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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晴天霹雳


那是个普通到我都不记得主人公叫什么名字的聚会,就记得他十分爱排场,几乎将南京各界名流汇聚在熙和路一家公馆之中,我和敬雨自然不会落下。

        记得到场不少圈内熟人,这让我起了警惕心,演员这个职业在当时的地位并不高,只是富有,尤其是面对军政人士之时,更容易身不由己,这种情况,最糟的结果便是聚会演变成狩猎。

        我有敬雨在,心里还有底。

        我打听到,这次的新贵是个刚刚委任的副军长,带着自己的一众亲信来到南京,心气高的很,来了便大摆筵宴,拉拢各方势力,十分刺眼。

        我猜想敬雨这次是带着任务来。

        凡是聚会都别无二致,喝酒跳舞打牌小赌,永远是这老几样,有意思的是人。

        作为主人公的副军长长什么样我已忘记,既然没有纳入回忆,怕是外表平平,有趣的是,这位副军长旗下的团长师长清一色年轻面孔,我与几位熟人私下里议论,怕是老面孔都死光了,这些年轻人是新提拔上来的。

        年轻的军官们脸上闪着亢奋的光,有如饿狼,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子弹和金条,如今终于有了销金场所,便迫不及待的与交际花们攀谈。

        我那时还清高,不想被当成碟菜,打算玩到凌晨就离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们转场去打麻将。

        敬雨此时没了去向,一同消失的还有副军长,我猜到他去做什么。不管他什么时候出来,只要到了凌晨一点我就走。

        这处公馆伺候的好,有苏州姨娘照顾牌局,无论是茶点还是烟酒都一应俱全,整个屋子不开窗门,烟气笼罩,黑压压的,只有牌桌上方的的电灯亮的晃眼,而更晃眼的是搓麻人手上的钻戒。

        那时候无论男女都流行戴钻戒,年纪大的女人爱翡翠,男人爱金劳,还有宝石的袖口和领带夹子,我为了撑起场面也有两枚钻戒,仅在这种场合戴。

        一场牌局,更像是变着花样的争奇斗艳。

        麻将不是我的偏好,因为不同地方有不同的规矩,太复杂,杭州牌上海牌苏州牌都有不同,这可比台词难记,记得那一桌有两朵南京交际花,执意要用南京的规矩,我听了头疼不已,转头就想去玩□□,可围观的军官却来了兴致,不肯叫我走,我不想与他们争执,硬着头皮打一圈。

        我对面的是个面生的年轻军官,打起牌来咋唬得很,酷爱自摸,跟行酒令一样,嗓门奇大,并且有两名娇滴滴的美女陪伴,更激起了他的好胜心,我兴致全无,叼着烟随便出牌,只想赶紧输完赶紧走人。

        “金潮,你这戏还可以,牌技是真臭啊,”旁观人道。

        “这不军爷初来乍到,我要尽地主之谊吗,”我满不在乎,拆了自己的清一色。

        “哟……”旁观者看了直摇头;“你酒没少喝!这都没看清?这不该拆啊!”

        “砰砰砰!!!”对面军官几乎从座位上站起来,接着一推牌;“天胡!哈哈哈卧槽!!真他娘邪性!!天胡!!小金啊你真是我的福星,连赢五把!!你要再输下去裤子可就没啦!!”

        周围人聚拢过去看他的牌,跟着起哄发笑,旁边的两位交际花笑着讨要喜钱。

        我热的额头冒汗,将西装马甲全脱下来,把桌上的现金数一数递给他;“手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我的福星不在,只好愿赌服输。”

        “玩的什么这么热闹,隔着门都听见你们咋唬了!”屋门被推开,我没看清来者的面孔,而这把声音却叫我浑身一颤,递钱的手僵住了。

        “哎呀老赵!你快来看看!无花果七对天胡!!见过吗!!”那军官兴致勃勃的将那人拉过来。

        “操,看不懂,不玩儿你们南京的,有别的牌可玩吗?”那把熟悉的声音拉了把凳子坐在军官旁边。

        我扔下钱缩回手,从上到下瞬间凉下来,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甚至不自觉别过脸,不敢去确认。

        “怎么就不玩南京牌呢,简单的很呀,你坐下看一看就知道了,”我右手边的南京女人站起身,将他拉到自己位置;“来你坐我这。”

        “哎我不会玩……你玩你的甭管我!”

