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番外：姜子牙（1）
吕尚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在梦里，他总是远远地看着一位鹤发老者盘腿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专心垂钓，还有一只黄色的小鸟落在他的肩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吕尚试着和老者说话，但是老者置若罔闻，只有那只鸟偶尔会扭过头来用它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吕尚。
小鸟的注视无声传递着来自天地万物的威压，吕尚一瞬间就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而且跳动得越来越快，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心跳过快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好在不持久。在他几乎要昏厥之时，一声悠长浑厚的钟声就会恰到好处地响起，将吕尚从梦境中唤醒。
久而久之，吕尚就学会了不说话，他也和小鸟一样只是静静地看着老者垂钓。当吕尚不再去执着于探索梦的真相之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他的躯干四肢在不知不觉中化为自然的一部分，天人合一，感知万物，而神志却悄然打破了时空的限制，思接千载，周游寰宇。
当然，吕尚本人并没有意识到变化的发生，他依旧沉浸在这一场美梦当中。
从短暂放松的午觉中醒来之后，吕尚重新回到了科研之中。他是一个生物学家，现在正在做一个关于矿石辐射对觉醒人群的影响的研究。觉醒人群的相关研究可以说是时下最热门的课题了，十个生物学家里有九个都在研究哨兵向导，还有一个在研究次一等的弱觉醒人群。
吕尚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研究所的那些老头子手里抢下这个话题，即时到账的经费让他们这个研究小组又可以接着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说是研究小组，实际上他们人手少得实在可怜，加上吕尚本人一共也就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师弟仲闻声，一个是他的学生胡婷婷。而且胡婷婷最近好像刚开始了一段新恋情，一周才来两三次实验室。
幸亏仲闻声是研究所里出了名的劳模，不需要任何娱乐，恨不得二十四个小时都泡在实验室里。而今天仲闻声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出现在实验室里，吕尚待了一个下午都没有看到师弟的身影，这可真是太少见了。
直到快下班时间，吕尚才终于见到了他的师弟。
“你这是什么情况？”吕尚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手肘搭在键盘上压出了一堆乱码，“刚和别人打了一架回来吗？”
仲闻声冷笑一声，眼眶的淤青明晃晃地在脸上摆着：“今天是开会的日子，你忘记了吗？”
“哦——”滑轮在地板上转过四分之一圈，吕尚转过上半身看着仲闻声，“今天你们又起冲突了？”
仲闻声握紧拳头狠狠砸了桌子一下：“是他们先开始的，我们只是聚在一起开个会而已，凭什么赶我们出去。无耻的哨兵，根本不把我们向导当人看，就知道奴役我们！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哨兵至上主义！”
“calmdown。”吕尚举起双手往下压，“平息你的怒火，别把我当成你攻击对象了。”
仲闻声没有说话，闷着头把桌子上的数据文件整理好收进背包。
吕尚长叹一口气：“你还是少和他们来往吧，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引火烧身的。我知道你们都在谋划些什么，圈子里的人都收到风声了，老师也让我劝劝你，希望你不要误入歧途。”
仲闻声不屑地从喉头发出轻笑：“如果温和主义有用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向导都还在渴望逃脱哨兵的掌控了。他们把我们当成圈养的宠物，可是当宠物会伤害到主人的利益时却又毫不留情地将他舍弃。现在是时候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
吕尚无奈地摇了摇头：“师弟你还是太过偏激了，说不定你接触到的那些歧视才是少部分，别把自己的眼界限制在狭隘的空间。”
“师兄，是你太养尊处优了。你的生活一帆风顺，从来都没有接触到这些肮脏不平等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你才是那个思维狭隘的人。”仲闻声语速加快，摆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势，“师兄你是上层人，向导又有什么关系呢？谁敢对你下手？谁敢卡你资源？但是我们下层人，一百个人里都难得有一个可以走到像我这样今天的地步。”
