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黯淡
两个人自从慧恩回自己家后，再也没有像这样共枕而眠的晚上，晚上冷极了的空调，和高身上的酒气，
男人身上的体温一直都比慧恩要高，睡着的时候为了散热，大手大脚的把自己的胳膊和腿，都压在慧恩身上，
死死的环住慧恩，她夜里睡的极不安稳，空调的冷和他的体温的反差，让她很不习惯，
清晨，高铭海昨夜醉酒也并不好眠，浑身筋骨也没有睡开，半梦半醒间搂着慧恩睡去，
慧恩做噩梦不经意间踢了他一脚，外面的天光微亮，床头柜的电子时钟显示才刚刚凌晨五点，
他猛地被踢了一脚，迷蒙间想要醒来，抱着慧恩的手臂又往里拉近，手脚老实不老实起来，
昨晚喝的酒导致他身上浑身燥热，又没睡够睡好，却又起了反应，平时慧恩睡眠差，醒的早，
他很少跟慧恩在早上腻歪，这个点慧恩也没醒，他挣扎的起来又往慧恩身上碾，
余慧恩一夜没有睡好，前半夜在沙发上等他睡的也不好，高铭海拉着她的手臂，往床中间拖，
她醒过来还是被咬醒的，之前两个人在一起时，她也能很敏锐的发现高会克制他的力气，但昨天和现在，
余慧恩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昨晚没有机会和他谈，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谈，任凭她在心里如何想，
也有许多话总是说不出也说不对，“嘶。”牙齿印一串串的留在慧恩的手臂和肩膀上，
“你声音呢？怎么不叫了。”高铭海没听她有声音，一时间竟不习惯，完全也没意识到她在想什么，
慧恩沉默的把手臂圈在他的脖颈上，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得已让高铭海扶着她半坐起来，
她完全不想说话，高铭海以为是把她吵醒了，发小脾气，总不可能停下来去哄她，就这么想着，
毫无顾忌的狠狠的咬了一口慧恩，他就不信她不叫，余慧恩差点就嘶开嗓子被他这口咬的痛哭起来，
因为疼痛，加上不想出声，不得已在憋住疼痛的时候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自己的上嘴皮，两个人演了一早上默片，
慧恩的手也没有再抱着他，因为他的脑袋压在她腰上了，嘶了一口，“你身上味道真好。”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她并不觉得很高兴。
结束后，高铭海像是睡醒了一样，早有预谋的半靠在自己的床头，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摸自己的烟，
啪嗒的点燃了火，香烟的气味从他嘴里吐了出来，仍然背对着他睡觉的余慧恩没见到他的表情，应该看起来很享受，
这烟很香，里面甚至有一点咸味，空调的低温和他的体温都是为了这根烟准备的，余慧恩闻见了，
她的脸卷在被子的一侧，另外一半的脸跟着他一起笑，等烟燃了一会儿，余慧恩自己转过身去，
抱着他的腰，也不说话，他床头柜的灯从抽烟时起就亮了，手臂都露在被子外面，高铭海的手掌在玩她的头发，
脑袋上细软的发质比羊绒公仔的毛发要显得脆弱多了，撕下来的时候也比公仔跟刺激。
高铭海心里打算着，这支烟抽完就去洗澡，慧恩没给他机会，像是刚刚诈尸回魂的女鬼，把他的烟拔了下来，
替他吸了一口人间绝味，然后把他的烟自然的掐灭，刚刚抱着腰的手，改去抱着他的脑袋，抓着高铭海亲了起来。
两个人像是突然被电击中了，久别不归的热情突然坐着灰姑娘的马车回来了，高反客为主，内心却毫无波澜，
过了很久她也不再像刚和他见面那样，眼睛也不是眼红别人裙子的颜色了，事实上她比他还投入。
清晨结束过后，这支烟拉长了两个人的战线，本来高铭海舒服的感受完慧恩揉他的脑袋，以为可以彻底结束了。
“我去订早饭，你再睡会吧。”高理智回笼，他记得她可能昨晚也没吃饭，慧恩知道上班的时间快到了。
