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闻噩耗公子祭坟 梦相会开棺招

老先生又接着道；居说很久以前，有一对情人，只因不是门当户对，女的有钱有势，男的家计贫寒，二人相爱已久，情深意浓，只能幽隐相会，不敢明媒正娶，相会只在花前月下，久而久之，不能婚配，女子染成一疾，百药无效，含恨而死，父母将她葬在偏僻处。那男人朝思暮想，每日里偷偷到坟前啼哭，哭得涕泪交流泣不成声，泪湿坟前土，日久天长，渐渐长出一棵小草，小草渐渐长大，由于那棵小草生长在小姐坟前，那位公子甚是惜爱。如此这般哭了整整半年六个月，小草经那男人泪水滋润，渐渐长大，枝盛叶茂。

        时置暮秋季节，金风送凉，那公子惟恐小草冻死，便到坟前，将小草取回家中，每日抚弄，爱不释手。日子久了，小草逐渐枯干。

        一日，那公子闷坐房中，见小草杆枯叶燥，便到那小姐祭位前点燃，淡淡青烟，徐徐升起，满屋缭绕，公子嗅之，甚觉味美，遂将余叶拾起，自此，公子每逢想起小姐时便将草叶点燃，嗅之。从此，便一发不可戒之。夫人听了道；这可怎生是好老先生道；只有慢慢开导，时间会改变人的情操。

        赵梦龙在夫人家将养数日，不但病情未见好转，反倒日重一日，赵梦龙心道；我在此已居住多日，小姐若在时，我住上一辈子，心亦甘也，如今，小姐不在，现已非亲非故，病势日重一日，何时是了，心灰意冷，便出了书房，悠忽间来到心姐墓前，恸哭起来，哭的跟泪人一般，哭了多时，眼看日落西山，他更更咽咽的回到书房，茶饭不思，躺在床上，不知何时，朦胧中见房门开了，刮进一阵阴风，这风吹得烛光欲灭未灭，愈明不明，昏暗中好象走进一人，这人身段苗条，行走飘飘，赵梦龙见了好是面熟，但见这人云鬓蓬松，发乱披肩，形容憔悴，半露般掩着脸，二目傲陷，面容恹恹，涕泪交流，微带乌咽啼哭之声，便向赵梦龙走来，伸手去摸赵梦龙的脸，便声声叫道；相公莫怕，我是彩云也，妾虽死已久尸身未腐。赵梦龙此刻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那人道；相公，你让奴家想得好苦也，说罢一头扑在赵梦龙怀里。恸哭起来。赵梦龙挥着泪抚摸着小姐道；彩云，你有话只管说来，小姐哽咽道；自离别后，妾日夜思念相公，朝夕盼望相公归来。小姐哽咽道；忆昔当初彼此相爱，朝夕相会，是何等喜姁，一日不见，十分想念。

        不料相公赶考一去三载，今朝归来，已是阴阳两间耳，隔绝恩爱夫妻，断了美满姻缘。彼此各含冤遗恨千秋也。适听相公所言，相公意欲抛富贵，弃功名，愿与妾身同归于尽，此举相公差矣。今得魂魄相见，劝相公勿以妾身为念，另选贤妇淑女为妻，日后高官得做，子嗣不绝，妾意足矣。

        赵梦龙听罢哭道；我今归来自记得当初惜别之言，此番进京，若不得中，誓不归来。自从与小姐别后，途遭劫难，而后脱身，到得京中，可苦读书，皆为日后得中归来，能与小姐成为伉俪。万不料，得中归来，小姐已为我命丧九泉。吾心何忍再婚乎。今幸一见，再会无期矣。

        小姐垂泪道；相公为我可苦读书，求得功名，归来欲为妾死，而痛不欲生，足见相公情愫之心，故不避幽冥之禁，赶来与相公相见，足慰相公思念之苦耶。赵梦龙道；日后我欲将小姐骨殖迁回故乡，安葬于祖茔之旁，也不枉你我恩爱一场。小姐道；若论迁骨之命，妾断不敢从耳。赵梦龙道；却是为何小姐道；妾生前虽与相公同床共枕数日，终未成礼仪，亦不曾留下后裔。又不曾孝敬二老姑嫜，焉有与祖茔之理乎。

