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本座神通
灵玉台散发的淡淡灵气蕴茵，清瘦白晰的少年卧在其上，一尘不染。方渺渺小心翼翼唤了声:“白影？”
白影也不知听到没有，他的眼睛微微半睁，瞳孔却不聚焦，眼珠左右微微转动，他好像陷在一场噩梦里不能挣脱，指尖的每一下抽搐、眼睫的每一下细颤都是竭斯底里的挣扎。
她轻拍着白影的面颊:“白影，别怕。白影，你看着我。”
白影目光涣散，根本看不到她，苍白薄唇翕动，喃喃念着细碎无声的词。她把耳朵贴近他嘴边，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筑长风在一边低声道:“若将白公子的识海比作一间屋子，那便是墙倒屋塌一片废墟。我竭力修复这间「屋子」，却因损坏太过严重，充其量修复了十之一二，所以他现在略有反应，却离清醒很远。白公子身体根基受损，十分脆弱，若进一步修复会危及性命，我只能停下来撤出他的识海。”
天枢从后面揽住了方渺渺的肩，低声道:“治疗不能急于一时，接下来以灵药给白影养好根基，待身体能承受了，长风会想办法再进一步修复他的识海。渺渺莫要过于忧心，他必会好起来的。”
方渺渺难受得说不出话。她虽不精医术，却从筑长风的话里话外听出他的无奈。
天枢看了看白影，见他眉心紧蹙眼球颤动，额头蒙着一层冷汗，被方渺渺握住的手指微微痉挛。他问筑长风:“长风，白影为何好似梦魇住似的？”
筑长风无奈道:“白公子的识海是凌乱破损的状态，他的意识困于其中，徒孙猜想，白公子的感受应该是陷在梦魇之中。”
天枢心脏下坠:“梦魇令人心境处于痛苦之中，会慢慢损耗元气，若他总是无法摆脱，又能撑多久？”
筑长风快哭出来了:“徒孙学艺不精……”
天枢住了声。他知道白影虽暂时保住命，却仍在慢慢滑向死亡。
方渺渺一直在旁边听着，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她想了一阵，忽道:“我可以试试把白影从梦魇中带回来。”
天枢一怔:“你如何能带他回来？”
方渺渺看着白影的脸，眼底闪着光，缓缓道:“先以我觉尾的入侵之力进入他的识海，再以灵尾的致幻之力将他的梦魇构成幻境。我要看看是什么噩梦困住了他，然后，我尝试控制幻境，让白影解脱出来。”
天枢变了脸色。
方渺渺看向筑长风:“筑掌门，你觉得可不可行？”
筑长风目瞪口呆:“入侵识海？构成幻境？方姑娘竟有此神通？！”
她并不谦让:“我能做到，但是不知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误了白影。”她只是设想，并没有把握。
筑长风问了些她施术细节，在屋中踱来踱去苦思一阵，道:“我替白公子修复识海时，虽看不到他的记忆，却能感觉到他经历过极为凶险艰难之事，进而形成噩梦。此时他识海混乱，那凶险在他的意识中可能被放大，变得更加可怕。借此生成的幻境，会是个无法以常理预测的世界。方姑娘进去之后，会不会有危险？”
天枢一直忍着没有说话，此时终于忍不住了，握紧了她空闲的左手，不安道:“上次我与你一起进到琨玉宝殿的幻境，那逼真的感觉难辩真伪，若如长风所说，构出的幻境凶险莫测，的确会有危险！”回想起来，在幻境中有触觉，有痛感，如果在里面受伤，会跟真的受伤一般痛楚。
方渺渺自信一笑:“你对本座的神通了解得还不够。本座幻境里可以为所欲为，改天换地，我自身不会有任何危险。”她转向筑长风，“筑掌门，你只说会不会对白影有害。”
筑长风思忖一番:“白公子的识海脆弱得不堪一击，颇险。但是，方姑娘若能把握分寸，那就有十分之一的希望。只是切记不能强求。”
她郑重点头，看向白影:“我知道了。”如果不能把白影的灵识带离噩梦，她也可以致幻之力改写噩梦，为他虚构一个安全的容身之地。他即便不醒，也可以不被恐惧折磨，减轻元气受损程度。
天枢手上用力，强迫她看向他:“渺渺，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你带我一起进幻境！”
她瞅着他:“这一次进幻境的前提是先入侵白影识海，你能做到吗？”
天枢:“……”他没有妖尾，他做不到。
方渺渺在他肩上大咧咧拍了一把:“放心吧，幻境而已，能奈我何？”
筑长风退出鹤桥堂守在门外。方渺渺在灵玉台前弯腰，一只手捏住白影的下巴，低声却坚定地发出命令:“白影，我是你的踏月尊主，你看着本座！”
白影对外界原本几乎无反应，但对踏月尊主根深蒂固的忠诚支配了身体，迷蒙的眼瞳在混沌中微微凝起，茫然与她对视了一瞬。借着这一瞬，方渺渺的灵识入侵他的识海之中。
天枢见她先是动作僵住，然后身体一软倾塌下去。他早有准备，伸手接住了她，小心地抱在怀中，让她尽量舒适地倚着他。他低下脸，额头与她的相抵，低声道:“渺渺，早些回来。”
方渺渺以觉尾之力进入白影识海，感受到白影的一缕仓皇不安的灵识。识海被入侵势必会造成波动，她怕冲毁白影摇摇欲坠的识海，不敢有片刻迟疑，抓住了白影的那缕灵识，启动灵尾之力，借着他的梦魇瞬间构建出一个幻境。
梦魇是失控的世界，方渺渺做好了准备面对天崩地裂魑魅横行的场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幻境中只有一片旷野，弥漫的冷雾看不到尽头，安静异常。她明明把白影的灵识带入幻境，却看不到他在哪里。她知道梦魇生成的幻境不同寻常，既然是梦境，必然掺杂做梦的人的幻想和恐惧，出现多夸张的异事都有可能。
然而只有一片死寂。
方渺渺站在原地不动，手按在剖风刀柄，警觉地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动静。
太安静了。白影的梦魇不可能这么平静，一定有什么东西潜伏着。
地面忽然传来微微颤动。方渺渺浑身紧绷，盯着地面，看到微小土粒随着震颤跳跃。猫类敏锐的知觉告诉她，地下有个庞然大物要破土而出。
方渺渺跃起的瞬间，大地突然崩裂。土石翻滚，漆黑的巨物从地面冒出来，鳞次栉比像巨兽的脊背，尘沙暴扬。方渺渺一时辩不清这是个什么怪物，心中惊骇不已:白影不知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离奇的梦魇！
妖界不乏体型庞大的族类，不过除了鲲鹏，她想不出哪个族类身形如此巨大，就算是鲲鹏，也不会长成屋脊似的形状。她不断腾跃着避开裂缝和突起，爆起的沙石不断打在她身上，小小的身影似要被沙尘的惊涛怒流吞没。
碎石砸在身上阵阵钝痛。
方渺渺的灵尾之力创造的幻境太过逼真，连她自己的感觉都会被欺骗，这是她无法控制的事。如果受伤会有痛感，会皮开肉绽，也会流血。等离开幻境回到现实，伤口会消失，但痛感会延续。
如果在幻境中受致命伤，也有可能就此死在其中，现实中的尸体不会有一丝伤痕，却会被诊为心悸而死。
她跟天枢说自己在幻境中为所欲为，绝不会有事，是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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