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块砖
07
“既然陛下都开了金口，那就这么办吧。”
齐旻得了他的答案，看起来却并不算满意。
“这么爽快？依皇后的性子，朕还以为你要闹一闹呢。”
姜文冉槽多无口：原来你知道我会闹啊……
“难得皇后大方，”齐旻笑得很灿烂，“后宫的事，朕不好置喙，就由皇后把这意思告诉宁妃吧。”
到这个时候，他竟然好意思说他不好插嘴后宫的事。
姜文冉摆笑摆得脸都僵了，温柔款款地说：“陛下难道不亲自去一趟宁妃那里吗？”
“不了。”
姜文冉一脸善解人意：“陛下还是去一趟吧。”
“还是不了，朕怕有人表面贤惠，实际在心里吃味。”
齐旻明显心情很好，甚至有空替姜文冉把头发别到耳后，然后拍拍他的臂膀，坐上步辇扬长而去。
姜文冉：“我日——”
后面还有一众下人看着，受人设限制，后面的脏话是怎么也骂不出口。姜文冉只能在心里过瘾，痛骂了齐旻的十八代祖宗。
他要讨好宠妃，叫大老婆来传话，做狗也要有个限度。
呸！属实是四个方向只算南北——算什么东西！
蕊白也在替他鸣不平：“陛下这样太过分了，皇后娘娘管得好好的，他就是偏心宁妃娘娘……”
姜文冉听她这么说了，反而冷静下来。
其实齐旻冷心冷情，谁也不爱，他对宁妃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真正让他动了心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这本书的女主。
现在女主和他连八字都还没一撇，所以齐旻根本不关心这些女人如何，对后宫的施为，不过都是为了照应朝堂。
这个道理，宁妃自己其实也懂。
姜文冉连着灌了两杯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狗皇帝明明知道姜皇后的个性，还故意这么说，除了是想分散皇后的权势之外，分明还在试探他。
可他到底是想试探什么？
姜文冉回想刚才的一言一行，似乎没有什么能挑出错的地方。
总不能是因为他性格转变太快，怀疑他不是皇后吧？
这个念头先是吓得姜文冉出了一身冷汗，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他是被世界线强行安插进来、强制融入的角色，纵使齐旻聪明绝顶，也不应该察觉到这一点。
蕙青问他：“娘娘，怎么办？真的要让宁妃协理六宫？她之前可是……”
被皇后您重点针对的对象。
真叫宁妃大权在握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回来。
姜文冉对于这方面倒是很看得开，正好他也不想管后宫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他一个纯外行，管砸了反而更危险。
就算皇帝没说，他也要想办法分给这些女人管的。
对啊……
姜文冉猛地一拍桌子：“对啊，我怎么早没有想到呢！”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机智，对蕙青说：“蕙青，麻烦你今天去跑一趟，通知那些娘娘们，明天一早来宫里开大会！”
而另一边，齐旻从永和宫出来之后，脸色显然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沉重。
甚至还有几分轻松。
曹纶心下觉得新奇，要知道皇帝还年轻，刚过弱冠之年，又才登基不久，各方各面都被言官压得死死的。因此他要是冷落皇后，那些言官必然会有话说。
所以陛下每次都是迫于压力，才去和皇后做黄连鸳鸯，浑身都带着一种悲壮感。
可今日一看，陛下对皇后的感情，似乎要更复杂些。
他哪里知道，皇上正在回味刚才姜文冉一脸吃了苍蝇还要装贤惠的表情。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皇后还能做出这么多表情。
曹纶问皇帝的意思：“据喜秋的说法，皇后娘娘这几日像是魔怔了，每天念叨着健身，整日闭门不出，陛下是打算就这么放着……”
全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有个走后门进来、还作天作地的大老婆。可惜他爹是肱股之臣，而且皇后除了善妒之外，暂时还没有别的错处。
齐旻也知道自己刚登基，基本没可能废后。怎么也得再等两年，把皇后的胃口更养刁一点。到时候不用他来找皇后的错处，那些言官自己先看不下去。
“暂且放着，”齐旻看来心情格外好，“朕倒是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份微妙的好心情跟随着他进了勤政殿。
他的另一个丈人，户部尚书戴信正在等他接见。
戴信比姜阁老讨人喜欢的一点是从来不过问自己的女儿，毕竟女儿嫁了人，就是皇家的女人，轮不到他这个当爹的人来关心。
相比之下，姜老不死发现自己押错宝之后，居然为了不让小女儿受委屈，向先皇呈文说齐旻年轻没经过历练，不适合做太子。
格局就小了不知道多少。
可见当官还是要用贤，并不能用老。
戴信从下早朝之后就开始等，听说皇帝是从皇后那里用了早膳再过来，神情微妙。
不过齐旻也没让他等太久，一坐下就叫戴信进来了。
他也知道戴信是为了什么来。
原来再过一个半月就是新年。今天上朝的时候，几方人马针对戴信给元旦开年筵席的吝啬预算进行了批评。