“师弟。”吕尚无奈扶额，“你怎么老拿我们的出身说事？我们都是向导，我也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闻仲声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吗？那我希望可以在下一次的例会上看到吕大教授的出现。”说完他就背上他的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实验室。
吕尚接下来在实验室又待了一段时间，直到完成了今日实验的收尾工作才离开研究所的大楼。十一月份的a市天空阴沉，大片大片的乌云聚集在城市上空，像是在酝酿一场永不见天日的暴风雨。
吕尚双手插兜，信步走在大街上，遍地的珍禽猛兽让他不由自主地为之侧目。不少哨兵都把自己的精神体当成骄傲的资本，而且越是凶猛好斗越是若获至宝，因为只有纯粹的哨兵才会拥有肉食性的精神体，这是哨兵和向导的最明显的区别。
一路走来，安安静静、没有放出自己精神体的吕尚反而更像一个异类。吕尚不在意这些，他目不斜视地走进了街边的一家酒吧。这是离研究所最近的一家酒吧，吕尚习惯了每天下班都在这里喝一杯再回家。
吕尚坐到了自己的固定位置，如往常一样先点了一杯野格。
他抬起眼扫视了一圈在吧台里工作的招待，和最近的调酒师随意闲聊起来：“之前在这里工作的小雨呢？她是不是请假了？”
调酒师摇摇头，语气里说不上是羡慕还是惋惜：“她前几天和一个哨兵结合了，那个哨兵不想她出来抛头露面，所以细雨就把这个工作给辞退了。现在应该在家过着好日子吧。”
“只靠向导协会每月发的那些钱够用吗？”这是去年才通过的一项规定，向导在和哨兵结合之后每个月都可以去当地的向导协会领一笔钱。
调酒师耸了耸肩：“聊胜于无吧。而且听说她那个哨兵还挺好的，每个月都会给她钱。据说要不是他妻子不同意，那个哨兵都打算让细雨搬到他家里去住了。”
“都是占有欲作祟。”吕尚摇了摇头，“小雨又不是他的私人财产，他凭什么限制小雨的人生自由。”
调酒师把擦干净的高酒杯倒置放回背后的架子上：“她不像吕教授你这么事业有成年轻有为，能找到一个体贴、愿意给她钱的哨兵已经是她的福气了。教授你不用为她担心，说不定她还乐在其中呢。”
“希望吧。”吕尚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可惜我再也喝不到她调的椰林飘香了。”
吕尚走出酒吧，夜晚的寒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呼出一口白气，细小的水雾很快在绚烂的灯光下飘散开来。街道上人很多，两边的商铺灯火通明，把夜空照得宛如白昼。吕尚没有在此驻足，把双手插入外衣口袋，转头走向回家的道路。
敏锐的精神感知力让他很快就注意到尾随在他身后的几个小小混混，但这对他而言还不足畏惧。他有意带着人往偏僻的方向走去，最后停在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巷口。这里少有人来往，也是监控器的死角。
“别装了。”吕尚转过身来，风衣衣角在空中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我知道你们三个已经跟我一路了。”
“哟，你这个向导还挺厉害的嘛。”三人里领头的是一个黄头发的小混混，他身上浓厚的烟酒味呛得吕尚往后退了一步。他脚边是他的精神体，一只黑色的藏獒正亮出他的獠牙，恶心的口水顺着嘴角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后面还有人应和他：“是啊，说不定够我们哥仨一起用呢。”
黄毛混混笑着踢了他一脚：“滚吧，这是老子一个人的。”
“停停停。”吕尚做了一个停的手势，“谁说我要和你们结合的？”
黄毛混混露出了一个猥琐下流的笑容：“那你去酒吧干嘛，只有渴求哨兵的未结合向导才会去酒吧。我看你就很缺哨兵关怀嘛……”
“那也轮不到你们吧。”吕尚故意用一种疑惑、轻视的语气说话，“我很好奇你哪里来的自信。”
果不其然，酒精上头的黄毛混混轻而易举就被激怒了：“一个向导怎么敢跟哨兵提条件，我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你现在应该跪在地上，舔着我的鞋子求我和你结合。等到结合热发作可是有你好受的。”
吕尚颇为苦恼地挠挠头：“这样不好吧，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平共处呢？”
黄毛混混没有说话，杂糅的精神威压直接在小巷子里爆开，还带着一股直冲吕尚面目的汗臭味。吕尚强压住生理上反胃，直接用更为强势的精神力量反压了回去。
“靠，踢到硬铁板了。”黄毛混混啐了一道口水，“你给我等着。”然后就气势汹汹地带着他的两个小马仔离开。
吕尚无奈地扶额，这不是他第一次受到哨兵的骚扰了，想简简单单喝一杯酒怎么就这么难呢？
没有混混胡闹，小巷子又回归了平静。
如果吕尚刻意忽略掉巷子里黑影耸动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画面确实应该是如此。
但是他不能。
吕尚微微皱起眉头，偏过头无奈对身后说道：“巷子里面的那位小姐也请出来吧。你想看的好戏已经结束了，留在这里并不安全。”
“你发现我啦。”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女从巷子里蹦了出来，鼻尖因为冷风而微微泛红，她兴奋地抱住吕尚的腰，仰着脸露出崇拜的表情，“大向导，收我做你的徒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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