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
今天上午有早课，江柚早早起床，化了个淡妆，熟练的将头发扎起高马尾，将等会儿要上的课本放进书包里，拿过昨晚买的吐司边吃边出了门。
马尾随她的动作也微微晃动起来，江柚关上门锁好，按下电梯的下楼键。
转身的时候视线瞥过了对面那扇紧闭的黑色大门，江柚神色不变，默默往嘴里塞面包吃。
距离上次她跟这位奇怪的邻居打招呼已经过去了半月多，江柚在这段时间里差不多每天都有出门，要么上课要么周围逛逛买些东西，但还就真没碰到过对方一次。
确切的来讲，不止是没碰到，反倒是更像没存在过。
一个人生活在地球的某处必定会留下相应的痕迹，比如门口的垃圾袋，球鞋，还有印着“欢迎回家”的地毯，或是阳台晾晒的衣物，窗帘的拉与合，以及在夜晚亮着的窗口。
但这些江柚通通没有一次看到过。
因为一个人住会比较小心些，江柚不会在门口留下任何痕迹，但她没拉上客厅窗帘的习惯，也会在阳台晾自己的衣服。
偶尔下课回家晚了些，天空已经黑下来了，江柚还会看到因为早上走的太急忘关灯而亮着的暖黄色的光。
但跟她对门的房子从来没有一次有光露出来。
江柚不禁再次怀疑对面是否住了人，说不定只是偶尔回来一趟，大部分时间住在外面？
……总不可能真的住了个“鬼”吧？
叮——电梯到了，她甩甩刘海，将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坐上电梯，下降，坐上地铁，最终来到熟悉的医科大学门口。
“今天也来的很早呀？”门口的保安早认识她了，热情的打着招呼。
“嗯，”江柚的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温声回，“有早课。”
她挥挥手：“叔叔再见。”
上午的第一节课是理论课，医科大不大，地点就在离校门口不远的教学楼内，江柚一直习惯早来，到教室的时候基本没人。
她选了二排中间靠左的位置坐下，将书本摊在桌上就开始看书，此时窗外太阳冉冉升起，光透过窗户轻轻打在她侧脸，半边的黑发染上金光，江柚垂着眼眸，满脸认真。
明明不是太惊艳的长相，但皮肤白皙脸颊圆润，安静注视着某处时，莫名温柔的不像话。
林晓晓一进来看到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不过她的注意力可不在跟幅画似的江柚脸上，而是在她的动作上。
“好啊江柚！”林晓晓坐到江柚旁边，微眯眼睛压近，“又偷偷背着我学习被抓到了吧，罪大恶极！”
“说！”林晓晓按住江柚的课本，“背到第几页了？”
江柚满脸平静：“107。”
林晓晓瞳孔震惊，欲哭无泪：“不是……江大学霸您这是准备不卷死别人誓不罢休吗？脑子聪明常年霸占着段一就算了，这种水课您也要坐前排？”
“所以我搬出去啦，”江柚笑着回，“这样你们看不到，自然也卷不到你们了。”
“你……”林晓晓被江柚逼得说不出话来，她这好朋友就是这样，脾气温和看似柔柔弱弱，实则精明的很，半点亏都不会让自己吃。
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里蹦出好奇的光，瞬间转换话题：“唉，跟我说说外宿的生活怎么样呗？一个人住爽吗？”
林晓晓家就在州城，要么跟家里住要么跟舍友住，从没体会过独居的感觉。
“嗯……”江柚卖了个关子，看着林晓晓快憋不住了才回，“不错。”
“那，”林晓晓眨眨眼，“那那个呢？”
“哪个？”
“啧，帅哥啊！”林晓晓来了精神，“医大里帅的早就名花有主了，可不得目光长远些，往外看嘛。”
目光长远是这么用的吗？江柚在心里吐槽了句，回道：“没有嗷。”
这没瞎说，江柚觉得确实没有，其实外宿跟住宿也没太大差别，见到的人还是那么些人，江柚搬到外面又不是去谈恋爱的，男的都没多见几个。
除了住她对面的那只“鬼”，没错，江柚已经在心里默默为她的邻居安上这个称呼了，对方的脸她始终没机会看清，只觉得他像鬼一样出没不定无声无息。
一只男鬼？
