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冷漠
寒假事情并不多，大四的假期也没多少同学会在家中浪费，江柚陪父母在老家过了个年，走了些亲戚买了些年货后，初七过完不久，开学日期到来。
她已经提前跟房东说了一开学就住进来，房子里暖气啥的都准备好了，时间一到，江柚告别了父母，拿着行李飞向州城。
老家离州城远得很，飞机飞过去都得要三个小时多，江柚将行李办好托运，找到自己的座位后又将手机调到飞行模式，随后闭上眼睛，静静等着飞机起飞。
不久，耳边传来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再没过一会儿飞机稳下来，她在这时睁开眼。
江柚一直喜欢坐靠窗的位子，这次也一样，飞机已经平稳飞行在距地面万米的高空中，她只要稍微偏头，就能看到云朵和跟蚂蚁似的灰色城镇。
窗外白色的云软绵得像棉花糖，江柚看着，微微勾起一个浅笑，撑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密密麻麻的城市群，重新靠回位子上，闭上眼睛。
这一闭，她睡到了飞机降落。
一出机舱的时候，就被迎面袭来的冷风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的家住在千里之外的江南，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州城医科大学后就只身来到远方求学，本以为都快适应了比江南平均低上十几度的天气，没想到还是瞬间被打回原形。
州城没有暖气的寒冬……江柚吸吸鼻子，还真是难以忍受。
她突然想到半月前碰到的那位在这样零下十多度的寒冬里，只穿了件卫衣的邻居。
奇怪的邻居——莫非有什么魔法在身上？
江柚漫无目的的边走边瞎想，第一站是去学校一趟，她在寒假的时候已经跟学校递交了外租申请，这次只要回去签个字就行。
顺便收拾一下行李，她行李不多，背一个书包再加一个大号行李箱，差不多一次就能搬完。
剩下什么需要的等搬家了再买就行。
江柚心里琢磨着，快步往学校的方向走。
州城医科大学远离市中心，大概在偏郊区的位子，但由于周围还坐落着几所大学，所以形成了一个大学城，吃的玩的都有，干什么倒是也方便。
江柚按着计划，来到教务处找到老师签好字后，就拖着半空的行李箱往宿舍走。
宿舍里另外两个人还没到，只来了一个林晓晓，林晓晓家就住在州城，所以基本上每次都是最早来的那个。
看到江柚来了，林晓晓踩着拖鞋跑过来：“柚柚你来搬行李了啊？”
“嗯，”江柚笑着回，拿出从江南带的小零食塞到林晓晓怀里，“跟房东说好了，今天就住过去。”
“嘻嘻嘻你果然记得我放假前跟你说过的话给我带了零食！”林晓晓扒住江柚胳膊，“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江柚温温柔柔的笑了下。
“作为回报，”林晓晓眼睛突然亮出光来，凑过去在江柚耳边开口，“以后你一个人住寂寞了就叫我，我百叫百到，给你讲鬼故事听。”
江柚立马把她给推远了，她还记得回家前住林晓晓家时对方给讲的几个鬼故事，折腾得她几宿没睡过好觉。
还差点觉得自己真遇到了“鬼”。
“我可不想听你的鬼故事，”江柚嘴角依然挂着笑，拿出剩下的几包小零食放到另外两个人还没来的座位上，对林晓晓说，“等密密跟小鹿来的时候帮我跟她们说声哈？”
“好哦，不过趁她们不在我顺一两个走应该没问题吧？”林晓晓鬼鬼祟祟的踮起脚尖往前走。
江柚拉过她胳膊：“要真想感谢我就帮我一起整理行李呗？”
林晓晓眨眨眼，元气的喊了声：“好勒！”
两个人的效率确实比一个人强上很多，不出三十分钟行李就收拾好了，江柚推上行李，跟林晓晓说了再见，出校门的时候又遇上了正好进校的鹿璐，两人简单打过招呼后，江柚便坐上地铁往租好的房子走。
过了一个月后的州城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沿途的路边依旧攒着积雪，混着尘土灰突突的，了无生气。
也许是前几天又下了一场雪？
温度也没有什么变化，照旧冷的像要刺破皮肤，江柚把围巾拉的高高的，遮住上次来这被冻的通红的鼻头。
唯一变的好像是过了个新年，小区的路灯挂上了崭新的红灯笼，在雪城里飘啊飘，难得透出股温馨来。
荡荡悠悠踏进小区正门，江柚不再多关注往自己那栋楼走，直到等打开大门的时候，她才感觉终于活过来了。
房子里干净整洁，暖气也开的很足，瞬间一股暖流从脚底板往上涌，江柚关上门将自己摔在了软乎乎的沙发上，缓了好一会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整理行李。
行李少的好处在这时就体现出来了，没过多久东西就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原本空荡的房子瞬间被填满，居然有了一丝家的感觉。
江柚满意的勾起笑，抬表一看，才下午三点多，想了想没事儿，准备从书包里拿书出来背会儿。
虽然大四下刚开学也不算太紧张，但江柚早就想好了要考研，相关的书也都买了回来。
她正将要背的医学书拿出来放到桌上，垒了好几本，又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平铺，可还没看几页，她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抬起脑袋，看向大门的方向。
大门隔绝的是寒风和冷气。
她转回头，撑着脑袋想了想，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须臾，拿过一旁的羽绒服披上，换鞋出门。
怎么说自己以后就要在这住下了，十几米之隔而已，就算这位奇怪的邻居十天半个月不出一次门，但至少吧……是她唯一的邻居。
跟唯一的邻居，还是可以打一个招呼，她觉得。
于是江柚来到对面门前，对面这扇门跟她半月前离开时一模一样，似与墙面连为一体，让人想象不出将被打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江柚总觉得这扇，比自己那扇门黑的多。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抬手敲门。