高铭海从她床边坐起来要走，“我不睡觉。”慧恩用行动告诉他，她准备做什么，
把刚要离开的人猛的用力一推，高铭海完全没预料到，慧恩把他接着推倒在了床上，
压在高铭海的脑袋接着亲起来，把他的身子往床里推，手也在明示着告诉他，“你怎么了？”高铭海开始发现不对劲，
从前她会很脸红，每次都像是他辛苦讨债来的，刚开始也很新鲜她的单纯，久了就看习惯了，腻了。
慧恩对他微笑了一下，“你不行？那我去找别人。”
说出来的话看起来不像是刺激他，平静的面容，和起身的动作，都显得很干脆，高铭海被她逗笑了，
但也没笑起来，刚刚准备起来的拿着手机的手，把手机搁置在她的床头柜上，掐着她的脖子，往床靠顶推，
就像做按摩一样，把她的脖颈不断往上推，手指留下来的力气改成掐她的下颌角，脑袋推去天花板。
余慧恩是真笑了，她彻底看不见他的脸了，昨晚上的酒气给他的身体打了记号，她却摸不到。
“你给老子叫出来。”余慧恩心想，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呢。两个人都沉默着，
她打赌两个人都有病，但看起来好像更重一点的人是她。仿佛是因为被冷到了的原因，她过了很久，
才开始顺从的听他的话，可能不太让人满意，高铭海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做完也不管她，本来准备给她点饭的，
自顾自的洗澡完就换好衣服从公寓里出去，余慧恩也不理会他，今天还得上班，她却都没请假，
这么干叫旷工吧？她脑海里终于想起来，陶艺馆里的那个店长，她说那副油画时候的神情，
怎么说？余慧恩从摇摇晃晃的床上爬起来，拉着自己的睡衣就套在身上，去冰箱里找吃的，
里面还剩一大袋用超市塑料袋装着的樱桃，她把樱桃连袋子一起抽了出来，蹲在冰箱门口吃，
冰箱底层的冰柜也被她拉出来接她吐出来的核，吃一颗吐一口，里面放着其他的冰冻食物，
好在她还有视力知道鲜肉不放那，吃到自己觉得饱了，蹲在地上开始拿指甲剔牙，昨晚一夜也没有进食，
她忘了吃，吃樱桃的时候也早已十二点，既没有刷牙，也没有肉丝，她觉得好像还有肉渣在牙缝里，
脑袋上的头发很柔顺的落在她的肩膀上，冰柜太冷她看不到雾气，四周的沙发还有昨夜就在播放的电视，
放在比她要安全的位置上，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人没解决，把冰箱门关上，往沙发那头一路往前走，
昨晚掉在地板上的手机被高铭海的脚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找出来的时候，慧恩捡起来听店长的语音，
一分多钟的语音，“小余，你最近的工作状态很不好，如果你收到消息的话请回复我，
状态不好的话就在家里休息调整一下，等到你休息好了，再过来上班也可以的，
下次请假的话，如果时间太紧，你可以发短信发微信来告诉我的，好吗？”她把手机放在洗漱台上，
幸好这里还有牙刷和她的护肤品，下午就准备去上班了，她心神四散的洗漱，穿衣，就像平常一样。
等慧恩坐着公交，赶到陶艺体验馆的时候，店里温暖熏黄的灯光里，一群小孩子都在围着她的同事说话。
她没有立刻走进这扇门，站在离玻璃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那些天真烂漫的小孩，笑着闹着。
发现她站在门外的，是平时最爱闹腾的刘晋材，还在长身体的小男孩，声音清脆又洪亮，但却并不胖，
反而有些瘦小，他看见慧恩呆呆的站在陶艺馆外面，飞奔过去抱着她的大腿，双手环住她的膝盖，
慧恩穿的修身紧身裤，倒也不担心走光，她刚刚飘散的心神，也被刘晋材给拉了回来，正要低头跟他说话，
小男孩却突然伸出自己的拳头，狠狠的来回打了两下她的肚子，有些生气却又有些害怕，表情比成年人还要复杂。
“小材，怎么了？不要用手锤姐姐的肚子，知道吗？”慧恩没到生理期也没怀孕，仿佛疼痛锤醒了她，
半蹲下来，也学着刘晋材抱着她的姿势，双手搂着他的肩膀，“小材，我现在以姐姐的身份来跟你说一个道理，你要认真听，