        赵梦龙道；如若不然，你我阴阳两间，今生今世若成莲理，乃觊觎之望矣。而今虽生不能成双，死后成对吾意足矣。今若贪生与世，何益之有耳。小姐道；相公且莫如此，人生在世，仳离之事常情也，相公功名在身，前程无限，今若为贱妾而赍志而没，岂不惜哉，妾在九泉之下，亦不冥目也。赵梦龙道；吾视功名富贵如粪土，视爱情如至宝，今生虽不能与小姐成婚配，日后也不再嫁娶，此志终生不渝。小姐道适闻相公之胪情，命妾跋前疐后，妾生前只知相爱，岂知死后缠绵，害得相公离乡背井，骨肉分离，前功尽弃，痛不欲生，我好恨也。

        此时，外面雄鸡报晓，只见书房内，烛光无风微动，小姐道；听妾良言相劝，切莫为妾再寻短见，辜负了家乡父母的养育之恩和殷切的期盼。应尽孝心。别也。

        赵梦龙见小姐匆匆欲去，忙叫道，小姐且慢，带我一起去吧。看护赵梦龙的家人，见赵梦龙口吐狂言，这一惊非小，慌忙奔出屋外，禀知夫人，众人不知何故，奔书房急忙来看，见赵梦龙悠悠转醒乃是南柯一梦，夫人惊问赵梦龙，赵梦龙将梦中情景细说一遍，夫人道；我儿真魂未散，其言可信也，夫人外请阴阳先生察看，先生看罢多时道；尸身未腐，真魂不散亦可招魂附身也，按先生指示，摘了日子，便到市上办了些牲醴，酒馔，到墓前祭奠已毕，而后开墓启棺，见小姐尸骨未胔，面色如生，乃知定颜丹之功效也。赵梦龙犹轸悼一番，遂将小姐移回家中，搭灵棚，设祭坛，布置已毕，聘请高僧超度，道士作法，棂棚外设一九尺高台，作祭坛，祭坛上按阴阳八卦设八面五彩旗，坛中立一百尺高杆，挂一面灵幡，九个高僧作九昼夜功德，燃香焚纸九昼夜，每日作三次呼吸，因小姐身亡已久，体内久居阴寒，非借阳气不能复生。每夜子时必到小姐祭位前呼唤小姐名字三声。小姐身旁点燃五盏灯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仪摆放，置至九昼夜，不能息灭。第九昼夜子时，见小姐手脚微动，二目欲睁，便是大功告成。赵梦龙按先生指示，如此这般，守棂到第九昼夜子时将到，眼看大功告成，突起一阵狂风，刮倒招魂坛，吹灭五行灯。好风，但只见；

        起初时扬尘翻土，次后来天昏地暗，

        扬尘翻土四海腾，天昏地暗五岳憾。

        只刮得东方月亮往西躲，只刮得西方太阳东方现。

        只刮得满天星星眨巴眼，只刮得北斗不敢上南面。

        刮的星星不亮，刮的月儿不明。狂风过后，风停夜静。赵梦龙守了九个日日夜夜，子时已到，眼看李小姐二目欲睁，手脚微动，眼看大功告成，突起狂风，原来是吴凤英从此路过。

        吴凤英，是十几年前，地穴之中，赐丹之人。她是大宋国朝年间，有一家姓吴名晗吴晗开个小店以卖疏菜水酒惟生。吴老夫妇一生无儿，只生一女，名唤凤英，吴凤英生得眉清目秀，聪明灵俐，夫妇二人，爱如掌上明珠。一日也不肯放出门去。凤英年方二九，越发生得娇媚妖艳，娉娉婷婷。

        一日，吴老夫妇出门去了，吴凤英独自在家料理小店，来了一位浪荡公子，此人姓卢名刚，卢刚进得小店，见凤英如此娇艳，便前唱个喏儿道；拜见小姐，那凤英是个风流女子，见到风度翩翩的少年，一见钟情，春心为之一动，按奈不住，便打些酒来，与卢刚并肩而坐，举杯畅饮，正放荡间，忽听门外一有声响，二人不欢而散，自二人散后，再不得相见。怀念之情，形于梦寐，整日茶饭不进，惴惴不安，数日后，一命乌乎，吴老将女儿葬于后山脚下，正赶上太阴夫人空中经过，怜其无病早夭授以太阴炼形术，从此原形不损，游于世间。