咚咚咚。
门内没有回应。
江柚被刚才暖气熏的微红的脸带上疑惑，歪歪脑袋。
过了几秒，她又抬起手，咚咚咚——这次敲重了点。
门内还是没有回应。
江柚退后了步，想着也许这个时候她的这位邻居刚好不在家，正转身的刹那，门被打开的声音却刚好在身后响起。
她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紧张，心提了下，又被她猛地压住，缓缓转身。
映入视线的却是一竖黑。
江柚一愣，此刻是下午三点多，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冷但是大晴，她身处一片明亮中，又冷又暖，却突然在满目的亮光中，看到了一竖纯粹的黑。
突然闯入的黑让她局促起来，但仅仅是几秒，江柚沉下心来，往前看。
对方门开了浅浅一条缝就停下动作，过了会儿可能以为门外人走了，又想要关起来。
“您好。”江柚抢在门关上前开口。
独属于江南的那股温软语调在门缝间荡开，即将关上的门倏地停下，一会儿，又推开了一点。
比刚才的缝大多了，至少江柚这次能看见人了——满脸不爽的人。
跟上次江柚对他的第一印象重合的非常完美，高瘦，自己需要仰头才能跟人对视，背习惯性微弓，带着卫衣帽，头发乱七八糟的从帽子与额头的缝隙里钻出来，半盖住眼睛。
被刻意藏起来的脸江柚看不清楚，但从发丝中隐隐露出的眼睛眯着，里面透出满满的不耐烦，以及冷漠。
没错。
冷漠，非常冷漠，这是继奇怪，非常奇怪后，江柚对她的邻居的第二印象。
“您好，”江柚在这时开口了，十分礼貌的扬起一个微笑，介绍到，“我是住在对面的，今天刚搬过来。”
“我叫江柚。”糯糯的声音响起。
可眼前这位似乎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俯视着面前矮他一个头多的女生，下巴还昂了起来，半晌，随意的点了点头。
于是江柚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这位邻居的名字，在她意识到对方这态度大概是不准备告诉她名字了，抿了抿唇，就准备立刻移回视线结束对话。
却突然发现眼前的不是一竖黑，而是一团黑。
刚才的黑色江柚只以为是对方开门，狭小缝隙所造成的黑暗。
但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那不是什么缝隙的黑，而是她的邻居——确实笼罩在一片黑内。
从身侧与墙的缝隙，江柚能看到这人背后完全的黑色。
突然眼前的人往右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下一秒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还有事？”
江柚竖起脑袋，她没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淡淡开口：“哦，没了，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
门已经被用力关上了。
……切。
江柚撅撅嘴，真冷漠。
不过她还是觉得很奇怪。
下午三点多了还在睡午觉吗？
睡午觉需要把客厅的窗帘也拉上吗？
所以刚才那副满脸不爽的意思其实是起床气？
她吵了对方睡午觉？
江柚越想越觉得怪，连带着脚下动作都快了起来，不过路程也没几米，她回到自己家砰的关上门，重新坐回了椅子。
面前摆着的书才翻到第一页，密密麻麻一堆字，江柚拿起笔，在出门前看到却没圈的地方画了个圈。
随即将一分钟前发生的事抛在了脑后，专心沉入学习世界。
而另一头的门内。
在江柚敲门前，她的邻居确实在睡觉，不过睡的不是午觉。
尚景之昨晚又失眠了，他吃了好几片安眠药都不管用，硬生生在床上熬到天亮都没睡着，终于不再奢求睡眠起来打了几盘游戏，打着打着却突然有了睡意，于是来到客厅将窗帘拉上，又跑到卫生间将窗帘拉上。
窗帘装的都是遮光效果最好的，还装了两层，他睡觉的时候喜欢把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起来，这样更有安全感，也会更容易睡着一些。
但也仅仅是更容易一点点，尚景之睡眠质量向来很差，他不记得自己真正睡着的有几分钟，只知道大部分时间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其实比不睡觉更难受。
但没办法，人不能不睡觉。
因为不睡觉会死。
反正在他折腾来折腾去终于闭上眼睛后不久，但也可能过了好几个小时，尚景之做着噩梦也分不清楚，只知道脑子里一直传来轻轻却存在感很强的咚咚声，吵的他脑袋都快爆炸，终于控制不住，黑着脸开了门。
接着就看到扎着丸子头的清秀女孩站在他面前，温温的向他介绍自己。
介绍了什么尚景之记得也不是很清了，他当时脑袋真的疼的快要爆炸，只想着赶快结束对话躺回床上。
但躺回床上后脑袋照旧很疼。
这种疼伴随了他很久，也不是没看过医生，但他知道这种疼痛仅仅靠药物治疗根本不可能好转。
那就让它疼死算了，尚景之有时会自暴自弃的想。
但求生的本能又会让他瞬间否决掉这个想法，然后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来到客厅倒一杯冷水，一口闷下，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再拿过一旁只剩几粒的安眠药，倒出一片毫不犹豫的扔进嘴里咽下，钻进被窝裹紧被子，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可能是万分之一的幸运终于被他碰上了，这次的入睡并不像过往那么困难，药效发挥得很快，不出十分钟，他昏昏欲睡。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江柚”这个名字，以及主人的脸一瞬即逝。
尚景之的世界终于完全落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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