江柚莫名有些想笑。
林晓晓却立马察觉到江柚脸上的笑意，立马逼近：“该不会是遇到了不告诉我吧？嗯？我的好姐妹？”
“没有没有真没有，”江柚制止住对方想要挠痒的动作，“真没骗你。”
“哼，勉强相信你，”林晓晓扬脑袋，“要不我今晚去你家玩吧？今天刚好周五，下午也才一节放学早，我去你家看看，我还没看过呢！”
江柚想了想，她时间还算充裕，赚零花的家教课也是明后天，于是点头答应。
林晓晓顿时喜笑颜开，正巧这时老师走了过来，两人随即将注意力放回书本，开始上课。
上午是难得的满课，下午课又是第一节，江柚干脆没回去，跟林晓晓在大学城里找了家米线店吃了午饭又聊了会儿，直接去实验室上课。
实验课上的解剖，这种课一般女生都会比较胆小，在男生后面或是围在一起看老师操作，但江柚明显不是其中之一，她双手带着塑胶手套，右手拿着解剖刀，神情专注而柔和。
头发软软的趴在肩上，江柚秀气的眉头微蹙，嘴唇紧闭，看动物尸体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尸体，到更像在背书。
“啧啧啧，人不可貌相。”林晓晓在旁边跟另一个女同学咬耳朵。
“别看个子不高温声细语的，解剖起兔子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江柚啊，”女同学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杀人不见血。”
江柚转过头来，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瞬间噤声。
课后江柚立马带着林晓晓参观了自己的新家，这种新奇又自由的独居生活明显刺激到了一直被爸妈管着的林晓晓，对方抱着她的抱枕死不撒手，非说要在这住下了。
江柚觉得林晓晓今晚要在她家住也没什么，正想说“那住吧”林晓晓却突然从沙发上腾地坐起来。
“靠，差点忘了今晚跟人约好看电影了！”
江柚倪了眼她：“最近追你那个？”
林晓晓点点头。
唉，江柚故意叹了口气，见色忘友。
于是江柚又准备送林晓晓下楼，正好到了晚饭时间，她准备买点菜回来自己做晚饭吃，于是跟林晓晓一起站在电梯前等着。
但在电梯打开的瞬间，她再次遇到了隔壁的那只“鬼”。
听房东说她女儿住了两三年也才见过对方五次不到，怎么自己才刚搬过来半个多月，就已经见过这人三次了？
除去自己主动问好的那次，仅仅电梯偶遇，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已经发生了两次。
这么巧吗？
今天她的邻居还是只穿了件连帽卫衣，好似帽子戴起世界与我无关，乱飞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江柚余光只能瞥到对方消瘦的下巴和挺直的鼻。
擦肩而过的刹那，江柚又感到一阵寒意。
好冷。
她不禁抖了下，快步进到电梯里，关上电梯门。
这才觉得身体回暖了些。
“唉，刚刚碰到的那个男生……”林晓晓却在这时勾住她肩膀，凑近弯起眼睛，竖起大拇指，悄咪咪说道，“是这个。”
这是林晓晓发明的一套“帅哥分级手势”，大拇指代表顶级。
江柚有些无语：“他帽子戴的那么下面，你看的清？”
“啧，”林晓晓不以为然，“不要怀疑我看帅哥的眼光好吗？就算帅哥把脸全遮了我也能把他们一个不漏给揪出来。”
江柚败下阵来：“行行行。”
她跟林晓晓在小区门口就道了再见，林晓晓往左她往右，去附近的一个小型超市买了点蔬菜和一块瘦肉，打包回家。
江柚从小就帮着妈妈打下手，父母工作繁忙没时间回家给她做饭的时候她就会自己解决，厨艺算不上是大师级别吧但绝对不差。
至少江柚对自己很有信心，她喜欢研究出一道新菜品时带来的成就感和喜悦。
这次她盘算着做个青椒炒肉再加个西红柿鸡蛋汤，吃不完的话留着明天中午吃，反正明天可以睡懒觉。
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江柚脚步轻快起来，似乎带起暖风。
