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的过去
“……我妈妈。”不知过了多久，江柚终于听到尚景之的声音。
“她确实杀了人，也确实是小三。”尚景之看着她，“杨齐说的完全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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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景之曾经有过一段还算不错的童年。
那段时光他上小学，在州城市中心一小，州城公认最好的小学之一，从小双语种教学，一个班就那么二十多个人，并且学校十分重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尚景之从幼儿园就一直是优秀的学生代表，长相帅气学习认真，还会画画，小朋友都羡慕他。
那时候他也觉得自己闪闪发光，唯一不怎么完美的，就是自己只有妈妈。
妈妈说爸爸在他出生之前就出车祸去世了，但尚景之觉得奇怪，尚景之每次回家时都只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抱着爆米花看电视，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妈妈从来不出去工作，又是哪里来的钱供他上学的？
尚景之想不明白，但其实那么小的他也不需要想明白，他只需要知道妈妈有花不完的钱，而他需要好好读书。
本来这一切都按照预订的轨道行驶着，直到有一天，世界来了个翻天覆地。
那天尚景之刚得知自己获得了小学生全国美术大赛的一等奖，拿着奖状兴冲冲跑回家里，准备凭这个跟妈妈要奖励。
但妈妈却没躺在沙发上吃着爆米花看电视，而是正在跟一个女人面对面，她听到从妈妈口中传来的尖叫声。
“啊！！！”
尚景之害怕的捂住耳朵。
“就你？”
“呵，杨立万到底在外面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脏死了！”
……
从那之后尚景之就从原来的小学退了学，搬到了他妈妈的老家，偏远山区的一个小县城里。
小县城不需要小学生全国美术比赛一等奖，也没有花不完的钱，有的只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妈妈找了一份餐厅里擦盘子的工作，但她以前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每个月赚来的那点儿微薄收入全用来上网买了奢饰品，一个包抵一个月工资的那种。
尚景之也慢慢意识到他的妈妈可能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从周围人的口中来看是这样的。
但他没有这么觉得，他固执的认为他的妈妈很好，不是别人口中说的什么“小三”“贱人”，因为她的妈妈会在他考试没考好的时候温柔的摸摸他的头，再温柔的说一句：“你下次会考好的。”
尚景之一直没有放弃纠正别人的说法，直到有天，妈妈衣衫不整浑身酒气的回到家里，把一个玻璃杯用力的砸到他身上。
从此之后妈妈开始虐待他。
开始只是把他关在房间里，不管他怎么哭都不给他饭吃，之后变本加厉，会用木棍狠狠打他。
打在他身上，背上，尤其是喝了酒后，会把他摁在地上往死里打。
嘴里还念念有词：“都怪你，都怪你……”
尚景之感到害怕，但毫无办法，只能任由自己一天天变得沉默，再一天天变得冷漠。
他无论冬夏都穿着长袖校服外套，就是为了把浑身的伤都遮起来。
后来有一天，警察来到家里询问事情，尚景之那时候才知道，母亲杀了人。
正在跟人做爱的时候，杀了跟她做爱的那个人。
那时候他才上初中。
警察到他家了解情况，尚景之不知道那几十分钟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只觉得在警察离开的那一刻，天空从此灰暗下来。
母亲被判定为无罪。
因为与她做爱的那个人试图在高潮的时候掐死她的脖子，母亲的行为只不过是正当防卫，而且，经医生鉴定，他的母亲患有精神疾症。
因此被判定为无罪。
但尚景之实在难以接受，他不知道是难以接受母亲患有精神病，母亲居然杀了人，还是难以接受母亲居然不需要负任何法律责任。
他换上了严重的心理障碍和抑郁症。
后来，他又再一次跟着母亲回到州城。
他跟母亲分居，自己赚钱给自己交学费，留够活命的钱后就把多余的打给母亲，但从不主动见她一面。
尚景之企图与母亲脱离关系，不管母亲想做什么。
离开了母亲之后他渐渐学着积极起来，积极配合药物与心理治疗，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拼命的想要重新融进同龄人的圈子里。
他逼迫自己了解时事，找到自己喜欢并且能够维持很久的爱好，吃各种各样美味的食物，唱歌，开玩笑，过正常人的生活。
但事实往往事与愿违。
“后来有一天，她逼我回去找她。”江柚听到尚景之的声音开始些微不对劲起来。
尚景之捂住了脸。
其实江柚也有点儿不想听下去了，她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才是真正造成尚景之会变成这样的最本质原因。
但尚景之在她开口前开口了：“她自杀了。”
江柚心想，果然如此。
真是……他妈的。
“在我面前割腕自杀的，血喷射出来流了满地，浴缸里都是，水在瞬间变成红的。”尚景之却是平静的说道。
“她就算自杀也要我亲眼看到。”