要照姐姐说的做，好吗？”刘晋材打完她，就想走，却被慧恩搂住了肩膀，她轻轻的拍了拍晋材的后背，
“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去打女生，欺负女生，好吗？”她也在犹豫自己的措辞，
“不可以像今天这样，突然就跑到姐姐面前，用大力气打姐姐，别的女孩子，阿姨，都不可以。”慧恩感觉眼前的小男孩，
并不完全是男孩的好动和活泼，反而是有些躁动和暴力倾向，她有些担心，以后晋材也会这样，对待其他的女孩子。
“你说了要看我展示的作品的！但是你今天早上失约了！你不来！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刘晋材并不能理解她在说什么，
他在乎的是，为什么慧恩要失约，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你既然答应了，就得做到。
“姐姐，在这里，先向你道歉，对不起宝贝，我今天早上没有来，没有陪着我们晋材一起做展品，是姐姐失约了。”
那头想挣扎开慧恩身边的晋材，想要离开，却又有些不舍，因为很少有人这么抱着他，他的妈妈也没有。
“宝贝，姐姐失约了，是姐姐不对，但是，你要记得姐姐的话，不要用这样的力气，去打其他的女孩，好吗？”
“不好不好不好，我见一个打一个！”刘晋材不喜欢她这样的话，他觉得慧恩这么说话很讨厌，语气，表情，都特别讨厌。
慧恩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跟你说，不让你用这种力气打女孩吗？”想要立刻还嘴，
慧恩看出他仍在愤怒，也不给他回答的机会，说：“因为女孩子禁不起你这样打的，如果今天是其他的小女孩
你们一样大，你这个力气，会伤到她的，无论你打到她哪里，她都会受伤的，严重的话，会生病，甚至是会死去的。”她的神色变的很严肃，
“你还记得之前也坐在我右手边那个小女孩夏夏吗？如果你这样去打她的话，夏夏就会痛，会生病，以后她也不愿意跟你玩了，
姐姐也必须得去照顾夏夏，没有人陪着晋材了。”小男孩不知道慧恩为什么要这么跟他说话，语气里的担忧，让他觉得难过，
仿佛天生对威胁的警觉，他看着慧恩的神情，突然大哭了起来，他是真的很少哭泣的小男孩，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男孩。
他们两个人蹲在外面说话，慧恩像是搂抱着刘晋材的样子，突然孩童的哭声惊动了陶艺馆，甚至旁边的商铺。
慧恩也有些手忙脚乱了，她是不是担心太多了？孩子还这么小，她就开始担心他以后的事情了，说话也不知道分寸，
余慧恩的自责也促使她一直拍着小男孩的后背，可是从店里赶来的店长还有其他的陶艺师，都紧张的拉着刘晋材从慧恩的怀里出来。
转瞬即逝的眷恋感路过了小男孩依靠着的慧恩膝盖边上，店长的面色终于开始有些不善了起来，“小余，等会你去我办公室谈一下吧。”
早上的事情慧恩也还没有解释，下午一来又把刘晋材弄哭了，这个孩子是她朋友的儿子，从小也是看着长大，
护短舐犊的情绪不停的发酵起来，那头的刘晋材哭了好一会儿，却都没有停下来，刚刚看起来严肃的谈话，让慧恩怀疑，
可能是她想多了，孩子其实都是胆小和怯懦的，只是有些任性罢了。她反倒有些放心下来，面对等会的谈话，
她好像都不再焦急和焦虑了，“店长，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慧恩一边说，一边向店长鞠躬，
“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我们先进去吧，小周，把晋材和夏夏他们，都领过去，你过会让琪琪通知一下孩子家长们，提早下课。”
店长交代的这一切，慧恩听在耳里，感到今天这份工作快要做到头了，不知心中是怎样的滋味，