        “来呀,玩两把就会了,来坐吗,”南京女人娇滴滴的将他拉过来,按在座位上,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后。

        他一坐下,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他半张脸,我立刻感到一阵眩晕,往事像潮水把我淹没,冲的我手心疯狂冒汗,有想逃的冲动。

        真是奇怪,我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为什么想逃的却是我?

        “来老赵你陪我玩一圈儿!哦对了我是庄家,喜钱还没发呢!来来,给三位大福星发喜钱!”军官高兴极了,抓起一把钱塞给二位交际花,也不忘了我。

        “小金啊,我可对你手下留情了,我兄弟来了你可得认真点,别跟抽多了似的脑袋发晕!”

        “我……我出去透透气……”我刚想站起身走人,黑暗中忽然伸出无数只手压住我的肩膀。

        “刚打两把就走人啊?”

        “喜钱也拿了,好歹你要输回去啊哈哈哈!”

        “赵团座来了就走,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我僵硬的坐在座位上,没有离开的理由,浓厚的烟气几乎侵入我的大脑。

        “陪我打两把吧,”那个声音面对了我,笑微微的;“我可第一次见到大明星真人,很想跟你玩两把呢,你甭担心,我喂你吃牌,不让他欺负你。”

        我随着声音看过去,自打进门起第一次正视了他。

        得胜哥体面许多,他面孔干净没有胡茬,不再烟熏火燎的沧桑,头发用发蜡梳的整齐,露出光洁额头,是个最意气风发的军官,敞怀的军装崭新,里面的衬衣洁白,肩上的星星多了,胸章显示是团长。

        他果然高升,与以往判若两人,唯一不变是他的笑,与我梦里的别无二致。

        可我笑不出来,甚至想哭。只蜻蜓点水后的一眼,就再也不敢去看他。

        “哎哎!这怎么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操!你看我什么时候拐过你?又不给我喜钱,看着吧,等我熟悉两圈直接干死你!”

        “来干!你今晚上要是敢走你跟我姓!!”

        两人旁若无人的嬉笑怒骂,围观的兴致也被他俩挑起来,可我满心只想着逃跑,抓牌的手都在抖。

        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又忽然出现!?

        走的那么理直气壮,来的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而受折磨的却只有我自己……

        为什么……凭什么!

        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却不能离开。无所谓是谁,谁能来救救我!

        “不用怕,”另一个年轻军官坐到了我身边,挨得很近;“我会打南京牌,我教你。”

        我强忍冲动,叼上烟,他立刻给我点了火儿,我吞云吐雾以掩盖叹息。

        “那我就不动脑子了,”我强迫自己就当是演戏。

        那个年轻军官栖身上前开始指点,除了摸牌全都代劳。

        我很感谢他,可我仍然错误频出。

        “扔九桶,哎?是九桶不是那个……”

        “落地生根落地生根!扔了就不能拿回去!”

        “算了,下次你把九桶扔了。”

        他的声音很低,我们不得不靠得很近,可下一次我依旧扔错了牌。

        “你怎么了?”这个军官也看出不对。

        我的手止不住发抖,吸烟时烟灰掉落在衣服上。

        那个军官握住我的手,觉察出我的异常,他给我倒了杯酒,我迫不及待一饮而尽,心跳却更快。

        “少喝点吧……你脸色苍白,”得胜哥看向我。

        我他妈用不着你管!

