里倒映出他的脸，尚景之觉得都快要被江柚的目光给吸进去。
他猛然意识到，也许江柚远不像至今展示给他的温柔平静那么简单。
江柚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厉害。
能在一字一句中快速攻城掠地，悄无声息夺人性命。
高手。
这时服务员端着三笼小笼包上来了，江柚伸手拿过一笼到自己面前，又拿过醋碟往里面倒了点儿醋，夹起一个小笼包蘸了下就往嘴里送。
“呼，”小笼包在嘴里滚了好几圈，“烫死我了！”
“你吃吃看？”江柚边吃边将另两笼往尚景之面前推。
尚景之也学着江柚的样拿了个醋碟倒上醋，用左手十分不熟练的夹起一个小笼沾了醋放进嘴里。
小笼□□薄馅多，一咬满口的汁水就爆出来，虽然鲜美无比，但确实烫嘴。
烫的尚景之眉头皱起来。
江柚一眼就看出他被烫到的样子，笑出声：“哈哈，你也被烫到了。”
尚景之看着面前笑的眼睛弯起来的女孩，半晌，嘴角也轻轻往上勾。
不过吃的正欢的江柚没发现，她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包子吃完，接着就专心致志看对面的尚景之吃。
尚景之吃起东西来很斯文，用起左手来就更斯文了，甚至有些笨拙，江柚居然觉得他有点像女孩子。
不过按照尚景之这么个身高腿长皮肤又白的本身条件，如果穿上裙子的话……应该也会很好看。
江柚在脑海里幻想了大概尚景之穿裙子的样子，噗得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尚景之问她。
“没有没有，”江柚赶忙板正脸，转换话题，“好吃吗？”
尚景之又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接着点头：“嗯。”
很好吃。
“嘻嘻，我就说我的眼光不错嘛，吃过那么多家店还是这家的最深得我心。”
“你吃好了吗？”江柚又问。
尚景之将最后一个小笼包放进嘴里，站起身：“好了。”
两人各自付过钱之后就继续并肩走在大学城的街道上。
江柚似乎比早饭前来得更活泼些，开始指着大学城里的一些店给尚景之讲它们的招牌菜是什么，什么东西最不好吃，哪里的路边摊最正宗，哪家就是为了坑钱的……
尚景之虽然基本插不上什么话，但他其实都在很认真的听，他喜欢听江柚讲话的声音，江柚的声音总让他想起自己的画，海风扬起散发的少女。
不知不觉间，两人在一大片围起来的建筑前停下脚步。
离江柚最近的一块石板上写着几个大字：州城医科大学。
“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江柚声音再次响起，尚景之微微偏头。
“尚景之，你想不想到我的学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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