虽然皇帝提倡勤俭，开源节流，可这毕竟是皇帝即位以来第一次过年，届时不仅是文武百官，连各地藩王、各国使节都要前来朝贺。越是新帝，越要靠这种大活动来估量人心和形势，戴信却主张缩减经费，一切从简，岂不是打皇帝的脸。
姜阁老更是说了，此时正是皇帝彰显威仪、拉拢群王的时候，钱就应该花在刀刃上。
因此齐旻在朝堂上虽然也采纳了那几方的建议，认为应该大办，但心里还是明白戴信为自己着想的心思。
他开门见山：“戴卿的心意，朕明白。当年五子相争时竞相攀比，早已伤了国本，现在国库不足，爱卿是最明白的，朕怎么会不懂你的难处？”
戴信心里有再大的委屈，在听了这番话后也消解了不少。
他说：“若是国库空虚，各地方就不得不增傜添赋。但陛下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微臣也绝不感有异议，只是略想了想缓解之法，请陛下定夺。”
其实齐旻也早就有了想法，只是还没有做决定。见戴信这么说了，他抬眉一笑：“不如朕与戴卿一同写下想法，看看是不是想的同一个人。”
于是君臣各自执笔，在手心上写了个字。
等互相亮出掌心，皆露出了会心一笑。
一黑一红两种颜色，写的都是一个“沈”字。
说到金陵沈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前是因为沈家的滔天巨富，后来则是因为商贾沈氏竟然与皇家结了亲。
沈家是前朝时崛起的民商，因为前朝信封道教，修仙炼丹之风极盛。当时沈家就靠搜罗炼丹的药材起了家。
后来家业大了，又逢改朝换代，就换成了香料贸易，与不少外国香料商人有交流，赚得盆满钵满。
当今圣上宫中的庄嫔，正是沈家的三小姐，沈淮玉。
如今的沈家换了家主，且一心求仕，早不如从前的规模。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骆驼即使是瘦死了，也比马要大。
先皇当初为他选了商家之女做太子侧妃之一，想必也有这个道理在。
攀上皇亲之后，沈家的后人在仕途上的确一路风顺。不过要指望沈家念着皇家的好，自己主动拿钱出来贴补，还是不太可能，肯定要拐着弯暗示一下才行。
用什么做提示呢？贸然给沈家人升官肯定要遭受诟病，那就换个法子。
后宫里不还有个庄嫔么？也跟了齐旻好几年，虽然每次齐旻去见她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不是去见妃子，而是去拜菩萨。
但这不妨碍他给她晋位分。
只是后妃晋升，尤其是从嫔位升上妃位，多少还是要和太后和皇后有个商量。
因此到了晚上，他忙完政务之后，不得不再往后宫去一趟。
太后上了年纪，已经是五十多的人了，每天睡得很早，往往吃了晚饭没多久就去歇息了。
他是个孝顺的儿子，不方便去打扰母亲休息，因此只能去打扰他的便宜皇后。
狗皇帝又双叒要来了！
还是晚上来的！
姜文冉本来今天高高兴兴，想到一天之内要见狗皇帝两次，立刻心率不齐。
而且他大晚上的过来是几个意思？难道还要在永和宫过夜不成？
“娘娘这是怎么了，平日里盼陛下还盼不来，现在他来得勤快了，怎么还垮着个脸。”
蕙青面上还是高兴的。在后宫里，荣辱都很直白。
甭管你身份高不高，皇帝在谁那儿刷脸的次数最多，谁就最受宠。不管怎么样，陛下心里记挂娘娘，也该让后宫里的那些人看看。
姜文冉：“我心肌梗塞。”
蕙青：“啊？”
“不行不行，这个做不来……本宫其实有痔疮……”姜文冉扶着额头，表情痛苦，“我要是这么说了，皇帝能不能打消睡我的念头？”
蕙青：“……”
她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的皇后和从前完全相反，半点也不眷恋皇恩，堪称两个极端。
“娘娘难道是不想侍寝？”
姜文冉疯狂点头。
要知道他连睡普通男人的胆子都没有，更何况是睡皇帝。
而且他总觉得皇帝是直男，对掰弯直男也没有任何兴趣。
可他再不愿意也是无法，转眼间大太监曹纶的声音已经传到了：“皇上驾到——”
寝殿外面的鹦哥也跟着学了一嘴，形成了二重奏。
在姜文冉耳朵里，听着就是催命咒。
齐旻本以为挑了个不错的时段过来，姜文冉会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迎出来，欢天喜地拥戴自己进去。
可没想到等了足足十几秒，里头还是没有动静，倒是让他等出了两分火气来。
没人给他台阶，他只能自己跳下来，径直跨进了皇后的寝殿。
他的皇后正快步走出来，两人恰好撞到了一块儿，都是一个趔趄。
齐旻下意识去接，姜文冉却已经自己站稳了。
他只好收回到了半空中的手，蹙眉问：“怎么毛毛糙糙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再一想到他今日是来求和，又缓下了语气：“可不要有下回了。”
姜文冉笑着说：“这不是着急来迎接陛下吗？难得来一回。”
至此，倒也还算和谐。齐旻看见书案上铺着册子，看来姜文冉正在写着什么东西，仔细辨认了一下，勉强分清楚了四个字：训练计划。
姜文冉赶紧去把这个东西收了起来：“不好意思，叫陛下见笑了。”
齐旻很想评价两句，比如撒把米上去鸡都比你抓得好，但考虑到他们脆弱的夫妻关系，还是管住了自己这张嘴。
“别练字了，”齐旻说，“时候不早，咱们先安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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