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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演员金潮


进剧组对我是大挑战。

        重庆的影棚在郊区,离矿区近一些,总体路途遥远。敬雨像对待学生一样放心不下,陪着我一同去,我嘴上嫌他多事,却很享受被他放在心上的感觉。

        我们坐了滑杆又坐人力车才抵达,陈伯翰与导演季雷都在,还有演女主的彭青青小姐。当时彭青青小姐已经演过几部配角,与我搭档也是她的首部主演电影。

        季雷导演带美式哈雷墨镜,矮矮胖胖并无亲和力,看得我心里很打鼓,休息的这几日我本想研读一下表演,却只顾着与敬雨厮混,来的路上我临时抱佛脚看了一部分,生怕季雷导演考我。

        好在季雷导演只稍看我一眼,便与敬雨和陈伯翰先生聊起来,话语间我听出他们三个刚刚相识,并且都有意与敬雨结交,而目的是希望以敬雨做桥梁,认识其他大人物。

        原来冷脸也能在交际场上如此吃香。

        聊了大约十几分钟便开始工作,季雷导演看在敬雨的面子上,给我这个菜鸟学习机会,发给我剧本后叫我边看剧本边看拍摄。

        这部电影便是我的荧屏处女作《上门女婿》,讲述没落的世家子弟靠其三寸不烂之舌,榜上富家千金的都市轻喜剧,投资不大,内容诙谐,上映一周影院爆满,堪称当时的票房奇迹,我与彭青青小姐,陈伯翰先生,季雷导演均由此片发迹。

        我这才知道,原来电影并不按照顺序拍摄,而是结合现场情况,演员档期和状态灵活拍摄,也许男女主演第一天入组就拍摄生离死别,杀青时演的初次见面,作为观众是察觉不到的,如今做了演员只觉得傻眼,这二人连认识都不认识,如何有撕心裂肺的感情?

        第一场戏便是彭青青饰演的女主与母亲起争执,吵着吵着还哭起来,那眼泪一滴滴我看得真切,竟然是真哭。

        忽然季雷导演喊了咔,刚才还抱头痛哭的母女二人瞬间分开站立起来,季雷导演暴跳如雷,细数二人诸多不是,过后二人整理妆容,将刚才那幕重新演了一遍,可演到一半又被导演喊咔,如此往复四五遍。

        当时拍摄电影用胶片,拍毁了胶片也就报废,ng的代价极大,所以现场人员压力都很大。

        我回头去看敬雨,敬雨也簇着眉头,看来我们都将演员这份工作看轻了。

        看了一上午,午饭过后轮到我上场。

        第一幕便是我这个角色哄骗彭青青,使其放弃分手的念头。我本就不是油嘴滑舌之人,抓耳挠腮下,只能将这幕所有人的台词背过来找感觉。

        待到上了场,我与青青站在一处,灯光一打,镜头对准,我顿时脑中一片空白,青青一秒进入角色,娇憨坐入藤椅不理我,我僵硬如木头,一张口便说了她的台词。

        咔!

        我满头满脸都涨红了,好在季雷导演很给面子,只说重来。

        我整理心情再次开始,这下我没有说错台词,但因为过度紧张,走过去的时候同手同脚了。

        咔!!

        我听见压抑的笑声,恨不能扇自己一耳光。

        季雷导演压着火儿,他的助理给他倒了半杯威士忌,开始第三次。

        这次一次要比上两次好很多,我没说错台词,也没有同手同脚,十分顺畅的将台词讲出来,青青业务熟练,立刻接下一句,可我脑中仿佛变成了打字机,不受控制的重复了她的话,覆盖了我的台词,于是我怔住了。

        咔!!!

        我恨不能给季雷导演鞠躬,给所有人致歉。

        “彭青青!你到底怎么演的!你说话一点感情没有,让人怎么接你的戏!!!”季雷导演对着青青大骂。

        我和青青都愣住了,青青反应比我快,赶紧道歉。

        我莫名看着她,分明是我的不对,怎么却骂她呢?

        “你熟悉下台词我们再开始,”季雷导演对我说,反倒很平静。

        我明白了,怕是因为敬雨的原因,季雷导演没有对我发火儿,而与我对手的青青却遭了殃。

        我无助的望向敬雨,少见的看到了他的茫然神色,看来在不属于自己的圈子中,敬雨也只能乖乖闭嘴。

        我的首次拍摄,就在这样的乌龙中结束,我没有打仗,却灰头土脸,烟熏火燎,而青青也因我连累,挨了许多冤枉的责骂,使我自责不已。

        因为距离市区远,交通不便,当天晚上我就被安排在附近民宅居住,敬雨的伤假到了期,要回去上任。

        别离时我万般不舍,要他对天发誓一定要回来接我,我头一次面对如此压力,饭都吃不下去。

        敬雨却觉得有趣极了;“我期待万大明星的新作!”

