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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南京生活


我和敬雨从此有了些小秘密,这小秘密变成了小隔阂,我们对此三缄其口,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胜利后我的生活没有变,继续拍戏,不过剧组的流动性变大,有些人要南下,有些人要回家,总之绝大多数人不是重庆本地,他们都想回到故乡。

        我家也不例外,虽然重庆的生意变好,外公仍然想念衡阳,打算带着舅舅和忠仆阿义回去,外婆因为身体情况只能留在重庆,母亲留下陪她,姐姐也想回去,可夫家不许,我与长沙的祖父母还有姑姑联系上,万幸他们都没事,姑姑告诉我,远在桂林的父亲要带着弟弟回长沙,一家人因战争分隔异地,战后还能整整齐齐实属奇迹,只是再难团圆。

        我也想念家人们,可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圈子和事业,并且尝到了甜头,爱上宴会的觥筹交错,如何也撇不下纸醉金迷的生活,而且敬雨要随着国民政府迁回南京,他三番五次的催我往前赶拍摄进度,他已经定好房子,我们同住的房子。

        衡阳,长沙,重庆,南京,四个城市在召唤我,每一处都放着我的心,无论去哪我都将备受煎熬,我恨不能将自己分成四份陪着他们。

        最终我自私了一把,我加快了拍摄电影《咬文嚼字》的进程,收拾了所有行李,追随敬雨去了南京。

        这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这一去,再次改变了我的命运。

        敬雨对我的跟随并不吃惊。我已经能读懂他的所有眼神,他对我有种势在必得的丛容,仿佛已经将我掌控,我会跟着他来南京是理所应当的结局,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

        对此我并不否认,越是精神空乏之人,越是需要虚假的煊赫来填补,然而烟花过后的寂静更为孤独,敬雨能带来无穷的烟花,可让我年复一年守着家人无所事事,只会加速我的死亡,于是我选择了饮鸩止渴。

        抗战胜利改变了国内影视的现状,许多影人离开重庆,从全国各地汇集到上海和南京,他们压抑许久,一时间摩拳擦掌,佳作连连,我的片约也是从这一年变多,不止片约,还有各个报纸的采访,各个聚会的邀约,让我应接不暇,伯翰为我雇了助理和经纪人,专门为处理工作的琐事,挑选剧本和采访,而我本着对他的信任,直接将重心放到了交际上。

        刚来南京,敬雨的同事朋友们便忙不迭的开始各种联欢,敬雨首次带上了我。

        联欢是在一处公寓的地下室,那时我仍不知道他们的确切身份和工作内容,就觉的到场之人,无论男女都是“敬雨”式的,端正笔挺干净,没有口音,五官过目就忘。

        我想着这恐怕是国民政府之中最神秘的一批人,若不是敬雨,我这辈子不会与他们有交集。

        我并没有看到那日打了敬雨的女人,想着或许她不是这里面的一员。

        不过神秘之人的联欢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大家端着酒杯说笑,留声机的音乐放到最大,有那能歌善舞的去到台子上对着麦克唱英文歌,男男女女在舞池中跳舞摇摆。

        敬雨是个工作狂,这样放松的环境他还与三两人围在一起说正事,我不打扰他,远远地看着,就觉得他语速极快,眼中没有片刻的放松。

        我不需要他的引荐,自有认识我的人与我聊天,很快就与他们打成一片,我擅长交谊舞,尤其是华尔兹,这里的女士多文明开放,主动邀请我去跳,我一曲跳罢,立刻有男士上来起哄邀请,我主动换成女步共舞,场上热烈起来,争相与我跳舞,还有人拿着餐巾纸塞入我的口袋,戏称是舞票。

        因为他们都是敬雨的同僚,我并不摆谱拿乔,一一笑纳,后来我热的将西服外套脱掉,敞开马甲,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冰香槟,其中一个异常高大的男人跑过来拉我进了舞池,他几乎将我抱起来,低声说是我的影迷,并且自报家门(时间太久我已忘记是谁)。

        这样的情况我已经习惯,觉得就是个淘气的同僚,结果这人力大无穷,跟着陡然加快的音乐,他抱着我转圈,几乎将我甩出去,接着又抱起我逆时针转。

        原来这家伙根本不会跳舞!

        我喝了酒,就觉得晕头转向几乎要吐,却又挣脱不开,旁人只知道拍照起哄,没人帮我。

        就在我要忍受不住的时候,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这个大个子摔倒了,而我摔在他的身上,周围爆发出一阵大笑,我以为是大个子把自己转倒了,谁知旁人笑道;“敬雨!你的扫堂腿厉害啊!”

        敬雨没理他,一把将我拉起来,这一把太有力,我胃里一阵翻腾,捂着嘴跑出舞池,直奔厕所。

        敬雨默默无闻跟着我,待我吐的痛快了,才递上湿毛巾。

        “你要是生气可以拒绝,不必忍着。”

        “我没有生气……”我用毛巾擦脸;“他们是你的同僚,我高兴。”

        敬雨喝了酒,环境给他十足的安全感,使他警惕心变弱,有碎发挡在额前,我觉得这样的他终于有了人情味。

        “他们在调戏你,”敬雨靠着门框提醒。

        我怎么会不知道是调戏,我只是装作不知;“你生气了?你生气的话我就拒绝。”

        “你听话我就不生气,”敬雨满意我的回答,他整个人都很放松;“你总不给我生气的机会。”

        敬雨本想送我回去,我执意陪着他,于是我们返场,不过不去跳舞,而是去楼上打牌。

        那夜我的手气很好,无论是□□还是牌九都一直在赢,我得意极了,敬雨并不入局,一直在旁边陪着我,替我摸牌拿主意,悄无声息的挡下心猿意马的人,我摸了牌也不看,效仿西方人那样将牌拿到敬雨面前让他吹口气,以图好运,旁人看了都要嫌弃,说我们犯规,敬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我们两个人就是一个人。

