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模样
吃着吃着，裴诗艾感觉有点困。
她一抬眸，就察觉到对面的娄叔一直盯着自己。
少女闭上眼，往身旁的少年肩上一倒。
孟以澈看上去也晕晕沉沉的，眼皮打架，往前趴在了桌上。
裴晏邵的眸子一暗，继而垂了下头，靠着肩上裴诗艾的脑袋，阖眸。
四个人里，唯独顾音音还清醒着，一脸讶异：“你们，这么困吗？”
娄叔微笑着：“赶了一天路，肯定是累着了。姑娘，你打不打瞌睡？”
“我不困！”顾音音突然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娄叔，这饭菜，不会有问题吧？”
娄叔依然一脸善意：“哈哈哈，姑娘，你想多了。”
“晏邵哥！诗艾！孟哥！”
顾音音大喊大叫起来，三人却依然睡得死沉。
少女满脸惊恐：“肯定是你！肯定是你动了什么手脚，不然他们怎么会叫不醒！”
“动手脚？呵呵。”娄叔站了起来，“你喝饮料没得？”
“我没喝！我不喜欢苹果醋，我吐了。”顾音音浑身颤抖着，“你，你在饮料里动了手脚！”
“呵呵呵……”男人的笑脸从最初的憨实纯良逐渐扭曲起来，“俺就是在酒和饮料里放了安眠药。”
顾音音“腾”地一下站起来，带着哭腔，倍感不可思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劫色？劫财？”
“呸！俺才不稀罕这些呢。”男人从身后掏出两把菜刀，闪着骇人的寒光，“看你还楞个精神，那就先从你架势。”
“你要干什么？杀人？”顾音音被娄叔手里的两把菜刀逼得一步一步往后退，吓得快要哭出来了，“你是不是要杀了我们？然后取肉充饥？”
“你要是睡着了多好啊，睡着了，割肉就不痛了。”男人的笑脸扭曲至极，丑态百出，“俺才不吃你嘞！你们的肉，都是要留给俺媳妇和娃儿吃的！”
顾音音尖叫起来：“什么狼吃人，都是你在骗我们！昨天那两个人，也是你杀的！”
“对头，他们确实住在那间空房子里头。”娄叔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俺只是在他们的早饭里头，也放了安眠药。”
男人手里的菜刀相互磕碰了一下，刺耳的声音令人发怵：“那两个人，都不够俺媳妇和娃儿三个人分，难得今儿晚可以吃饱了呵呵呵。”
“哐当哐当”接连两声，是两把菜刀摔在地上的声音。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反派死于话多。”
娄叔一转身，就是孟以澈的三节棍袭来。
腹部被重重一击，娄叔吃痛地倒在地上，捂着肚子。
“怎么样？演技还不错吧？”
墙角的顾音音一改惊恐的苍白小脸，抹去眼角残留的泪珠，洋洋得意起来。
少年肩上的少女睁开眼，浅笑：“音音姐，最佳影后奖，非你莫属。”
她差点就以为音音姐没理解哥哥的意思呢，原来是个戏精啊。
裴晏邵随后也睁了黑眸，无尽的冰冷在他的眼里蔓延。
“你，你们，啷个回事……”
地上的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生龙活虎的四人，他们竟都没喝。
反而还被他们将计就计了。
早在踏入娄叔的屋子前，裴晏邵的意识异能就告诉他，屋子里除了娄叔这唯一的幸存者，还有三个异种人。
他能明显感应到，那三个异种人在屋子下面。
所以，裴晏邵才会问娄叔家有没有地下室。
直到娄叔拒绝后，嫌疑值飙升，警惕性极高的裴晏邵就一直暗中观察着他。
火锅和饭菜，是他们一起动手准备的；碗筷和杯子，他们也清洗检查过。
那么，就只有最后突然拿出的啤酒和苹果醋了。
本来三人都因裴晏邵先前的问话还疑惑着，在用晚饭时，裴大佬仅一个眼神，默契的三人就秒懂。
举杯的时候，四人都达成共识开始了演戏。
假装抿了一口，实际上都是趁娄叔不注意的时候，往地上洒了些。
原本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计划着四人一起假寐，顾音音算是给自己加戏了。但她也确实顺利地套出了娄叔的话，效果还是不错的。
裴诗艾还懒懒地趴在哥哥的肩上：“娄叔，你的地窖里，藏着你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对吧？”