        “你就别调侃我了!也许明天我就卷铺盖回家了!”我急的跳脚。

        敬雨胸有成竹地向我保证,最后还是离开了,留下我一人面对焦虑。

        好在季雷导演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第二天他调整了拍摄日志,改拍群戏,片场的演员一下子多达十几人,综合下来一人也就两句台词,而且气氛轻松热烈,我被埋在其中变成了不起眼的一个,紧张情绪瞬间得到缓解,一场戏两场戏三场戏,竟然也顺顺当当的下来了,极大地鼓舞了我的自信。

        第三天,大群戏改成了小群戏,在场演员也有7、8人,其中就有扮演男女主父母的老戏骨,我私下里向他们请教学习,得到他们的点播鼓励,信心倍增,在他们的提携中,我顺利完成当天拍摄。

        季雷不愧为天赋型导演,这样由浅入深的指导十分奏效,如此炮制到第六天,重拍第一天的戏,我已习惯镜头,应对自如,将那个与自己身世有几分像的无赖少爷套在身上毫无违和感,围着青青一顿花言巧语,季雷导演竟然忘了喊咔。

        迈过了这重大关,拍摄一日比一日顺利,也多亏了一众贵人的鼎力相助,我青涩的演技日渐熟练,在接下来的两个月的拍摄里与角色融为一体,最终圆满完成拍摄。

        《上门女婿》题材轻松,没有国恨家仇没有情深意切,我所扮演的小飞人如其名,永远飘在现实之上,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有些坏心眼,有点小自私,却没有大恶,某种意义上与我个人也很贴切。

        敬雨遵守诺言,在杀青当日带着花篮来探班。我们分别两月,再见到他的心情可想而知,我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与敬雨拥抱,简直要流下泪。

        季雷导演也终于摘掉雷朋墨镜,没想到他有一双慈父般的下垂眼,带墨镜完全是为了增添气势。

        当天晚上,主创人员回到重庆的冠生园吃饭,那是我最无忧最快乐的一餐。

        席间季雷导演问到我;“万老弟还没艺名吧?干这一行当少不了响亮的艺名,难道你老弟要用真名?”

        说到这有些沉默,其实上面没有提到,家中全都反对我成为演员,甚至远在桂林的父亲都发电报来制止。然而眼看着我们家经济日趋下滑,如今只一条当演员的路可走,我自然不肯放过,于是在无数次争吵冷战后,家人退而求其次,禁止我用真名当“戏子”,也不许提及家中任何人,更不许在家中提及“戏子”的工作内容,我全盘接受。

        如今季雷导演问到我,我随口说了个名字;“就叫金潮吧!”

        金潮,这个简单好记的名字就如此诞生,从此世间少了个叫万聿庚的破落少爷,多了个叫金潮的年轻演员。

        当时的电影并不密集,很多演员拍完这部戏后,失业几个月才接到下一部戏,我也如此,虽然起点很高,但在上映之前我仍是无名之辈。

        于是我白也盼,夜也盼,盼着电影上映,敬雨也盼。我在仓库的床上跟他讲这两个月的见闻,说的手舞足蹈,一连几天都不重样,敬雨安静的听我讲,认真分析,完了下定决心,开始给我补课。

        所谓的补课是推牌九。

        我之前在学校只会户外运动或者写剧本,顶多是麻将,哪里碰过这个,可敬雨执意要教我。

        “不要以为演员只靠演戏就可以,玩牌喝酒抽烟,你也要样样精通,玩也是种工作,”敬雨很认真的拿出各种骨牌给我。

        “我懂,这就跟谈生意一样,很多机会就是在酒桌牌桌上谈成。”

        “对,不同的是,演员谈生意仅为自己,如果你放手让公司替你去,那拍与不拍就由不得你了,”敬雨将骨牌码在床上让我认。

        除了推牌九和□□这种桌上游戏,敬雨还搬来留声机教我跳华尔滋,认识各种名曲,我一一照做。敬雨看我如此听话,便放心大胆的摆弄我,他不许我去白俄和美国理发馆以外的地方理发修面,不许去街边的小吃铺吃饭,还强迫我学英语,看外国报刊,了解国际形势,这也就罢了,甚至不让我在家里的布店做衣服。

        “凭什么?”我抗议。

        “你家那店铺太老了,根本就是前清的棺材店,做出来的衣服不适合演员穿!”敬雨振振有词,原来他早对我的衣品有意见。

        除了这些,他还教我烧大烟,并语重心长道;“你可以不抽,但免不了遇见那摆阔拿乔的旧式老板让你伺候,烧一两个烟泡就当哄老人玩。”

        这东西我还真没见过,祖父家训严明,不许家里人碰这种浪费钱的东西,外公自诩清高,不止不让家人碰,更不与抽大烟的人往来,而不肖子孙我,此时竟在敬雨的指导下学习烧烟泡,真是天道好轮回。

        学这些东西的同时,我不由感慨敬雨的全能,他仿佛什么都懂,却从不展示,只在必要时刻拿出来。

        崇拜之心油然而生,我更加依赖他。

        在敬雨的浇灌下我迅速成长,如一个娃娃被他打造成理想中的模样,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个人影,这个人有鼻子有眼,有成绩有身世,我在无限接近他。

        经过一冬天的等待与学习,《上门女婿》终于如期上映,一经放映便得到各方好评,影院座无虚席,多家报纸用大篇幅报道这部电影,其中少不了带着我相片的巨幅海报。

        第一次在荧屏上看见自己的激动心情无以言表,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还没等我消化完这场美梦,我便随着陈伯翰先生频繁出入各种饭局和俱乐部,甚至去了几次歌乐山,为的是给下一部片子造势拉资金。

        敬雨教我的东西此刻全用上了,使我在牌桌舞场间游刃有余,出尽风头,甚至赌桌上也能小赢两把。

        我的挚友梦月,演员谭辛夫妇,剧作家钟淼,以及后来合作的导演制片人,都是在此期间认识的,我也在忙碌的空档,签了陈伯翰先生的电影公司,正式成为他旗下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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