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救援机在山顶上轰隆隆地转着，投下的灯光更是照出了道观被毁后的惨状。
借着一些灯光，樊静九围着树干、空地、以及周边的林地，四处寻找着，却始终没有找到聂云的身影。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不可能啊！
突然，她看见旁边有一个赶来救援的人，急忙拉住他，问道：“请问，你看见一个姑娘吗？大概这么高，”她双手比划着，“穿着短袖和长裤，带着一个画板。”
“没，没有。”那个人僵直着身子，摇了摇头，旁边一些听到的人也都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看到吗？那女人刚刚从火里出来，身体虚弱，应该走不太远的。”
“没有啊，嗯……道姑，”男人看了看樊静九的打扮，回答道，“我们刚上来不久，真的没有看到你说的那个姑娘。”男人继续摇着头，一些人也叫道：“真的，我们没看到，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已经从别的地方下山了？”
别的地方？下山去了？樊静九一把放开了那个男人，朝另一个方向向山下跑去，根本就没注意到擦肩而过的樊静五的叫喊：“师妹！师妹！你去哪儿？”
德云观主制止了樊静五的举动，说：“她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你别过去了。”
“可是师父……”
“老道长，怎么回事？火势这么大，你们怎么不报警？”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神色威严地问道，身旁跟着几个保镖似的人物。
“这……是这样……”德云观主慢慢地向来人解释着，“我们也不清楚火因……可能……”
阴暗的巷子里，一个脚步蹒跚的身影抱着画板，艰难地往前走着，“居然……还真的有用……”她的脸色绯红，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可惜……这身体，咳，咳！”她忍不住地咳嗽起来，撑着墙壁，慢慢地缓着呼吸，一只老鼠窜在了她的脚下，刚好被一滴汗珠砸在背上，老鼠受了惊似地跑开，而这个大汗淋漓的女人，早已像落汤鸡似的，浑身都被浸湿了。
“咳，咳！”聂云觉得胸中像要撕裂般地发痛，“不行……得……马上回去。”
她拖着似千斤重的双脚，一步步地向前挪去，人造月球的月光从“天空”上倾斜下来，冷寂地照在她身上，“呵……不知道，那个小道姑……有没有发现。”她看了眼手中的画板，“对不起啊，小道姑。”
一股强烈涌动的血意向喉咙涌来，聂云强忍着咽下，挣扎着向前挪动了一步，“不行……必须回去，东西还没……”还好，果伦街的这个深夜，没有一个行人，让这个狼狈的女人能有一口不被他人打扰的喘息之气。
最终，聂云走到一个临街的，看起来锈迹斑斑的铁建大楼，大门空空荡荡，不需要刷卡门禁等措施，便能进入，看起来，楼栋的其他各户都早已歇息，整座楼安静得听不见一丝声响。
她按下电梯，显示正在一楼的电梯，马上就打开了。里面没有一个人，干干净净，墙面没有一丝污垢，地面的瓷砖显得光滑锃亮。聂云扫视了下电梯，按下了九楼。
“看来，今天这里也不安宁啊。”
电梯向上爬升着，蓦地，聂云感到喉中一股咸腥，伴随出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烈的咳嗽，她捂着嘴的手上留下了几道鲜血，滴在了光亮的地板上。
“叮……”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门缓缓地打开了，提起最后一口气，聂云冲了出去，向所住房间跑去，在她经过一个柱子时，余光注意到，一个修长的、黑黢黢的人影站在柱前，一只手正在“哒、哒、哒”地扣着面前的柱体。
三百年前，在人类经历了长达三十年的世界战争后，所有的资源与人力基本消耗殆尽，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横尸遍野，人类几乎与所谓的安宁彻底决裂。
不幸继续降临，在战争的最后一年，似乎连上天也看不下去这样的人间惨剧，就像多个传说和预言一样，飓风、暴雨、海啸……除了地震，一切该有的灾难都降临在了最后那点可怜的人类身上，地上不一不受灾，无人不受苦。