        光阴迅速，转眼一年，卢刚忆念昔日之情，从反旧址，意欲在会凤英小姐一面，恍惚间已到吴老门前，进得屋来，屋内依然旧景，只是不见凤英小姐，踌躇间见一老妪走来，卢刚上前拜揖道；去年在此见一小姐，今朝不见？老妪愀然作色道；去岁一日，来了一位后生，我与老夫不在，小女与他吃酒，见我回来，散去，而后身得沉疴，医治不愈，死去。卢刚听了，郁郁而去，一路伤感不已，回首顾盼，不觉泪湿前襟。

        卢刚正行走间，见一女子，素罗罩首，红帕当胸，姗姗而了，半前半却，来之且进，低声道个万福，道；相公可认识奴家否奴家乃去岁今日与相公饮酒是也。相公适才到奴家相会，奴家移于别处居住，爹娘诈言我死，虚堆黄土为坟，相公若不见外，请到寒舍家中一敘。卢刚见此情景，忘而复反，随同那女同去。来到一小苑连屋，低檐红帘，屋内半明半暗，进得屋来，置酒款待，双双尽情畅饮，酒过数巡，二人欢喜若狂，摩胸交股，行为淫荡，上床已徎，二人尽欢而散，自无瑕不来。

        日迁月移，卢刚丰庾渐消，骨瘦如柴，父母见儿子如此不堪，顾不得情面，问儿卢刚，卢刚起初不说，后被逼无奈，只好将吴老酒店细敘一遍，父母闻言大惊，道；如此说来，我儿与鬼混也，遂遣人妨得一道士，太乙真人，随仆人到得卢家，卢老备素斋请道士用罢，道人便在院你筑起法坛，手持降妖宝剑，焚香步罡，口中念念有词，一连三日，作法已毕，飘然而去，吴凤英三日劫难已过，得游于世。

        吴凤英自得出世后，周游天下，博览名胜山水，悠悠荡荡，无拘无束，见人间，来来往往，喜喜嚷嚷，夫妻恩爱，，儿女满堂，甚觉歆慕。想我非人非鬼，飘零天涯海角，终非长久之计。忆昔当年与卢公子一段风情，是何等恺心。

        如今孤身一人，甚觉傒倖不安。思忖多时，忽想起十几年前破墓探穴之人。忆昔那书生年少未冠，已是仪表不凡，我今何不寻他，成就一番姻缘。一报三日斋饭之恩，二享人间风情。了我前世夙愿。不枉再世一回。想道此刻，便使法术，驾云端，向赵梦龙的家乡奔去，不消一盏茶时便到，按落云头，摇身一变，变一老乞，沿街讨饭，逢人便问，方知探穴之人赵梦龙，三年前，进京赶考去了。人未访到，悻悻而去。

        正行走间,忽见一处灯火通明,走近一看,见是一所大宅院，院内搭一棂棚，棂棚前，有一九尺高坛坛中央有一百尺高杆，杆上悬挂一幡上书招魂幡三字，坛四周置八面五彩旗，按阴阳八卦所布，但只见；黄旗，蓝旗，五彩旗，在微风中招展，条幡，球幡，招魂幡，半空中升腾。高坛上有道士作法，挥剑步罡，口中念念有词。祭坛下有九高僧俯首不语，默默颂经，棂前香烟飘缈，焚纸烁烁。棂榻上有一美女，唇红齿白，虽死犹生，棂榻下五盏灯按放五行。

        吴凤英来之且近，看得分明，与一仆人问询，仆人将缘由一一说与她听，吴风英到棂前偷眼观瞧，果然是十年前，探穴之人赵梦龙。咕嘟嘟妒火心中起，嫉从胆边生，脚一跺，驾祥云，起半空，长袖一甩，骤起一股阴风，但只见；

        飒飒阴风沙石滚，巍巍怒气海波運。

        掀翻九尺招魂坛，吹灭五盏五行灯。

        夜半子时星月朗朗，突起狂风，刮得星星不亮，刮得月儿不明。令人胆寒又心惊。众人纷纷抱头四散。少倾，风停，众人禀烛掌灯一看，作法坛东倒西歪，招魂幡七零八落。赵梦龙急忙去看李小姐，适才微动的手脚，现已一动不动，二目紧闭，四肢僵硬。赵梦龙见此情形，啊一声背过气去，众人扶起，搓胸捶背，喊叫多时不醒，已知不可救药。一同小姐放在棂堂内，只待三日后，出棂安葬。

        正是；莲理何须一处栽，多情只是死同埋。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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