        我没有真的说出来,只把空杯子扔给身后的不知名军官;“再来一杯。”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个儒将,脾气好得出奇,他很快倒了两杯酒,我与他碰杯同饮。

        “这次可别把九桶忘了……”他低声提醒我,嘴巴几乎蹭到我的脸。

        “老阎,你别骚扰他打牌!”得胜哥忍不住提醒。

        “我们就快赢了,关心你自己吧!”老阎回道。

        此话一出,得胜哥身后的南京女人也不甘落下,指点得胜哥出牌,我对面的年轻军官身后簇拥了一群哥们儿,嘻嘻哈哈的出歪主意,气的他频频骂街,我左手边的南京女人落了单,大喊我们欺负她,话音未落,立刻有军官挤过去给她出谋划策,说话间,手在她后背胳膊上蹭。

        这样无声无息的揩油也发生在我身上,那位老阎接着指导的名义越贴越近,手放在我的腿上,可我没心思推开他,我整个人乱得很。

        我终究是输了,老阎的牌技也不怎么样,赢得仍旧是庄家,我们掏钱给他,老阎却很大方的压下我的手,替我掏腰包。

        “老阎要不你坐下得了!”得胜哥大剌剌道;“牌是你出,钱也是你出,不得给你个名分?来小金你让开给他坐!”

        “不用,我喜欢看小金打牌,我就乐意替别人掏钱,老子有钱!”老阎说罢将钱摆在牌桌上。

        “行啊!我也乐意赢老阎的钱!”对面的军官起哄。

        我没有参与,只是很麻木的笑笑,得胜哥笑不下去,他问我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离开。

        “我没事,”我拒绝他的假好心;“我口渴了。”

        老阎十分殷勤的去给我倒酒,就在他走开的时刻,门又被人打开。

        “得胜,你果然在这,”这是一把尖细的女人声音。

        “哟,薏英来了!”

        得胜哥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更不自然。

        那名叫薏英的女人走到得胜哥身边,南京女人很自觉的让开位置,薏英直接坐下来。

        “打的什么牌?”

        “来南京了当然是南京牌!”

        “哟,那我们得胜可不会,你们不要欺负他啊,”薏英从容道。

        “哎哟卧槽,真没劲,这哪跟哪儿啊,开口就说我们欺负人!人家赢好几圈儿了,你看小金的衣服都给人家赢走了!”说罢,周围人跟着大笑。

        同时,我与薏英对上视线,再次让我惊讶的是,这薏英我见过!

        是那日在重庆打了敬雨一耳光的女人!

        她也来了南京……而且看样子跟得胜关系匪浅。

        “就小金让着我们得胜,你们呀,都不是好东西,”薏英笑道。

        “行行行,夫唱妇随真没劲!来来来继续打别停!”

        是夫妻……

        我眼前一黑,接连受到致命打击几乎撑不住,我甚至想拨开他们去找敬雨,让他带我走!

        可该死的敬雨呢?他在这关键时刻也不知道去哪了!

        老阎拿来酒,我不管不顾的一饮而尽,冲的直顶脑门。

        “小金豪爽啊!”

        “哎人家喝了这么多,你们就干看着太不应该了吧!”

        老阎立刻接话;“我陪他我陪他!”也跟着一口气喝光。

        这一杯喝的太猛,我头晕眼花,几乎半靠在老阎怀里,接下来的牌局几乎全靠他来打。

        “你回去休息吧,我看你醉的厉害,”得胜哥在洗牌的空荡劝我。

        老阎顺势扶我起来,他说了什么我没印象,总之他一开口没人拦着,我的位置很快有人填补上。

        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出的公馆,只记得站在门口一吹夜风,人就精神了许多。

        门口停着许多汽车,汽车夫聚在一起抽烟聊天,看出来人了都互相通报一下是谁家的。

        我和敬雨住的近,坐的人力车过来,老阎却执意要我坐他的车回去。

        我虽然醉,但头脑清醒,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坚决不肯,可我的力气与他不能相比,拉扯间被迫走下台阶,眼看着他家的汽车夫拉开后门,我另一只手被别人握住。

        那是只宽大温暖的手,有坚硬的茧子。

        “我送他回去吧,我们是老相识了,正好叙叙旧,”得胜哥高高大大的站在我身后,面目严肃;“而且老胡叫你呢,你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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