“应该这么说，藏着早就变了丧尸的老婆和两个儿子！”孟以澈一脚踩上男人的脊背，防止他挣扎。
恶毒的语气：“对头，俺就要用你们的肉来养俺的媳妇和娃儿！”
顾音音啧啧两声：“真是疯狂。”
“地窖口在哪儿？”裴晏邵的嗓音最是冰冷。
“不许伤害他们！”娄叔的面容狰狞无比。
孟以澈狠狠一踹：“人渣！不说是吧，那就打到你说为止！”
少女趴在哥哥的肩上，贴近他的耳际低语了几句。
“老孟，不用了。”裴晏邵打了个制止的手势，“我已经知道了。”
裴晏邵站了起来，牵着裴诗艾：“地窖口在厨房，对吧？”
娄叔神情一滞。
孟以澈咬牙切齿，又是一踹：“起来，带路！”
没有猜错。
厨房里，裴诗艾先前敲过的那块异常的地板砖，确实是活动的。
娄叔上一秒还在打赌他们肯定找不到开启地窖口的开关，下一秒，就被裴晏邵的暴力拆除给吓住了。
少年的长刀径直往地板砖缝一插，一用力，整块大地砖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撬开了。
地板砖下藏着一条幽暗的木楼梯。
昏暗的油灯，火焰无力地跳动着。
往地窖口一站，腐臭味扑鼻而来。
裴晏邵蹙起了眉，孟以澈一脸嫌弃。
裴诗艾和顾音音也难受地捂住口鼻。
四人拿出口罩戴上。
“你，先下去！”孟以澈踹着男人前进。
下面不深，仅仅四五步，四人就跟着娄叔进了地窖。
令人作呕的恶臭血腥味愈来愈浓。
脚踩的木楼梯“嘎吱嘎吱”地作响。
油灯的亮光微弱，逐渐适应昏暗。
视野中出现三个笼子，分别关着三个异种。
一个笼子里是个女异种，另两个各关了一个男异种。
“媳妇！”男人很激动，也很悲伤，“俺又来看你了。”
三个笼子里的异种听到了声音，纷纷闹腾起来。
睁着死鱼眼，贴着笼子，张着血盆大口，发出吚吚呜呜的嘶吼声。
“别吵！”孟以澈死死钳制住娄叔。
“啊！”
裴诗艾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因为她踩到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那是活人的指头啊。
裴晏邵立刻把她搂紧，捂住她的眼。
他自己则是眉心紧锁，眼神凛冽。
笼子外，一只断臂，半截小腿，挂着干涸的血迹；笼子里，森森白骨，一地毛发，恐怖的骷髅人头。
“天啊……好残忍！”顾音音也捂住了眼，不敢看，只是从指缝间往外偷瞄。
又恶心又悲痛，更愤怒。
孟以澈连打几个寒颤，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狠狠剜一眼娄叔：“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媳妇！娃儿！”男人近乎疯狂，他想要冲到笼子前面去，“俺没能好好照顾你们，是俺对不住你们！”
“他们是丧尸啊！”顾音音不可思议地喊出声，还有点颤音，“你真的是疯了，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哪还是你的妻子和儿子啊！”
异种人面目全非，六亲不认，见人就咬。
“狗屁！”男人反倒呵斥一声，“你们晓得个啥子？俺对俺媳妇和娃儿的爱，永远都不得变！不管他们变成啷个样儿，都是俺的媳妇和娃儿！”
听此，裴诗艾攥紧了哥哥的衣角。
孟以澈气得脸色发青：“疯子！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他们已经死了！”
“放屁！他们还活着，他们晓得饿！”
男人似乎被“死”这个字眼刺激了，猛地一下就挣脱了孟以澈的钳制，不顾一切冲到那女异种的笼子跟前。
“媳妇，俺来给你送吃的，俺一定不会让你饿肚儿……”男人径直把手伸进了笼子。
一看到笼子里伸了只手进来，那只女异种立刻如饿狼一样扑上去疯狂撕咬。
“媳妇，娃儿，俺以后，就不能养活你们了……”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男人不但没有痛苦□□，反而甘之如饴，“俺爱你们……永远都爱……”
四人都怔在一旁。
娄叔痴痴地看着它们，眼里全是满满的愧疚和爱意。
他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妻儿。