那些团团围绕着她的孩子们，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叫她姐姐，眼睛里都是对她的喜欢和亲昵，起初来赚钱的目的，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小余，你跟我来。”店长领着慧恩往三楼去，这栋陶艺馆的二楼是母婴用品店，他们店在三楼安排着接待室，办公室，
慧恩亦步亦趋的跟着店长进去，距离办公桌最近的绿植是一棵小的常青树，桌上整齐的摆放着文件，
她突然有些紧张了，就好像被叫去老师办公室谈话一样，怯懦起来，“小余，你先坐吧，我给你泡杯茶。”
店长看得出来最近的余慧恩都不在状态，“小余，你是有什么困难吗？有事的话，可以和我讲讲。”
慧恩连忙回答她，“没有的，可能是最近学校的作业和压力都变大了，周末来这里给孩子们上课，对我来说是一种幸福。”
她说的是实话，但也不完全是这样，“我看你最近都有点神情恍惚，是感情方面的事情吗？”店长知道自己有些逾矩了，
她很敏感的发展慧恩的后脖颈留着一口牙印，这个年纪的孩子，青春期谈恋爱躁动，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慧恩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哑口不言，“我当初听你说，是很喜欢我们店外的那副油画是吗？
可是我发现，你好像除了那天以后，却再也没有去观察过了。”店长在前几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精明如她，当然知道慧恩可能只是想找个地方打工罢了，怀疑出现的时候，她还是愤怒了一会的，后来却释怀了。
因为慧恩表现的真的不错，甚至可以说，她很亲近慧恩的，“别的，我就不再多说了，我想，今天给你这个月的薪水。”
慧恩封闭的思绪都被这个话给惊醒了，“店长，我没有做满，不能全部拿这个月的薪水。”
“所以我没有给你全勤奖啊，你的三班调休记录都是准时的，你刚刚入职的时候，我就已经和你说过了，
我们店里的人事力求精简，其实老员工，也会有五险一金的，不过也要做满一定期限，到手工资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高了。”
店长看慧恩欲言又止的神情，接着说“b市的求职压力有多重，我还是知道的，我不知道你的家庭怎么样，
有时候，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如果你愿意，以后长期来我们这里，教教孩子们，我也很欢迎，我并不是在跟你说客套话，亲爱的。”
店长温柔的语调，让慧恩差点流出眼泪来，“谢谢您，店长。”
“去吧，早点回去休息，学业压力是辛苦，但是也要克服困难啊，好好努力。”终归是多年生活的磨砺，
店长也曾和慧恩是同龄，不同年代的人总归也会有一个共同的话题的，那就是青春。
慧恩向店长鞠了一躬，接着就离开了她的办公室，等会她的工资就会转到她的银行卡上，这些日子，
就像一场梦幻的经历，小孩的柔软，艺术的熏陶，长辈的关怀，她本应该感到很庆幸，这不正是她来b市以前，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快乐。阴霾笼罩在她的面目，她感到自己胃里的肠子都在绞痛，并不是饥饿，也不是走路太多累了，
背上背着的包，和整座商场里不近人情的冷气，来来往往闲适的人群，每家门店里试穿商品的人，
他们身上的舒适，放松，无形之间的追求和欲望，都在人们周围涌动，余慧恩看的很清楚，
她有些狼狈，刚来这里的怯懦和老土，此刻在商场的反光镜里都被照了出来，强忍着突然涌上眼睛的泪水，
是她自己想的太多了，大家都很好，她也很好，一切都很好，生活还在继续，她还很年轻，不要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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