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副议长

白夜从子不语的那扇窄门望向夜深时的街道，陡然发现原本应该正常打开的路灯竟然全数熄灭。也许是由于刚刚一直焦急等待的缘故，竟然没有马上觉察到这一点。

        他走出子不语，抬头看了眼天空，才知道这种原因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洁净的明月好像被一只大手拉远了天空，跌落在城市的身后，像是舞台剧上的背景幕布。

        南街笔直的街道映着白茫茫一片的光芒，有些像是夜半时分的体育场，突然开了所有的探灯。

        整座城市都沉浸在黑暗中，唯有这条街道和这家子不语的小店被光辉照的出尘，奇幻的像是一幅幻想油画。

        在白夜惊奇于这幕光景的时候，整齐划一的踏地声从南街尽头的拐角处出现，震耳欲聋的令人想起观看阅兵。

        一列列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家伙们冷峻目光奔驰在南街不算宽敞的街道上，他们站在每一盏路灯下，一直排到子不语门口，手中乌黑发亮的热兵器紧贴身体，像是迎接君王的卫士们直立夜风中。

        头顶冰凉的灯光照射着夜幕下的城市，机身被涂成纯黑色的直升机切割着夜风，在子不语上空盘旋。

        花娘他们都从子不语里面走出来，站在白夜的身后。

        一道沉稳苍老的身影出现在夜风中，孤零零一个人却像带着千军万马；走在现代的步行街却像穿行兵荒马乱的旧时代。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笔挺干练。如果忽略泛白的头发，完全可以仅凭那副剽悍的身体断定他是个年轻人。

        白夜想过很多种拉风的出场方式，毕竟是妖怪分家的副议长，就算是骑乘巨龙前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完全想错了，这哪是什么妖怪世界，更像是一个大国将军。

        “时间真是不饶人的东西，这才十几年，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吗？”老人径直走到白夜众人面前，打量完白夜后说道。

        “您见过我？”白夜说。

        “虽然老夫很想亲眼见见你，可惜直到现在才得见真人。小的时候，你爸爸曾经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想想应该是你六岁的时候。”老人摇摇头说道。

        白夜似懂非懂地点头。

        “十七应该已经来过了，”老人背手打量了众人，“所以我的来意你大致应该清楚，有什么话在路上说吧，现在我们先把这地方解决掉。”

        白夜默然不语，他当然知道应该是要搬家了。

        “老夫看十七的那种脱线性格，应该也没跟你说怎么搬家吧？”老人哈哈大笑。

        “不是你们暴力拆迁吗？”白夜冒出一句。

        “哈哈，”老人爽朗大笑，“我们分家议会可不是拆迁队，子不语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要搬走还得看你呢。”

        老人示意白夜众人分开一线，他走到子不语的木牌下，抬头仰望。

        “老夫倒是很多年未曾见过这牌子了啊……白夜过来一下吧。”

        白夜凑过去，“用你的血沿着这三个字轮廓描一遍。”

        话音刚落，老人拉起白夜的右手，锋锐的青光一闪而过，食指上一道细微的口子好像不会愈合一般裂开。

        白夜倒是没觉得多痛，只看着血液涌出来，一滴一滴猩红的闪现亮光。

        他用出谕令羽衣的效果，身形腾空，悬浮在子不语的木牌前，伸出食指粗略的擦过。

        子。

        不。

        语。

        绯红的血色在木牌上一闪而过，白夜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赶忙摇摇头。

        失血过多了？

        白夜想。

        在他摇头之后，那种模糊的感觉更加浓重起来，眼前的世界忽而变了角度。模糊的感觉散去，白夜才发现自己好像身处子不语上空，低头俯瞰静谧的小店，平日里居住的小店突然鲜活起来。

        他再低下头，垂下眼睛，发现好像有一种骨血相连的联系出现在他和子不语之间。那个镌刻子不语的木牌上，赫然出现新的一行字——青丘之国。

        像是神鬼以巨斧劈刻出来一般，透着荒蛮的气息。

        这是？！

        白夜心念一动，视角突然再度变换，他转过头，发现已经站回了子不语的门口，身侧老人沉稳的身形一如既往。

        “怎么样？知道它的秘密了吗？”老人带笑说道。

        “子不语可是白家人的本命，在妖怪的史记中，它还有另一个名字——青丘之国。收好它，我们出发吧。在路上我们再详细说，十七那孩子太脱线，很多事情还是要老夫亲自来啊。”

        白夜在涂抹完血液的时候，就知道了大致的事情。此刻随着他的念头，子不语像是个突然苏醒的妖怪，发出沉闷的声音，四下里扩张开来，然后紧紧收缩，仿佛没有地基一般脱离地面，留下一片空白的地方。

        子不语在半空中不断收缩，最后只留下一个巴掌大的木牌，落在白夜手心。

        花娘抱着小白，黄角抱着神獒，都是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的子不语还能演绎出这等神通。

        白夜转头看老人，“可是我们怎么走？”

        “走？”老人摇摇头，“这可是迁都，不隆重一点议会里会把我弹劾下去的，我们不用走的。”

        他话刚说完，白夜就感觉从天空上传来巨大的风压，随之而来的风声像是塞满了全世界。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道青黑色巨大的影子从月轮中飞出来，盘旋在夜风中呼啸而来，趴伏在南街的街道上，才让白夜他们看清了这道巨大的影子。

        白夜觉得曾经见过暴力灵解后的神獒，那只身形三层楼高的犬妖已经让他很是惊恐，但面前出现的青黑色妖怪竟然比当时的神獒还要庞大。

        他足有神獒的两倍大，乌黑坚硬的爪子下，南街上所有的建筑物都像是蝼蚁般低矮。具有强大咬合力的下颚里露出两排细密枯黄的骨齿，锋利的像是刀锋。宽广的背上生有四对青色羽翼，缠绕清冽罡风。

        他昂起狰狞的头颅。

        “原来是用飞的……”白夜低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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