人们几乎是被驱赶着，逃也似地，到处流窜着，最终在一些地势较高的紧密山区中，找到了稍微安全的避难之地。狂怒的自然灾难在连续持续了三个月后逐渐平息，人们心有余悸地从被几乎横扫荡平的林地中走出，看见了久违的阳光。
令人绝望的是，旷日持久的战争带来了让人们难以想象的后遗症，来不及清理的大片浮尸和垃圾污染了绝大部分的水资源和土地，所有的武器库、实验室等设施都被冲垮、摧毁，细菌、病毒如挥之不去的鬼影一般地，侵扰着每片土地，严重的核泄漏更是让人觉得呼吸都尤为艰难。
地上绝大部分的土地已经无法生存，一些人决定，离开大地母亲，投身海洋母亲的怀抱里。
“咳，咳！”
“md，一直在咳，一直在咳，那娘们儿是要死了吗？”吴虎烦躁地在床上翻着身，“还让不让人睡了，喂！”吴虎撑起身来，“咚咚”地敲着铁制的墙面，“还睡不睡啊？有病去看医生！”
“你小声点，”旁边的妻子不耐烦地说道，扭了扭身子，“人家可能是病了。”
“病了就去医院啊。”听见妻子的责备，吴虎放下了拳头，但仍有些愤愤地说。
“你当谁都去得了医院啊，”妻子南陈闭着眼，忍受着双膝带来的隐隐疼痛，说道，“去得了，人家还待在家里干嘛？”
吴虎被怼得无言，默默地重新转进被窝里，过了一会儿，听见隔壁又传来一阵清晰的咳嗽声，小声地说：“我还不是担心她死了吗？这声音听起来太吓人了。”
“闭嘴，睡觉！”南陈一掌拍在他的腿上，吴虎不再敢说话了。
他缩着身子，心理暗示着，希望尽量使自己能够平静下来，不要注意隔壁的声响，但那咳嗽声一直没有停止，想着妻子白日工作的辛苦，他忍住心中的焦躁，不敢继续动作打扰她的睡眠。
好的是，扰人的咳嗽声在持续了十来分钟后，终于，停止了。
吴虎和南陈都暗暗松了口气，慢慢地沉入睡眠，而隔壁，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得益于陆上文明遗留下来的科技，那些决定离开大陆的人顺利地迁移到海上基地。之前，因为新能源技术的发展，各国在探究、开发海底资源时建设了大大小小的海上基地，在经历了这般严重的灾难后，居然有两个大型基地，奇迹般地保留下来。
漂泊的人们终于上了“岸”，在度过了最初艰难的一百年后，海上人群终于将新能源技术发挥得炉火纯青，扩宽了基地面积，开发建设了深海城市，甚至，造出了土地……
“太伟大了。”小男孩坐在座位上，托着腮，赞叹道。
“的确很伟大，托尼。”老师微笑地点点头，下课铃声骤然响起，他停下了讲解，宣布，“下课，回去吧，孩子们。”
“是~”
孩子们欢呼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冲出了教室。
小托尼慢吞吞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待到同学们都走出去后，走向了正在投影上操作课件的老师。
“老师……”
“什么事？托尼。”米利埃老师温柔地问道。
“嗯……我想问，怎么样才能去地上呢？就是到基地上。”托尼有些扭捏地问道，“嗯……我从来没有到过地上，爸爸说，只有满足特殊条件才能上去，是怎样的条件呢？”
米利埃老师蹲了下来，右手轻轻地扶在托尼肩上，“托尼，你想去地上吗？”
“是的，老师，我想去地上，我想去找妈妈。”
“找妈妈？”
“嗯，是的，爸爸说，我的妈妈应该在地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你的妈妈是做什么的呢？”
“我不知道，”托尼摇了摇头，“爸爸不喜欢提起她，一说起妈妈，他就不高兴。”
“是这样啊，”米利埃老师神情忧伤地叹了口气，“没事的，托尼，只要你肯上进，就会有机会上去的。地上的人和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的吗？老师。我有时听爸爸说，地上的人都是一帮杂种，但有时他又说，地下人真是一堆臭虫，那时，他总会哭起来。”
“一样的，我的孩子，我们都是从地上下来的，我们都使用同样的语言，拥有同样的躯体。”
“他们也说中文和英文吗？”小托尼抬起头问。
“当然。”
“太好了，”小托尼的脸上的忧郁扫去，露出了天真的笑容，“这样妈妈就不会有事了，我还担心她在上面没有人说话呢？”
米利埃老师点点头，教室外，一个小女孩从门口探出头来，问道：“托尼，你还不走吗？”
“来了，南南，我马上。”说着，托尼向老师道了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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