        这样直白的话,在场的各位都听懂了。我有一瞬间的赧然,却又发自内心的快活。

        至此,我彻底成了他的“圈内人”。这在当时与我行了许多便利,可在后来的变故中,却成了灾难。

        第二天清晨,我们吃过了公寓里的鸡丝面,满身疲惫回到家中。

        说是家,其实是敬雨在熙和路附近租的一处公寓(此处早已规划拆除),楼里空空荡荡的新,敬雨不会过日子,在他看来有必用品即可。

        敬雨很开心,他喝的很多,回去了还在哼歌,我努力扶他去卧室,而他忽然来了精神,翻箱倒柜的给我展示他的武器。

        我第一次见识到了手掌大小的相机,那可是抗战刚胜利的时候啊,相机大不说,还带镁光灯,每次拍照又是强光又是噪音,而敬雨的相机却跟现在的数码相机一般,只比胶卷大一些,拍照还是无声,我新鲜死了,不只这个,他还有一把伪装成雨伞的□□,还真的能当雨伞用,但是伞把暴露了身份,敬雨说撑起来的时候要用大衣挡住伞把。

        还有一支口红□□,只能打一发子弹,杀伤力也不够,一般用于解决自己或是近距离一枪致命,我问他为何有女人的东西?他解释,必要时刻可以嫁祸给别人,给自己制造逃脱的机会,我简直大开眼界。

        敬雨兴致勃勃,展示了一台密码机,大小只有打字机的一半,一只手就能操作,他演示给我看,但我害怕了,我一个小小的演员不该知道这么多,我忙不迭地帮他收拾,他却快速的打下一排密码塞给我,我问是什么意思,他醉眼惺忪的用英文回答;“iloveyou。”

        也就是那晚,敬雨用那台掌心大小的照相机给我拍下今后让我告别影坛的照片。

        我们醉的厉害,又年轻,站在顶端却没有过来人指点,难免迷失。

        我在敬雨面前毫无顾忌舒展身体,敬雨如一个称职的摄影师追随在我身后,那间空荡的公寓里只有我们俩,也只装得下我们俩,我们在各处纠缠快乐,留下相爱的痕迹,再用这台相机拍下来纪念。

        我对此事并无太多印象,但我不觉得羞耻,也并不后悔,相爱就是会□□,享受彼此的注视,我相信敬雨,敬雨也尊重我。后来这套照片辗转至他人手中,并不是敬雨散播出去,而是后来的买主(这个我在后面会详述)。

        刚到南京的那一年我过的轻松满足,还在梦月的牵引下,开始注意商业投资,那时候梦月刚与第一任丈夫完婚,对象是来自香港的富商何老板,我在他们夫妻的指点下投资实业,也常与他们聚餐,关系日渐亲密,后来梦月去香港成立电影公司,我自然而然投其门下,这都是后话。

        作为当时名利场上的常客,我逐渐受邀去参加军政界的聚会,许多局都是梦月促成,只要她攒的局,必叫我。

        梦月是个极有远识的女人,从不把演员当成追求,我总替她可惜,而她却反过来提醒我,莫被眼前虚华哄骗住,多制实业,多将眼光放长远,给自己留后路,她一直对时局持悲观态度,且不看好敬雨,她觉得此人摸不透,与我正好相反。

        而我那时有敬雨在身旁,看着他总能心安,直到50年代才真正将梦月的话听进去。

        军政界不同于影人,这圈子过于复杂,其中不乏衣冠禽兽和战场屠夫,也不乏爱国将领和变革家,与他们交际我倍感压迫,一边要玩乐,一边要大脑飞快转动。

        军界总会碰见无理之人,曾有个军长将手上的金劳直接套在我的腕子上,为的是要我坐在他腿上打牌。怎么可能只是打牌?我信他个鬼!我委婉拒绝,他却勃然大怒立刻掏枪,幸而被周围人拦住,暗示他我与敬雨的关系,这位大军长才消了气,我赶紧倒酒赔罪,剩下的时间他一直在骂军统,席间不敢有人插嘴。此后一听见有他在的聚会,我便躲着不去。

        政界还好,但总有人套我的话,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与之周旋,以防进入对方陷阱。当时国民政府中分为多派系,哪怕是同一局的领导也会互看不顺眼,敬雨是副局眼里的红人,而我与敬雨密不可分,自然而然也被划分了派别。

        敬雨很矛盾,他不想我卷进来,又想利用我打探消息,但他知道了大军长那场闹剧后很焦虑,立刻对我下了息影令,之后他自己又收回,我头一次见他没头苍蝇似的模样,想安慰却无从下手。

        “看来我固步自封了,”敬雨做出这样的结论;“我不该带着有色眼镜看那帮丘八,现在时局尚未稳定,还需要枪……”

        至此,敬雨开始主动与军官结交,但有选择性的,用他的话说,那些旧军长太过张扬,要么武力过于富足迟早会被针对,要么队伍已被日军打残不受重用,此时正是结交新贵的好机会,而新贵们急需将手中的钱换成子弹和枪,或是将枪换成钱,与他们交流更方便。

        我不知敬雨哪来的路子做枪与钱的生意,但我知道不该问的不问,那个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就像有的人坐一坐大腿就能得到一块金劳,我选择支持他。

        当然电影不能停下拍摄,俱乐部也不能不去,高强度的生活让我疲惫不堪,日渐瘦削,伯翰见了我都要摇头半天,断言敬雨这是在害我,可我不在乎,如此充实的生活让我满足。

        直到后来,一次很普通的聚会上才叫我醒转,也见到了梦里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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