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欲盖弥彰

方渺渺莫名其妙:“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伸手摸了一下天枢的额头。

        天枢被她一摸更加心跳如鼓，努力收回不知偏到哪里去的神思，握紧扇子手心出汗:“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对，丢失的五龙阵符五行俱全，失落几千年的五行神物偏巧这时候依次出现，必不是巧合。”

        方渺渺点头:“用五行神物炼成司南，可以指示五龙阵符方位，或者有法力高深的，能将它当成驯服阵符的工具。这是一场比赛，谁快谁赢。”

        她指了一下天枢手中的梅花扇。他当即想通了。方渺渺得到梅花契中的灵力长全九尾，可以召唤阵符。玉描集齐五行神物，亦可以找到阵符。

        他缓缓捻开扇子，盯着扇面上还没有化成梅花的五朵爪印，气道:“这还差五朵呢。功德这种事看着虽小，却是越刻意越着相，还要看机缘，欲速则不达！你师父也是，给灵力就给灵力，玩什么行善积德的把戏，这不耽误事吗！”

        同样的话方渺渺自己骂过几百次，天枢这么说她却不乐意听，护短起来:“倚霄老儿这么做，必是有他的考量。”伸手去抢扇子，“不喜欢就还我！”

        天枢赶紧护着扇子:“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他了还不行吗？”

        旁听的明琚早就听得一肚子迷糊，却知他们此时在聊的事自己不好打听，强忍着保持着礼貌的沉默，尽量从二人对话中提取有用内容。见两人开始打情骂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这个收集五行神物的人是玉描吗？”

        天枢迟疑一下:“玉描是上古魔修石刻精灵，一系列魔修阵事件均与他有关，害死明玉玑的轮回木阵也源自他手，玉描有最大嫌疑。可是……”总觉得玉描是个作怅之鬼。

        明琚问:“如果玉描在收集五行神物，为何将已到手的九黎水魂送给蒲舟？止渊仙尊不是说过，金乌真火跟九黎水魂相斗之后，随着那场暴雨遗落大地。暴雨覆盖之地阔及千里，就算有心去寻，也太难找了吧？”

        天枢思忖道:“寻回的希望的确渺茫。可是若是有心，也未必做不到。”

        方渺渺想了想，对天枢道:“伏虹还在雨林，你给她发个信符，让她往来时留意些，看是否能发现可疑之人出入雨林。”

        天枢无奈道:“伏虹叛逆的很，不曾与我结信契。”

        方渺渺鄙视他一记。这代理妖王当的可真没地位，一个小妖都敢拒绝他！天枢想了想:“要不，让风梢通知她？”

        方渺渺沉吟一下，道:“我来吧。”

        她若传信符给伏虹，就是以踏月的身份，而伏虹此时此刻对踏月还是恨之入骨的。天枢心中不忍她直面伏虹的仇恨，却也知是迟早要面对的事。

        方渺渺走到一边去，在空气中描绘信符。明琚看不到信符内容，只看得到动作也不由羡慕，看了几眼天枢，鼓起勇气问道:“师父，发信符难学吗？”

        天枢心下觉得这孩子可怜，明明天份很高，偏遇了个啥都不会的师父。脸上却不动声色:“是最基础的术法了。”然后看向别处。

        明琚慢慢涨红了脸:“您……您能教我吗？”

        天枢垂着眼，漫不经心将扇子捻开合上:“你拜师拜得不情不愿的，我为何教你。”

        明琚急得眼眶发红:“我没有不情愿！徒儿心甘情愿的！”

        天枢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明日再说吧。”

        那边，写信符写一半的方渺渺叹着气摇了摇头。明琚前一个师父没本事，后一个师父作上天，多好的孩子，命怎么这么苦呢？

        远在南境雨林中的伏虹已寻到阿幸的祖父祖母，把阿幸和母羊一并留给他们，又四处奔波着救灾济民。半途中两条小腿陷在泥地里拔不出来，正挣扎着使劲，眼前突然展开一封字迹泛着红光的信符。

        还没看清内容的时候，熟悉的字迹已像刀一样在她心上捅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

        伏虹站在泥水里石化般僵立一阵，才重新凝起视线落在信符上。

        是踏月的信符，且是一封手令。信中令她在暴雨波及范围内寻找金乌真火和九黎水魂，以及留意可疑的人和事。

        还是如昔日一般简洁有力的命令，无一字赘言，仿佛百年前的幽明谷事件不曾发生，仿佛师父没有被吞噬在魔修阵，仿佛踏月的百年龟缩不存在！

        踏月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如何有脸发信来对她颐指气使  ？！怒火熊熊燃烧在胸口，烧得伏虹红了眼。她抬起哆嗦的手指愤怒地书写回信，潦草的字迹在空气中描了一大片，先是问候踏月祖宗，再问踏月人在何处，她好去取狗头，再质问踏月为何用魔修阵害死她的师父……

        伏虹的手指顿住了。愤怒地挥手将写好的字迹打散，跌坐在泥地里放声大哭。

        踏月这个浑蛋为什么要自己滚出来？！

        只要踏月不出现，她就可以有一个缉拿凶手为师报仇的理由，无休无止找下去，永远不必直面现实。可是当踏月真的出现，她伏虹有勇气走到踏月面前问罪吗？

        其实，当鸣清第一次告诉她，说幽明谷千灯图另有隐情，踏月极有可能是被陷害的时候，伏虹内心就相信了这个答案，但她不敢承认。因为，伏虹始终掩藏着非但不可告人、连自己也无法面对的，有关师父魅长老的秘密。

        百年来，她比任何人都激烈地诘责踏月，实则是欲盖弥章。她那般投入，几乎骗得自己也信了。

        伏虹的痛哭声渐渐停止。不知过了多久，泪湿的脸上情神沉静下来。她抬起沾满泥的手回复信符，回信只有二字:“遵命。”

        明琚急不可待地想学点东西，却被天枢无情地关在了门外，门上甚至加了禁制，防徒如防贼。明琚站在门口一脸失落，回头问方渺渺:“师父是不是生我气了？”

        方渺渺拍拍他的肩:“没有。他今日真的没精神教你。”

        明琚一愣:“师父身体不适吗？”

        “今天是四月十五。”方渺渺看了一眼紧关的房门，叹了口气。又到了天枢受雷罚的日子了。

        她说:“你师父每月十五之夜都要闭关一次，你好生守着就是。趁天色不很晚，我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到白影。”

        明琚乖巧应着，抱着长剑守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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