但在即将踏进建筑的时候，她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江柚似乎听到夜晚风声中一道不属于周围环境的声音。
声音有些微弱，带着颤音，是从旁边的灌木丛中传来的，时隐时现。
喵～
江柚一愣，猫咪？
这么冷的天谁家猫咪在外面晃悠啊？就算是小流浪也找个暖和的地方躲起来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帆布鞋转了个方向，朝声源走去。
“喵？”江柚也学了声喵叫。
好的是猫可能听到了她的声音也跟着喵了声，江柚寻声停住，蹲下来往灌木丛里瞧，总算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里面。
看上去应该是冻着了毛全炸起来，江柚皱起眉，边轻喊着咪咪边伸出手，扒开灌木丛枝叶往里抱住小猫，再轻轻的抱出来，放在干燥一些的水泥地面上。
小猫花色黑白，应该才三四个月，缩成了一团，毛粘上融化的雪水湿答答的，一抖一抖。
江柚看着心疼，刚想把小猫再次从地上抱起来，却突然发觉身侧，一大块低气压的暗黑笼罩下来。
她一怔，忘了抱猫，缓缓抬头。
这一抬头，就看到不久前才擦肩而过的人正居高临下的站在她身侧——还是满脸不爽的看着她。
江柚眨眨眼，上次满脸不爽是因为自己吵了他睡午觉，这次她貌似啥也没做吧？
但眼前人仅仅淡淡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接下来在江柚面前蹲下，将江柚忘了抱起来的猫抱起来，放到怀里。
只不过脸上还是一丝多余的表情没有。
江柚一时间没搞清状况，对方抱起猫后也没有立刻站起来，江柚蹲在他身边看着，能看到这只“鬼”棱角分明的侧脸，和极其苍白的皮肤。
江柚觉得就皮肤苍白这点，对方就跟她心目中“鬼”的形象很符合。
比她都白了。
……林晓晓貌似还真没看错，江柚还有功夫瞎想。
这时对方又从地上站起来，抱着猫，看向面前女孩头顶的发旋。
江柚也跟着站起来，察觉到眼前的人没走，于是问道：“你的猫吗？”
他眼睫垂了下，懒得聚焦，点了点头。
“哦。”江柚也点了点头。
还是一样的冷漠，江柚撇撇嘴。
再抬眸时人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了，江柚心道果然如此，不再多留，提着菜就进了建筑里。
刚才那人却正站在不远处等电梯。
江柚的心里莫名有种得逞的快感。
人不躲鬼鬼躲人。
她静静走过去，站在相隔半米的地方，同样等着电梯。
可能是饭点出入的人比较多，电梯迟迟不下来，江柚百无聊赖，又开始不经意间用余光打量身旁的人。
她是真的觉得她的邻居很奇怪。
她察觉到对方衣袖上沾着水痕。
看来这位邻居在楼下应该已经找了好几圈了，就套着一件衣服，翻过很多灌木丛沾了一身的雪水，仅仅为了找一只猫？
两三年内只见过五次不到的人？
“你看什么？”这时，冷冷的声音忽的传来。
江柚迅速将视线移到他抱着的猫上，开口：“看你的猫。”
尚景之把猫换了个方向抱好，又把视线移开了。
江柚瘪了下嘴，也不再说话，决定专心等待电梯下来，却还是没忍住。
“天气好像挺冷的。”
未来医学者的职业操守让她做不到当看不见：“衣服穿少了，很容易感冒。”
尚景之脸转过来，带上不悦。
“哦，我是学医的，”江柚解释道，伸出食指在空中比划，“就在附近那个医科大学读书。”
对方这次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久到江柚觉得有点紧张的时候，突然来了句：“哦。”
江柚温和又礼貌的笑了笑。
“关你屁事。”下一句是。
江柚默默转回头。
没礼貌，非常没礼貌！这是江柚对她的邻居的第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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