从那之后尚景之就退学了，靠自己以前赚来的钱在州城郊区租了一套房子，一直到此刻，江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场面突然黯淡下来。
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尚景之久久没有说话，江柚也没有，她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
她是真没想到尚景之过去这么的……靠，她除了脏话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但其实上……”许久，尚景之再次低声说。
黑发几乎罩住了他整张脸，似乎要把尚景之整个缠绕起来吞没，江柚感到让她喘不过气来的黑暗如潮水一般向身边的他涌过去。
尚景之用轻得可怖的声音说：“我没有第一时间打120。”
等120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母亲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因为尚景之没有在第一时间拨打120。
“杨齐说的对，”他的声音低的快要听不见，“我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也是个杀人犯。
杀了自己的母亲。
但江柚只感到荒谬。
她听不下去了。
她一把伸手掰过尚景之的脸，异常用力，掰得尚景之脸颊的肉嘟起来，满脸震惊的看着她。
江柚企图将尚景之从乱七八糟的漩涡里扯出来。
她无法控制朝尚景之吼出声：“这他妈跟你有什么关系！”
“尚景之，如果你说的这一切都他，妈的是真的，”江柚不管尚景之眼里快起的波澜，一字一句的继续，“那么你母亲的死跟你一点儿都没有关系！”
“她从来都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江柚觉得眼睛有些发热，鼻头酸的不得了，“你他妈在这儿自我唾弃什么呢？”
尚景之似乎是被她突然的吼声吓到了，整个人有些无措，睫毛不停颤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面前女孩涨红着脸骂他，字句脏口不断，但眼眶的通红却难以忽视，尚景之呆呆看着江柚张张合合的嘴巴，他有些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觉得江柚的神情十分不对劲。
忽的，他看到有什么从江柚的眼睛里流出来。
江柚哭了。
哭的有些控制不住，一滴滴眼泪争先恐后的往下流，稀里哗啦，混着擤鼻涕的声音，咬紧嘴唇。
江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忍不住哭了出来，只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完全止不住了。
但明显尚景之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看到母亲自杀的时候都没哭过，现在看到江柚哭了，却完全不知所措。
江柚的手已经从尚景之脸颊上移开了，换成时不时抹一下止不住的眼泪。
“喂……”尚景之虚抬起手，放在半空中。
“你怎么哭了？”尚景之问道。
江柚仿佛完全没听到尚景之的话，还在那儿坐着抹眼泪，哭的完全止不住。
“喂……江柚，”尚景之想去帮她抹眼泪，快碰到江柚脸的时候又猛地弹开，“你别哭了。”
江柚在那儿拼命平复着情绪，不过好像没什么作用，她还是想哭，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江柚。”尚景之又叫了遍江柚的名字。
“别哭了。”他只会重复这一句。
别哭了。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伤心？
江柚没回，只是眼睛还模糊着，她狠狠吸了几下鼻子，突然朝尚景之身后看去。
尚景之顺着她的视线缓缓转头，看到桌上正放着一袋东西。
袋里装着刚才江柚从便利店里买回来的蛋糕。
尚景之可能是看出来江柚想拿那个，眨了眨眼，随即微微起身用左手拿过桌上的袋子，放到两人中间的沙发上。
江柚又抬手抹了下眼泪，才慢慢打开袋子。
袋子里躺着的蛋糕装饰精美，奶油裱花围了一圈，中间放着淋上糖浆的草莓。
尚景之有些发愣。
江柚自然的将小蛋糕拿出来放在手心，打开盖子，瞬间，奶油的香气溢出来。
江柚已经拿起勺子挖起一块，没放到嘴里，却看向尚景之，哽咽着问道：“你要吃吗？”
“我听说甜食可以很好的缓解人的负面情绪。”江柚红着眼继续说，“如果你以后不开心的话，可以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蛋糕，那里有一整个货架全都是蛋糕。”
她拿起满满一勺的蛋糕递到尚景之嘴边。
奶油蹭上尚景之的唇，尚景之没动。
江柚期待的看着他。
尚景之最终张开嘴，将蛋糕吃进了嘴里。
奶油甜香，缓缓在齿间荡开，跟江柚说的一样，甜食确实很能缓解疼痛，就像上次江柚递给他的南瓜粥。
江柚也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不过这是我明天的早餐。”她突然说。
尚景之怔住。
却看到江柚的笑脸。
“喂，尚景之，”江柚笑着邀请他，“你明天，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去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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