可那是痴爱，是愚爱，是可以超越一切底线的扭曲的爱。
尽管模样已变，但他对他们的爱，一直未变。
闭上眼之前，娄叔还是面带微笑的。
俺爱俺的媳妇，俺爱俺的娃儿。
哪怕失去人性变成杀人的魔鬼，俺也不后悔。
死前，娄叔似乎看到了，以前家中温馨的场景。
贤惠的媳妇每天都会做好饭，坐在院门口等下田的他回家，日子平淡，但有爱就不觉累。
每逢过年过节，他们会做好大鱼大肉，只为等两个儿子归家。
有时，他们会齐聚葡萄架下，吹吹晚风，扯扯家常。
多有爱的四口之家啊，却因这场末世的降临，一切都毁了。
这一幕，不论是感官，还是心理，裴诗艾都感觉好难受，好难受。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和顾音音先行离开了地窖。
地窖的四个异种被两位少年无情地斩杀了。
就连一向话最多的孟以澈，也保持起沉默。
地窖口锁了，永远锁了。
一家四口，也算团聚了。
虽然，是以另一种方式。
四人轮流洗漱，血腥味和恶臭味能洗去，但始终洗涤不了留下的心理阴影。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四人分为两组，分别值守上半夜和下半夜，轮流休息。
前半夜是顾音音和孟以澈在房间里休息。
裴氏兄妹二人在值夜。
夜幕落下，晚风拂面，却格外沉重。
院子里的葡萄架上，不知情的葡萄藤还迎风招展着。
它不会知道，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了。
它再也听不到主人们的欢声笑语了。
少女站在葡萄架下，面容憔悴，心事重重。
身后的少年走近，拿了件干净的外套给她披上。
裴诗艾终于没忍住，转身抱住哥哥。
哽咽：“哥哥……娄叔，他真的是疯了吗？”
裴晏邵没说话，只是伸手回抱住她。
埋首在少年的怀里，抽噎着：“如果，如果这就是爱情和亲情最后的模样，我宁愿永远不要……”
“别怕，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哥哥。”少女抬起水汽氤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变成了那种东西，你……”
抱紧：“没有如果。”
“如果我是娄叔，我也做不到决绝无情……”裴诗艾吸了吸鼻子，“哥哥，如果你成了那样子，我肯定是下不了手的。”
抱得更紧：“不会的。哥哥会一直护着你，陪着你。”
裴晏邵其实压根就不敢想象。
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诗艾也变成了那副模样。
他会毫不犹豫亲手解决她吗？
他无法确定。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会比娄叔还疯狂。
因为，不管什么样子，她永远都是他的宝贝妹妹。
他一定会为了她，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
哪怕，是与全世界为敌。
理了理疯狂的思绪，裴晏邵回神。
他疼惜地爱抚起少女的脸：“诗艾，为了自己，为了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哥哥你个傻瓜！”裴诗艾的眼里蓄满泪水，“你给我记住，我要是成了那副鬼样子，你一定一定要杀了我！”
少年没说话，但他知道，他肯定做不到。
他不得不承认，娄叔的事情，给了他们巨大的打击。
“哥哥，如果你变成了那个样子，我不会杀你，但我也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裴诗艾紧紧拥抱着哥哥，真害怕下一秒他就会离她而去，“我宁可跟着你一起堕落，一起离开，一起不被这世界认可……”
因为，这个人，是她最爱的哥哥啊。
不论变成什么模样，都无法改变模样之下藏匿着的，爱的真谛。
感情的模样可以千变万化。
但这份感情的本质，是永恒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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